1号重案组之掐线
作者:毛德远 | 分类:游戏 | 字数:21.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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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二章 交通事故
1
这是一个天高气爽的深秋,天空纯净如洗,雪花般轻柔的云朵在懒散地游走,温暖的秋阳病恹恹地照在点兵山上,植物在阳光下发出淡淡的光,鸟儿在林间悠扬婉转地歌唱,野花在尽情地绽放,一切都那么安详美好,可是一场阴谋即将在山下的皇家钻石会所里酝酿。
一辆的士悄无声息地在皇家钻石会所门口停下,门童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客人大多是开着豪车来的,很少打的,当然,除非是来拜访这里的贵客。
但是,罗坚一下车,门童就觉得他非同凡响,因为他穿着一身限量版的阿玛尼西装;一双古琦黑皮鞋闪着迷人的幽光,一扬手,露出一块镶钻石的金劳力士手表,充分显示着主人的尊贵与奢华。
罗坚公司有三辆豪车,一辆是奥迪Q7;一辆是奔驰600;一辆是保时捷911,还有其他小车和货车,共有11个专门的驾驶员,但是,丁英交代他不许开公司的车来,所以,只能打的。
罗坚手里提着一个LV男包,里面装着两瓶拉菲古堡1982的干红,挺直腰板走进会所,把向他点头哈腰的服务员全部忽略,径直朝大堂深处的电梯走去,来到688房间,眼睛迅速扫一下周围,发现没人,便摁响门铃。
门铃响过两声之后,门被打开了,丁英笑着说:“请进,罗总。”
罗坚快步跨过大门之后,把脚步慢下来,688是个大套房,共80平方米,每天租金8000元人民币,接近五星级的总统房价钱,还要会员才能入住。
罗坚走到一条红木茶几边,把提包放在地毯上,拿出两瓶葡萄酒,朗声笑着说:“丁教授,您真的太高明了,竟然能让1号重案组以刘荗山意外死亡而结案,我没看错人,你绝对对得起我付给您的千万佣金。我带来好葡萄酒,祝我们成功清除了第一个绊脚石!”
罗坚走到冰箱边,打开冰箱,拿出两只水晶高脚杯,在欧式沙发上坐下,把酒瓶上的橡木塞拔掉,把酒沿着杯壁缓缓倒下,倒了小半杯之后停住了,丝绸般的红酒在灯光下闪着迷人的光芒。
罗坚把酒杯递给丁英,丁英接过来呷着喝一口,让酒在口腔中回旋,用舌头细细品味着酒的芬芳,之后把酒吞下去说:“好酒!真是好酒!这酒在美国差不多卖1万美元,但我很忙,很久没有闲下来品酒了。”
“您如果喜欢,我下次再带两瓶来,下次带更好的葡萄酒孝敬您。”
“罗总说什么呢?我是您雇员,应该说我孝敬您才是。”
“那就不要客气,来,干一杯,祝贺我们马到功成!”
“不,这酒不能豪饮,要慢慢品味才对得起它。”
“我是粗人,不管喝什么酒都喜欢豪饮。”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来,干杯!”丁英杯子递上来,和罗坚的杯子碰在一起,发出“当”的一声脆响,然后举起杯子,送到嘴边,稍稍一仰头,把酒喝干。
罗坚把酒喝干后给丁英加酒:“丁教授,我已经把两百万人民币通过*打到您瑞士银行的账户上了,您收到信息了吗?”
“收到了,谢谢罗总诚实守信。”丁英身材中等偏瘦,五官不太协调,是淹没在人海中很难被找到的那种人,长着一双小眼睛,闪着精光,像鹰眼一样犀利有神,宽宽额头后面似乎藏着深不可测的智慧。他年近六旬,但容光焕发,精神矍铄。因是高级农艺工程师,副教授级,所以罗坚称他丁教授。
“丁教授,我想知道您是怎么做到的?”
“您知道得越少越好,请不要过问,说多了对您我都没好处。”
“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罗坚认真地说。
“罗总,您是不是认为刘荗山的死是偶然,而不是我在起作用?您想一想,您想谋杀的人,正好在我来之后不久便意外中毒死亡,这种几率有多大?告诉您,不到百万分之一!”丁英有点生气。
“不,我没有否定您的作用,我进门时就说过了,您太了不起了……但是我很想知道您是怎么做到的?”
“好奇心是会害死人的。”
“没那么严重吧,丁教授?”
“好吧,那我就满足您的好奇心,但是下不为例,您如果同意下次不再打听我的手法,我便说给您听。”
“好,我保证!我发誓!”罗坚竖起右手说。
“我从您给我的资料中找到刘荗山的住址,化装到临江小区观察了一星期,您知道,对不同的对象要用不同的方法量身定制,而且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等因素。刘荗山给我们的条件是地利,我发现他厨房左边不远处有个澡堂,锅炉的废气排入下水道,而刘荗山的厨房地漏直接通往下水道,只要把下水道用几根旧树枝横着扎成网状,铺上一个大塑料袋,再把淤泥敷在网上,封住下水道,当然要留个小口,方便污水流通,这样的话,锅炉里排出的废气遇到阻挡,就会源源不断地流向刘荗山的厨房,他从来不煮饭,都是从快餐厅打饭回厨房吃,只要一氧化碳浓度达到0.32%,他在厨房呆上5分钟以上,必然会中毒死亡。我看过天气预报,说10月31日有中到大雨,这更好,因为下雨下水道会被污水和垃圾堵塞,堵塞之后,废气全部往刘荗山的厨房里挤。更理想的是:居民发现下水道被堵塞之后,必然会催物业去找人疏通,疏通工人绝对不会想到下水道是被我堵上的,因为下水道又窄又脏,不是一般人受得了那份罪,当然,我花高价在网上买了一套防护服,因为下水道的沼气可能会使人中毒。一旦下水道被疏通之后,证据就自然消失,哪怕是我们强大的对手1号重案组也想不到是人为的,澡堂老板只好自认倒霉。这是天在帮助我们。以后的案子天不一定会帮我们,所以,需要更多时间踩点,做到万无一失。”丁英淡然地说,内心却洋溢着自豪感,仿佛他不是在杀人,而是在完成一个艺术品,或者是好玩的游戏。
“丁教授实在太高明了,真不愧是谋杀大师,我佩服得五体投地。”罗坚双手抱拳,向丁英深表恭敬,心里却觉得丁英实在太可怕了。
“阿基米德说:只要给我一根杠杆和一个支点,我就能撬动地球。我要对您说,只要给我时间,我可以谋杀奥巴马……好,不说了,下个目标是谁?您把他的资料拿给我看,我要做深入调查和天衣无缝的计划,我是不会铤而走险的。”
“这是下个目标的详细资料,一旦成功,我便会按照老规矩把酬金打到您指定的账户上。”
“好,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保证做得滴水不漏!”丁英接过罗坚手上的文件,放进西装内袋,准备等罗坚走了之后慢慢看。
“预祝我们成功,来,再干一杯!”
水晶杯再次碰在一起,一起谋杀案就这样产生,一条鲜活的生命不久就要消失于人间。
“罗总,有件事要拜托您。”干杯之后,丁英对罗坚说。
“什么事?我会满足您的一切要求。”
“叫您的人帮我租一套一房一厅的房子,我持美国护照不方便租房,要选择在治安混乱的郊区。房子租好之后,把一年的房租一起付清,然后您把钥匙交给我,我要搬到那里去住。”
“怎么了?难道这里的条件不够好?”
“不是,在这里呆久了,很多服务员会认识我,是个隐患。”
“我怕您住在那么差的房子会委屈您,再说混杂的地方人很乱,我不能保证您 的人身安全。”
“谈不上委屈,凡能成大事者都能忍辱负重,人身安全肯定有保障,别人打我一耳光,我可以跪地求饶,让对方的铁锤砸在棉花上。”
“好,我吩咐工仔去办。”罗坚实在佩服丁英能忍胯下之辱的心态。
“办好之后,找个借口把这个工仔赶走,以免留下把柄。我离开这里之前,会把所有痕迹抹干净,防止警方从中找出我和你的指纹、鞋印或者DNA样本。”
“丁教授想得太周到了。”罗坚说完走出去了。
2
103省道从市东郊穿过,向南方蜿蜒而去,是省南北部各县市进入省城的主干道,也是市民出城的主要通道,按二级公路标准设计的双向四车道,共15米宽,道路两边散落着住宅区和商用大厦,但不是很高,因为机场的飞机要从它们头上降落。
路中间竖着一排1.2米高的铁栅栏,把省道分隔成两半,同时防止路人横穿马路,两旁住着无数的居民和外来的农民工,有些怕走路或者为节省时间的人,经常翻越栅栏,冒险横穿公路。
入冬以来,经常下雨,雨水绵绵不断地浸淫着这个城市,虽然没带来寒冷,但着实恼人,大多数市民不喜欢下雨天,除非有浪漫情怀的少男少女。
今天早上阴雨停住了,温暖的太阳突然冒出来,伴着大风,横扫乌云,天空瞬间万里无云,像镜子般明亮光滑,市民的心情一下开朗起来。
白礼在市北郊开一个钢材店,在店后面租个230平方米的场地,堆放钢筋,这两年来钢材市场萎缩,生意非常艰难,一年多来,他亏损了20多万元,因为钢材一天一个价地往下跌,许多卖钢材的店门都关闭了。
但是,白礼的店还开着,一是他经营多年,积攒了不少资金;二是他和建筑公司的关系比较好,所以才没有倒闭。
他准备再坚持几个月,等待建材市场注入新血液,也许钢材的春天会到来,但是,为减少成本,他把两个店员和一个送货司机辞掉,自己当司机四处送货。
昨天,承建第四小学的杨老板打电话给白礼说,他们今天要用一吨的10号钢筋,叫他在09:00之前要把货送到工地。白礼自然不敢怠慢。
他叫工人把钢筋装上货车,他货车的车厢只有3米长,而杨老板要的是4米长和5米长的钢筋各一半,这样车厢门就无法关上,一半钢筋超出车厢1米;一半超出车厢出2米。
工人把4米的钢筋装在车厢底部,把5米的钢筋压在4米的钢筋上面。如果用车厢长的货车运输,要雇别人的大货车,价钱会高不少,而自己的车只需花点汽油钱就行了。以前他都是这样送货的,当然,除非客户要用6米以上的钢筋,他才会雇佣别人的货车。为了节省成本,白礼决定用自己的小货车送货。
白礼于08:20把车开上省道,向江南区方向驶去,白礼年过30岁,平时驾车的速度很快,除非到限速路段才会慢下来,省道限速80码,到市区才限速50码。
所以,白礼把车开到接近80码,有时超过80码,因为前面没有其他车辆,他没必要减速,他有将近十年的驾龄,对自己的驾驶技术非常自信。但是,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再好的驾驶员也不敢保证一辈子不出事。
白礼正在全速前进时,突然看见一个男人从路边冲出来,往铁栅栏冲去,他可能想从栅栏翻越过马路……白礼意识到情况不妙,只有竭尽全力踩刹车,否则肯定会把那个人撞死。
白礼踩死刹车之后,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随后听到车厢上发出巨响,像是钢筋撞到前面车厢挡板的声音,接着听到钢筋的撞击声和散落声。
白礼叫一声不好,他知道因为急刹车使车身打横,把车厢里的钢筋甩出去了。他赶紧下车去查看,他看见惊恐万分的一幕:散落的钢筋穿透了他车后一辆广本车的挡风玻璃,一直插到驾驶员的胸口,正往外喷涌鲜血,驾驶员无力低着头,像被霜打过的茄子……
他赶紧跑上前去,想把驾驶员抱出驾驶室,但钢筋从他的身体穿过,紧紧地把他钉死在座位靠背上,无法搬动他。
他知道闯祸了,抱出手机想打120和122,刚想拨号时,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呻吟着:“快,快来救救我——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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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礼听到求救声之后,才发现后车厢上坐着个30多岁的女人,她紧紧捂着肚子大声叫着,原来钢筋穿透了驾驶员和靠背,刺到女人的肚子里,紧紧地把女人卡住,她的肚子正流着血……
白礼回过神来,伸出手去拉左边的后车门,结果拉不动,他想可能是车门自动上锁,于是向前迈一步,把手伸出驾驶室,摁下开门键,又退后一步去开车门,但是车门还是打不开。
应该是车门被撞变形了,他跑到自己的货车驾驶室里,从工具箱中拿出撬棍,来到本田车左后门,试着把车门撬开,但他使尽全力拉,车门却纹丝不动。唯一的办法就是拨打120和122电话。
120和122以及消防队很快赶到,消防员用工具对车后门进行拆解,10分钟之后,把女人救出来,送上救护车,医生迅速把她送往医院。
医生对前面的驾驶员进行检查,发现他已经没有心跳和脉搏,瞳孔也扩散了,对带头的交警摇摇头表示没救了。
交警对现场进行勘查。有的拍照,有的记录,有的询问白礼事故是怎么发生的。白礼实话实说,不敢隐瞒任何细节,因为人命关天,刻意隐瞒事实是要受法律制裁的,因为一路上都有电子眼,是瞒不住的。该自己承担的责任承担下来就好,只要好活着,可以东山再起,最遗憾的还是死者,因为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交警从驾驶员的身上找到驾驶证,驾驶证显示死者名叫江渚,本市人,1980年6月14日出生,家住江东区滨海大道144号。他在江南区天山大厦天籁娱乐公司当策划总监。天籁娱乐公司是一家KTV,策划总监是个闲职,但必须按时上下班,江渚是开车去公司上班遭遇车祸的。
负责勘查事故现场是江东区交警二中队的副队长邓文明,他查看白礼的证件,他的证件齐全,车子买来才三年。邓文明对白礼进行酒精测试,结果证明白礼没喝酒。唯一过错是他运的钢筋超出了车厢的长度,因此,白礼要负一定的责任。
至于是不是像白礼说的那样,有个男人突然横穿马路,要调阅监控录像才能证实,如果录像证明白礼为了避免撞死人而猛力刹车,那么,穿越马路的人将负更大责任。
有个交警告诉邓文明说现场勘查已经完毕,问他还需要做什么?邓文明看下班时间还没到,叫他们去附近的商店询问目击者,做初步的调查,看看白礼有没有说谎。他们三人随即向路边的商店走去。
邓文明叫白礼把车开到交警队,他们要扣留他的车。叫他暂时哪里都别去,方便随时找他。白礼频频点头,保证哪里也不去。他想的是要赔偿死者多少钱,才能了结此事。
一会儿,三个交警回到现场,对邓文明说他们询问了五个目击者,说法和白礼的一致。邓文明点点头,叫他们收工回队,然后吩咐人把江渚的车拖回去。白礼望着警车远去,开着车跟着警车回交警队。
3
邓文明打电话给白礼,叫他来交警队拿交通事故认定书。白礼接完电话后,打的来到交警队,邓文明把认定书给他,他接过来认真看着:
长江市公安局江东区分局第二交警中队
道路交通事故认定书,第0451号
2015年12月1日08:31,白礼驾驶东风牌小货车(车牌号为:江A2561)在103省道上行驶,时速为75公里,行至江东北路中段时,突然从路边窜出一个男子(该男子尚未找到),为了避免撞死该男子,白礼采用紧急制动方法,迫使货车急停,因此,白礼货车上的钢筋滑落,其中7条钢筋穿透尾随其后的广本轿车,并刺穿驾驶员江渚的身体,致使江渚当场死亡。
一条钢筋刺穿江渚的身体和驾驶位的靠背,刺到坐在后车厢左位上的李梅,李梅系江渚的妻子。
白礼虽然不是主要责任人,但是,他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第48条:机动车载物应当符合核定的载质量,严禁超载。载物的长、宽、高不得违反装载要求,以及第54条:机动车载物不得超过机动车*上核定的载质量,装载长度、宽度不得超出车厢等之规定。
因此,根据《道路交通事故处理办法》的规定,白礼对江渚的死和李梅的伤负有部分责任。
下面写认定交警的名字和日期。
“邓队长,部分责任到底是多少?一半还是四分之一?”
“这你得和死者家属共同进行协商,协商不成,可以上法庭,让法官来裁判。你可以请个好律师,当然,如果能取得死者家属的谅解,赔偿金自然会少点……你有没有去医院看过李梅?”邓队长拿起办公桌上的专用保温杯喝了一口水。
“我还没去看,李梅是江渚的妻子,我怕她和江渚的亲属会打我,所以,不敢去。”
“被打几下是有可能,也可以理解,但是不会要了你的命,你不去向人家道歉,请求家属的原谅,家属会更愤怒,你是男人,既然事故是由你造成的,就得负起责任,逃避是没有的。我见过许多事故,死者家属不可能要你命。去吧,去医院看看李梅,态度认真一点,语气诚恳一点,亲属打你,你千万不能还手,否则错上加错。”邓文明耐心地劝导他。
白礼觉得他说话有道理,虽然害怕见到李梅,但是,这事尽早要办,迟办不如早办。
白礼到水果店买了十斤上好的进口水果,付了钱之后,提着水果篮子,拦下一辆的士,向第二人民医院奔去。
下车之后,他向大堂边的导医员查询李梅的病房号,她告诉白礼说:李梅住在12楼外科1204房。于是,白礼乘电梯到12楼,来到外科医生办公室,打听李梅的病情,医生说李梅的左腹部被钢筋刺伤,但没有大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
白礼轻轻舒了一口,壮着胆向1204房走去。走到病房门口,他从门上的玻璃窗望去,只见李梅半躺在两个枕头上,脸色苍白,眼圈乌黑,一副悲伤至极的样子,他的心震了一下,犹豫着是否进去。
最后,他还是下决心走进去,李梅一看见他就从床上爬起来,顺手就把白礼掴两耳光,大声叫道:“你这杀人凶手,还我老公,还我老公——”
白礼忍着痛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情,我会负起应有的责任,李女士,请你原谅我吧。”说完,他把水果篮子放到床头柜上,李梅拿起篮子就往地上扔,苹果、梨子、龙眼纷纷跑出来,在地上打滚……
“我不要你的臭水果,还我老公,否则我一辈子跟你没完!”她咬牙切齿地说着,整个脸都扭曲了,面目狰狞,十分可怕。
“李女士,我真不是有意的……”
“不!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谋杀!我要你用命偿还!”
白礼担心这样下去李梅的伤口会因发怒而撕裂,造成二次伤,最好的结果是赶紧离开病房,让李梅平静下来。于是白礼跑出病房。
李梅伤好出院之后,不急于把江渚拿去火化,而是让江渚躺在殡仪馆的冰柜里,她认为江渚是被人谋杀的,想让老公死得瞑目,只有找出凶手,让他偿命。
她知道市局1号重案组很厉害,只有他们才能找出真相。事发之后的第十天。李梅收拾起悲伤的心情,换上好久没换洗过的衣服,背着挎包,打的直奔市局刑警队。通过打听,她找到了江一明的办公室。
江一明的办公室门没关,他坐在椅子用电脑在看新闻,眼角余光看见一个人急匆匆地走进来,心想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他回头看过去,是个陌生的少妇,她脸色白里透着微黑,一副被悲伤透支的表情,眼神坚毅而倔强。
“请问你找谁?”江一明站起来问。
“您是江队长吗?”
“对,我是江一明。”
“我叫李梅,是江渚的妻子,我是来找您为我老公伸冤的。”她的声音沙哑低沉,像病危者的遗言,透着深深哀伤。
江一明知道来人肯定刚刚经历了一场劫难,否则不可能这副模样。虽然江一明不知道江渚是谁,出了什么事?但是,看到李梅浑身无力的样子,心儿难免被触动,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家属,知道她内心的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他请李梅坐下说话。
“李女士,请问你有什么委屈?说来听听。”江一明边给她倒水边说。
“我老公江渚被人谋杀了……身体被钢筋捅成几个洞,当场死亡……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谋杀……我老公好可怜啊,心脏和肝脏被捅成碎片,满身是血……”她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
“李女士,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江渚是怎么死的?”江一明知道人在痛彻心扉时的逻辑不太清晰。
“事情是这样的:12月1日我老公开车从江东北路去上班,跟随在一辆小货车后面,货车在江东北路中段突然紧急刹车,车厢上的钢筋因为惯性作用,从车厢掉落,几根钢筋向我们的小车飞来,瞬间穿透我老公的胸口和腹部,我坐在后车厢左边位子上,我也受伤了,在医院住了9天,昨天刚刚出院,今天伤口还痛着,可是为了帮我老公伸冤,我忍着伤痛来求您……”她低着眼皮,睫毛上挂着泪珠。
江一明问:“货车驾驶员为什么急刹车?”
“他说前面有个疯子突然横穿马路,他才急刹车,否则会把那个疯子撞死……那个疯子是人,难道我老公不是人吗?”
“交警队给你交通事故认定书了吗?”
“给了,交警说这是一起意外的交通事故,横穿马路者要负主要责任,真正的凶手白礼负次要责任,那些交警的智商几乎为零,哪能看得懂这里面的阴谋?我恳求您为我老公立案侦查,判白礼死刑,以命抵命!”李梅眼里喷射着怒火,像要把肇事者烧掉一样,前后判若两人。
不少死者家属会认为自己老公是被谋杀的,但经过深入调查,结果是意外事故,世上哪有那么多谋杀?
“李女士,你有什么证据说明江渚是被谋杀的?”
“我老公半年前对我说过:‘如果我死了,不管是怎么死的,肯定是被人谋杀的。’我根本不当一回事,老公看我不认真听,叫我用手机把他说的话录音下来,我播放给你听——”李梅掏出手机,调出录音开始播放:“老婆,如果我死了,不论是怎么死的,那是有人谋杀我,请把这段录音交给警察,为我伸冤!”录音非常清晰,没有杂音,应该是在家里录的。
江一明问:“江渚有没有说谁可能杀他?”
“没有,我老公说他也不知道,只是一种预感。”
江一明觉得蹊跷,但是,不能因为这段录音而判断江渚是他杀。为了安慰李梅,他说:“李女士,你先回家,我们把交警队的卷宗调过来查一查,看能不能从中找出破绽。”
“谢谢江队,我等你们的好消息,否则,我不会把我老公拿去火化。”她的话软中带硬。
“好,我马上去查,你回家吧,请节哀顺变!”
李梅含泪望江一明一眼,依依不舍地走出办公室。她把希望都寄托在江一明身上,江一明明白调查结果可能会让她失望。邓文明是市公安局调去江东交警二中队当领导的,有一定的刑侦经验,对事故的性质判断很准,极少把谋杀案误判成交通事故。
为了给李梅一个交代,江一明打电话给邓文明,叫他把2月1发生在江东北路的交通事故卷宗送到刑警队来。
4
江一明把邓文明送来的卷宗打开来看,里面的文件很齐全,有现场照片、现场记录、现场图、当事人陈述笔录、询问白礼的笔录、询问李梅的笔录、检验及鉴定材料、认定书等。江一明仔细看完卷宗之后,认为这是一起典型的交通事故,谋杀中只是李梅的自家说辞。
江一明怕没看出破绽来,又把卷宗交给吴江、周挺、小克和吕莹莹,让他们轮流着看,请他们说出自己的看法。
各位组员看完之后,认为从卷宗上看不出破绽。吕莹莹提出要对江东北路的各个监控点进行查看,还原事故发生时的原貌,最重要是要找到横穿马路的男人。
江一明同意吕莹莹的看法,叫小克配合她查看交通监控录像。因为交通监控中心已经与市局共享资源,吕莹莹只需输入密码,便可以进入交通监控中心,随意调阅监控录像,这给他们的工作带来方便,省去许多人力物力。
吕莹莹进入交通监控中心之后,找到12月1日早晨08:20之后的江东北路的监控。录像显示:白礼的小货车于08:25:05从黄岗路由西往东进入江东北路;江渚的广本车从上丘路由东往西进入江东北路。江渚的车进入江东北路之后紧跟在白礼的车后。
整条江东北路没有监控死角,完全在电子眼的监控之下。吕莹莹沿着白礼和江渚的路线,一路查看监控录像,一直看到第五个电子眼。
白礼的车进入江东北路之后开始加速,江渚的车也跟着加速,然后保持匀速,时速大约75公里。白礼的车行至江东北路中段,突然从路边窜出一个男子,他穿着灰色夹克衫和黑色牛仔裤,他想抢在白礼的车到来之前,冲到隔离栅栏边,翻越栅栏过马路。
白礼见状瞬间踩下刹车,迫使小货车急停,停车的刹那间,车厢上的钢筋纷纷散落,几条钢筋飞速刺向江渚,江渚也急刹车,但已经来不及了,江渚被钢筋刺中之后抽搐了几下,就低头不动了……
整个过程就是一起意外事故,不存在谋杀的可能。吕莹莹担心监控录像被人篡改,用软件对录像进行分析,结果证明不存在录像被篡改的可能,江渚不可能是他杀。
吕莹莹和小克看完监控录像后,来到江一明的办公室汇报情况,并说出他们的想法。江一明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们假设这是一起谋杀案,那么,白礼怎么做才能达到目的,而且不被我们看出来?”
“假如这是一起谋杀案,那真是做得太完美了,凶手把一切的不可能变成可能,目前我们还没遇到这样的高手吧?我无法想象,白礼和江渚对向而行,白礼要在江渚进入江东北路之前,精准地行驶在他的前面,并且让江渚的车一直跟随在后面,白礼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呢?他又没有天眼。”小克说。
“不,假如白礼在江渚的车上安装定位器,就有可能做到这点。交警队不可能去查江渚车上有没定位器,所以,我们必须去查一下江渚的车有没有定位器。”吕莹莹说。
“可能没有用,江渚的车被交警拖到二中队的仓库里,说是仓库,其实就是个铁架和塑料瓦搭建的棚子,四面透风,白礼只要晚上从围墙爬进去,随时可以把定位器拆除掉,我们已经错过了黄金时间。”小克说。
“不管这是不是一起谋杀案,我们都得找到横穿公路的人,要弄清楚他为什么要冒险横穿公路,假如他每天都跟踪白礼和江渚,知道他们的行车规律,然后在他俩的车上都安装定位器,终于在12月1日知道江渚的车尾随白礼的车后面,他冒险突然横穿马路,造成致江渚死亡的事故,这才是此人的目的。”江一明说。
“江队说得没错,白礼和江渚都是他的牺牲品,也许他才是幕后主使。”小克说。
“莹莹,你去把横穿马路的男人进行截图,弄清晰之后,把他照片打印好,在全市发协查通报,在网上和电视台上寻找此人,对提供线索者进行奖赏。”
“是,江队。”
吴江和周挺去询问白礼,对他做进一步的调查。他俩来到黄岗路找白礼,来之前,吴江已经打电话给白礼问他在哪里,他们要找他谈话。白礼说在黄岗路的店铺里。
他俩到了白礼的店铺,见白礼愁眉苦脸地坐在店门口发呆,他俩走到他面前,他才发现眼前站着两个陌生人:“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刚才给你打过电话,你是白礼吧?”
“是的,两位警官请坐。这些天我正在为赔偿金发愁,无心打理店面,所以非常乱,你们随便坐吧。”
他俩坐在一个铁制的沙发上,白礼坐在他俩对面,他皮肤黝黑,稍为粗糙,五官小巧,个子中等,但眼睛很有神,像个坚韧的农民。
白礼要给他俩倒水,被吴江阻止:“白老板,不用麻烦,我们一会儿就走……请问你经常在早上送货到工地吗?”
“也不算经常,一个月大概送半个月的货,近年来钢材生意不好做,送货没有以前频繁了。”
“你认识江渚吗?”
“不认识。”
“你认识他的车吗?”
“知道这辆车,他经常在我车后或者车前行驶,但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干什么工作的。”
“你认识他的车多久了?”
“很久了,大概两三年吧,我们经常同时行驶在江东路上。”
“李梅一口咬定你谋杀江渚,你怎么看?”吴江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到惊恐,但他平静地说:“我第一次去医院看她时,她就认定我谋杀了江渚,我被她打了两耳光,我呆不下去,就跑了,本来我是想向她道歉,恳求她原谅的。”
“为什么那么巧,他的车刚好在你车后,而路边刚好窜出一个人,这你怎么解释?”
“我们经常同时在江东路上行驶,而且行驶了三年多,他的车在我车后面是常有的事,三年多来,我遇到突然横穿公路的人不少于10个。我没想到车厢上的钢筋会脱落,以前我急刹车过,但钢筋从不脱落。要怪只能怪我的装卸工,他们为了省事,把4米的钢筋装在车厢底下,把5米的钢筋压在4米的钢筋上,因为钢筋堆放在地上时,短钢筋是压在长钢筋上面,他们为了省力,把短钢筋放在车厢底下,把长钢筋压在上面,所以很容易脱落,造成交通事故。”
“既然你知道这点,为什么不叫工人重新装过?”
“陈总要我在09:00前把钢筋送到工地,卸下重装已经来不及,我只好壮着胆开车上路,当然,当时根本没想到会出意外……不然,我宁愿不做这笔生意,这下可让我倾家荡产了。”他黯然伤心。
白礼说得滴水不漏。他俩做完询问笔录之后,向白礼告辞。吴江叫周挺开车到路口等,他沿着黄岗路由西向东向前走。吴江一路观察路边灯杆,希望能发现电子眼。
吕莹莹说黄岗路是条僻静的小路,没有安装电子眼,但是,辖区派出所或者街道办可能会安装电子眼。吴江一直走到江东北路路口,没有发现电子眼,没有电眼就无法知道白礼当时的车速。
吕莹莹调阅了白礼所有的通话记录,没有发现他与江渚通过电话,这表明白礼说话是真的。如果能找到横穿马路的男人,就能查出白礼和他是不是有关系。如果有关系,可以怀疑他和横穿马路的人有嫌疑。可是协查通报和网上悬赏令已经发出去三天了,仍然没有音信,怎样才能把横穿马路的男人找出来呢?
5
吕莹莹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来,她放下鼠标,去接电话:“你好,这里是1号重案组办公室,你有什么话请说。”
“哦,你大概是那个漂亮的警花吧?我看过你网上的工作照,长得貌若天仙,就像坠入人间的天使……”对方操着一口极不标准的普通话。
“对不起,别说题外话,我们的工作很忙。”吕莹莹有点生气,有不少人打电话给她,就是想和她聊天,几乎把她当作午夜电台的女主播了。
“好好好,我说正经的。我认识你们要找的人,也就是那个横穿马路造成江渚死亡的人。”
“他叫什么?住哪里?”
“我也说不清楚,我只是认识他,不知道他的名字。如果我们能见面,我可以带你到他的住处找他,我想看看你到底有多漂亮。”对方轻笑着。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找你?”她听不习惯对方轻浮的口气,但为了找到嫌疑人,只好答应他。
“我嘛,叫我牛仔好了,因为我姓牛,别人都叫我牛仔,当然,我的性格也很像牛仔,我住在罗前村7巷18号,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到罗前村口打我电话,我去接你,记住:你一个人来,不要食言哦。”
“好,我马上去。”吕莹莹放下电话,从座机的显示屏上把对方的手机号输入自己的手机,站那儿想了一会儿:到底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要不要单刀赴会?虽然她武功不强,但在警校也学过武术,散打和擒拿术比较精通,对付一个男人应该没问题。但是,假如对方图谋不轨又有同伙呢?
正犹豫时,小克走进来,问她在想什么?她便把情况说给他听。小克担心她吃亏,坚决要陪她一起去。何况单独去见知情人不合规矩。吕莹莹心里暖暖的,感激地看他一眼说:“走吧。”
罗前村位于市西郊的莱山脚下,那里原来是农村,后来城市向四周扩张,就变成了城市的一部分,村民在宅基地上盖起六七层的房子,出租给外地人,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住的都是社会底层的人,因为那里的租金不到市区的一半。
小克把车停在罗前村口,吕莹莹打电话给牛仔,响一声就接通了:“吕警花,你到了吗?”
“对,我在村口等你,我穿*站在永辉超市门口。”
“好,我马上到。”
两分钟之后,吕莹莹看见一个矮瘦的中年男人向她走来,他向吕莹莹点点头,露出虚假的微笑问:“你是吕警花吧?呀,太漂亮了,说是仙女下凡一点没错……”
这时,他看见穿着一身*的小克挨过来,像一座塔一样站在他身边,他感到非常不自在,脸色变得发红:“吕警花,你怎么还带个帅哥来?不是说好你一个人来吗?”
“对不起,单独走访知情人是不合规定的。”
“牛仔,你带我们去见我们要找的人吧。”小克说。
“我凭什么带你去?”他不买账。
“我看不像个正经人……”
“你凭什么这样说?”牛仔脸更红了,“凭什么”是他的口头语。
“我看你眼睛无神,瞳孔发黄,精神萎靡,双手皮包骨头,像个吸毒人,跟我去医院检查你的血液,如果发现你吸毒,我们要把你送到戒毒所治疗。你想好了,要配合我们,还是去戒毒所?或者去你家搜查?”小克一眼就看出他是*仔。
“别别别,我配合你们,走——”他迈开脚步走在前面,从大街赶往小巷,再拐进更小的巷子,因为阳光照不进巷子,巷道整年都湿漉漉的,充满一股霉味。
他在一栋楼前停下,用手指着关着门的房子说:“他就住在一楼。”说完想走,被小克叫住,他只好站在旁边等候吩咐。
小克从狭窄的落水沟侧身进去,看看有没有后门,结果发现只有大门可以出入,他从防盗窗往里观察,屋里的灯关着,一片漆黑,这栋房子一层不到40平方米,不开灯看不见屋里的情况。
小克打电话给辖区派出所,叫片警过来,片警小强很快就赶到,他又打电话给房东。房东住在顶楼,他说马上下来。
房东下来之后,小克拿出相片给他看:“大爷,您认识这个人吗?”
“他是我房客,住在一楼。”
“你把他情况说一说。”
“他叫马小理,在我这里住了一年多,是广西梧州乡下的,有时用摩托车载客挣点小钱,今年38岁,没有妻小,也没有朋友,经常在家里睡觉,是个懒汉,特别爱喝酒,他经常没钱交房租,我想赶他走,但又不忍心。”房东白发苍苍,语调沙哑缓慢,不时还咳几声。
“他现在去哪里了?”
“不知道,我很少看见他,他经常不回家,在天桥下睡觉。”
“为什么有房子不住要睡天桥下?”
“唉,他是个可怜,医生说他是个间歇性精神病人,一旦发作,就不省人事,连尿也拉到裤子上,所以经常睡在天桥下,有时还在垃圾桶里拣饭吃。”
“他摩托车牌号是多少?”
“好像是……应该是长AH18602吧?对,就是这个号码。”
小克觉得奇怪:“为什么精神病人能申请到摩托车驾驶证?”
“这我不懂,听说车是本市人卖给他的。他没有驾驶证,怕交警查车,所以,只能晚上10点以后出去载客,直到凌晨才回来。”
“您多少天没看见他了?”
“好久了,最少有十天吧。”
小克觉得房东年事已高,记性不一定准确,先去交警队查摩托车再说,于是他和吕莹莹驱车去江北区交警队,车牌号码是江北区交警大队发放的。
交警队的汪良花在系统上查询摩托车主的信息,查到这辆车是本市芳村村民王大利的,王大利不是马小理,因为王大利才21岁,还在读职业中专。
汪良花突然说:“哦,这辆车昨天好像出事了,被我同事拉回交警队,放在仓库里。”
小克想:糟了,也许马小理出事了。他叫汪良花打电话给出现场的同事,让他快点来营业厅,市局刑警队的警官要找他。
他很快就来到营业厅,他自我介绍叫金起,问小克什么事?小克问他长AH18602摩托车的情况。
金起说:“昨晚有人报警说230县道平阳路段发生一起车祸,我们接到报警之后,赶往事发地点,看见一辆五菱面包车停在路边,长AH18602摩托车倒在路中间,摩托车主却不见了。”
“肇事车主是谁?”
“他叫曾冬辉,是他报的警。这起车祸非常蹊跷,我们找遍四周,一直找不到摩托车的主人。我想他可能是喝酒发生车祸,怕被交警拘留逃跑了,不可能被人撞死后毁尸灭迹,因为现场没有任何血迹。”
小克觉得事情没金起说的那么简单,马小理是江渚车祸的嫌疑人,他的失踪绝非偶然!
小克叫金起带他和吕莹莹去车祸现场,并打电话给曾冬辉,令他务必及时赶到现场。
现场位于230县道中段,230县道全长115公里,是省城通往白马县三级公路,因去年修成通往白马县的高速公路,这条旧路便很少辆车行驶,只有为了省钱或者附近村庄的车辆走这条路。
半小时之后,他们到了现场,曾冬辉已经等候在那里。金起向曾冬辉介绍小克和吕莹莹,相互认识之后,小克对曾冬辉说:“请你把昨晚发生的事说一遍。”
“我昨天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交警也作了详细的记录……”
“交警是管交通事故的,我们是管刑事侦查的,是两个不同的性质警种。请说吧,越详细越好,记住:不许说谎,否则要追究责任的。”
曾冬辉愣了一下,暗想:这事怎么和刑事案有关呢?
曾冬辉说:“昨晚我朋友请我在江边大排档吃宵夜,我朋友很热情,点了五大碟海鲜,因为我非常爱吃海鲜,点来的海鲜我几乎吃了一大半,吃饱之后,大约12点,我开车回家,开到半路,大约12点半,我开始闹肚子,应该是海鲜惹的祸,我便把面包车开到路边,靠右停下,因为路边是荒地,我找个草丛拉屎,刚蹲下不久,突然听到‘怦’一声巨响,我吓一跳,赶紧站走来看,远远看见一辆摩托车倒在我车后的路上,应该哪个人撞到我车上了,我怕负责任,更被流氓敲诈,于是又蹲下拉屎,拉完后,我还不敢上前查看,后来想想不对,怎么会没有人吭声呢?我怕肇事后见死不救的罪更重,于是跑到路上看,结果没有看到人,只见摩托车倒在路中间,我的车左后厢被撞了个窟窿,这简直是见鬼了,我害怕了,我赶紧打122,叫交警前来处理。半小时之后,交警就赶到了。”
小克和吕莹莹也觉得很诡异,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事?驾驶摩托车的到底是不是马小理?为什么车主失踪了?因为这是县道,很少有安装电子眼,无法查证曾冬辉说的是不是真话,但是,交叉路口或者学校应该电子眼。
6
“曾冬辉的面包车在哪里?”江一明问。
“面包车是肇事车,被交警拖回交警队,停放在仓库里,和马小理的摩托车摆放在一起。”小克说。
“摩托车和面包车的撞痕符合吗?”
“用肉眼看是符合。”
“我们都知道罗卡定理:‘凡是两个物体接触就会产生物证转换,会带走一些东西,也会留下一些东西。’用肉眼看不严谨,也许是假象,只有仪器才不会欺骗人。”江一明望着小克说。
“江队,你认为有疑点吗?”
“为什么现场没有摩托车的主人?我看过交警队的卷宗,摩托车的时速为70到80公里,路面没有刹车痕迹,这么快的速度撞到面包车上,车主非死即伤,伤后逃跑的可能性非常小,我怀疑车主在没有撞车前已经遇害,凶手把摩托车开到现场与面包车相撞,在撞车之前凶手已经跳车,如果凶手穿着防护服,加上他受过特殊训练,跳下摩托车之后就地一滚,他可以不受伤离开现场,所以,我觉得应该把摩托车和面包车相撞而留下的油漆提取回队检验,否则怎么解释车主凭空失踪呢?”
“江队想得周到,我们应该做得更细致更严谨一些。还要对摩托车把手进行指纹提取,如果能提取到DNA样本更好。我们再去交警队走一趟。”小克说完和吕莹莹走出江一明办公室,叫上吴江和周挺,一起去交警队勘查。
他们到交警队对摩托车进行全面检查,因为摩托车把安装了橡皮套,橡皮套是指纹和汗渍很好的附着体,他们从车上提取了几个相同的指纹和DNA样本,以及摩托车和面包车撞击时留下的油漆。
他们到马小理的住处,叫房东开门,打开马小理的房门,在他用的玻璃茶几和茶杯中提取了他的指纹,在他穿的两双鞋子里提出DNA样本。
吴江擅长指纹比对,经过比对,证实摩托车车把上的指纹是马小理的。
罗进把DNA样本拿到实验室检测和比对,两种DNA指纹100%相同,这表明那辆摩托车就是马小理驾驶的。马小理被先杀害、而后凶手驾驶摩托车撞击包车的假设被否定,事实证明是马小理驾驶摩托车撞到面包车上的。
可是马小理怎么会在发生车祸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呢?他到底去了哪里?唯一的办法是查看230县道的监控录像。
吕莹莹打开电脑,进入交通监控中心,找到230县道入口处的录像,因为知道车祸发生的大约时间,很快就找到当时的录像。
吕莹莹从当天(12月14日)24:00开始看起,录像显示:12月15日00:15曾冬辉驾驶的五菱面包车从230县道入口驶入,向白马县方向驶去,时速大约70公里,00:25前后,分别有两辆男式摩托车驶入,时速在70公里以上,之后半小时内没有摩托车驶入。
因为车速很快,晚上灯光弱,加上电子眼的像素不太高,无法看清哪辆是马小理的。吕莹莹把录像进度条往后拉,倒回去,用鼠标点击一下,让摩托车定格,然后放大,结果看到第一辆驶入230县道的摩托车牌号是长AH18602,车上的人正是马小理。
但是,紧随其后的摩托车车牌被泥沙糊住,根本看不见,这是买赃车人惯用的伎俩,小偷把摩托车盗走之后,以低价卖给喜欢摩托车、但又没能力购买新车的人,然后拆掉原来的车牌,买来*安装上去,因为*容易让交警认出来,所以故意用泥沙将车牌弄得模糊不清。
知道马小理摩托车驶入县道的时间没很大作用,因为不知道马小理是如何失踪的。吕莹莹把这段录像复制下来,保存起来。并把14日24:00到15日1:00驶入230县道的所有车辆记录在文档上,然后打印出来。
吕莹莹觉得应该查看驶出230县道的车辆,她开始沿途寻找电子眼,结果找到车祸现场前方2000处的监控录像。此处是个三岔路口,右路边是市第11小学,所以安装了电子眼。
吕莹莹开始看录像,录像显示:15日00:30到01:30分别有5辆摩托车、2辆大货车、4辆小车、3辆皮卡车路过电子眼。唯独马小理的摩托车和曾冬辉的面包车没有驶出。
假如马小理死后的尸体被凶手拉走,那么,肯定是被皮卡车和小车或者大货车拉走,如果被摩托车拉走的话,会电子眼拍摄下来。
那么,把9辆的车牌号码记下,逐一调查,便会有答案。假如马小理发生车祸后自行逃走呢?不,这种可能性太小,在那么快的速度下撞车,马小理肯定会受伤,不可能自己逃走,如果没受伤要逃走的话,也是坐车走,因为车祸现场四周是无边无际的农田,他不可能选择农田小路逃走。
吕莹莹把录像反复播放,边看边思索着马小理到底是怎么失踪的,忽然,她发现一辆皮卡车的车厢上有一团模糊东西,看不清是什么?因为车厢上好像有稻草之类的东西,把那东西给覆盖了一大半。她把录像放大,认真查看,结果发现很像是个人,或者是动物。
她不敢确定,叫小克、吴江、周挺一起来看,录像被他们反复看了好几遍,结果他们一致认为应该是个人。这让吕莹莹非常兴奋,假如是个人,那么,很有可能就是马小理。
“假如皮卡车上是马小理,那么,凶手肯定是车主。”吕莹莹说。
“不一定哦,假如马小理没有死,只是受伤了,被车主抱上车,送到医院治疗,那见义勇为的车主不是被你冤枉吗?”吴江反驳说。
“吴哥推理得不错,不过,我觉得车主见义勇为的可能很小,这个时代学雷锋经常被冤枉,最后自己负担医疗费的例子举不胜举,车主如果见马小理受伤,最有可能打电话报警。”小克站在吕莹莹一边。
“周挺,你有什么看法?”吴江问。
“我偏向车主是肇事者的说法,是不是凶手得找到证据才能确认。”
吴江点点头,叫吕莹莹把皮卡车的图像放大,以便辨认车牌号码。吕莹莹滚动鼠标,把皮卡车放大,车牌号码出现了,虽然比较模糊,但仍然能看出车牌号码是:长H1285。
吕莹莹说:“这车牌是白马县的,我去查一下车主是谁。”
吕莹莹进入交警网络系统,输入长H1285车牌进行查询,发现车主名叫宁愿如,1986年出生,白马县高坪乡人,家住高坪乡凤凰路11号,上面有他的手机号码。
于是他们四人开车向高坪乡赶去。
他们从没去过过高坪乡,不知道凤凰11号在哪里,这是个人口众多的乡镇,街道纵横交错,非常复杂,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来到乡派出所找民警带路,所长肖万全了解情况之后,亲自带路,向宁愿如家走去。
宁愿如住在坪山脚下,是一栋砖木结构的旧房子,房子紧依山而建,山上是茂密的松树林,松树像卫士静静挺立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着墨绿的光。
他们走进宁愿如的家门,看见一个老大爷在磨刀石上磨柴刀,老大爷看见他们进来之后,微微一愣,因为他是个老实人,派出所所长从来没有来过他家,老大爷惊讶地问:“肖所长,您们找我什么事?”
“哦,我们不是找您,是来找您儿子宁愿如的,他在家吗?”
“他……好像在二楼睡觉。”他指着楼梯说。
吴江叫小克和吕莹莹留在一楼,把守出入口,他担心宁大爷使用调虎离山计。吴江和周挺以及肖万全上二楼找人。
二楼总共4个房间,左右各两个,中间一条走廊,走廊尽头有个后门通向坪山。他们查看了4个房间,里面没有人,吴江回到卧室,看见床上的被子凌乱,伸手摸一下,发现被窝还有余温,判断宁愿如应该是听到他们在楼下的谈话之后从后门逃走了。
吴江打开二楼后门,发现有一条三米左右的木桥架到坪山上,吴江走过木桥,蹲在地上观察,泥路上印着新鲜的鞋印,而且步伐跨得很宽。他断定宁愿如就是从这条小路逃往山上的。
“宁愿如逃跑了,怎么办?”吴江问他们。
“追啊——”小克和周挺异口同声说。
“我们不知他往哪个方向跑,怎么追?坪山向北绵延数十公里,岔路几十条,没有方向是没办法追的。”肖万全说。
吴江想了一会儿说:“唯一的办法是叫警犬来追踪。我担心的不是抓不到宁愿如,而是怕他手里有枪。”
“不可能,宁愿如为人低调,安分守己,从来没有犯法过,是个老实的生意人。绝对不可能有枪!”肖万全非常有把握地说。
吴江不相信肖万全的话,但不想反驳他,如果宁愿如不犯法,为什么要逃跑呢?他不仅犯法,而且犯了大法。
吴江打电话给江一明,把情况向他说明,叫他派警犬来搜山。江一明叫他原地等待,他马上去安排。
7
一个半小时之后,江一明和两个警犬训导员带两条警犬到宁愿如家,这是两条德国牧羊犬,长得彪悍勇猛,一身黄毛闪着亮丽的光芒,温顺地依偎在训导员的脚边。
训导员带警犬来到宁愿如的卧室,把宁愿如穿过的鞋子让它俩嗅,嗅过之后,向训导员点点头,表示已经记住味源了。
训导员带它俩沿着坪山的小路搜索而去,警犬走得比较快,似乎急于立功的样子,众人只好跟着它俩往山上小跑。
坪山周围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村落,村民经常上伐木、种植、采药,或者登山锻炼身体,所以很多交叉路,警犬到一个交叉路口慢了下来,嗅了一会儿之后,选择正确的路向上走,两条是市局最优秀的警犬,为市局立功无数次,被授予“英雄警犬”的荣誉称号,已经为市局工作了将近7年。
全队在警犬的带领下,小跑了将近一小时之后,其中一条名叫威虎的警犬在一棵大松树下停住了,在松树周围转了一圈,沿着树干往上嗅,嗅了几秒之后,仰头冲着树上叫起来。
众人抬头仰望,只见宁愿如手脚并用往树梢上爬,动作迅速敏捷,树枝因为他的爬行而发出嗽嗽之声,像被风吹动一样。
江一明喝道:“宁愿如,你跑不了啦,快点给我下来!”但是宁愿如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往上爬。
训导员叫一声:“威虎,上——”只见威虎“嗖”一声腾起,四肢发力,快速向树上爬去。
树梢上的宁愿如见状大声惨叫起来:“狗儿别来,狗儿别来,我马上下来……”说完试着往下溜,看见警犬坐在树丫上,又不敢下来。
训导员叫:“威虎,下——”威虎马上从树上跳下来,宁愿如这才慢慢溜到地上,双手被小克和周挺扭到背后,铐上手铐,被带到派出所。
吴江和小克对宁愿如进行讯问,其他人坐所长办公室喝茶,江一明完全信任吴江和小克的讯问能力。
“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法吗?”吴江问。
“我没犯法,真的!”宁愿如身材矮小,一副猥琐的模样,眼里流露出焦急与不安。
“没犯法干嘛逃跑?”
“我……我……一见到肖所长就害怕……”
“胡说八道!肖所长欺负过你吗?”
“没,反正我这人老实,见警察就手脚发抖。”
吴江知道他在狡辩,他看似很害怕,其实非常狡黠,有一种和他们对抗到底的韧劲,他明白目前警方没有证据证明他犯罪。
“本月14日晚上12点左右,你在哪里?在干吗?”吴江直戳要害。
“让我想想……哦,那天我送瓷砖到市郊区的瓷砖市场,和朋友吃完宵夜之后开车回家,到家后,我就上床睡觉,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
“路上没有发生什么?”
“没有,跟往常一样平安到家。”
“你皮卡车厢上装的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防止在瓷砖在运输过程被碰碎的稻草呀。”
吴江知道他在狡辩,想继续审讯他,但是觉得审下去没有意义,因为他们不能确认宁愿如车厢上躺着的是人,更不能确认是马小理,即使是马小理,也不能确认马小理是宁愿如杀的。
目前关键是要找到马小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吴江从警22年,离奇诡异案子见过不少,只有证据才不会骗人。
吴江叫宁愿如带他们去查看他的皮卡车,他的车停在瓷砖厂里,瓷砖厂位于高坪乡外一公路的山坳里,宁愿如的车停在厂房外的空坪上。
吴江围着车看了一圈,他车厢上的稻草已经没有了,车子也被洗过,立即意识到宁愿如在刻意隐瞒什么。
“宁愿如,你车上的稻草呢?”
“稻草?哦,烧了。”
“为什么烧了?”吴江明白宁愿如已经把证据烧毁了,严厉地盯着他问。
“用久了,不好用,就烧了。”
吴江爬上车厢,试图从上面找到血迹,他仔细地沿着车厢查看一遍,没有发现血迹,但这难不倒他们,如果有血迹沾染到车厢上,哪怕被水稀释一万倍也查出来。
吴江从警车上拿来勘查箱,拿出一瓶鲁米诺试剂,对着车厢进行喷洒,结果发现车厢的前挡板上有浅血反应。吴江拿出棉签,对浅血进行提取,然后放进物证袋。
浅血反应呈流淌状,最高处是挡板的中间部位,离车厢底板50厘米左右,血应该是从这里往下流的,可惜血迹的形状已经被破坏,不知是喷溅上去,还是沾染上去的。
但是,这不能确认血迹是马小理的,因为这辆车使用了5年,有可能是搬运工人不小心割破手指沾染上去的,只有对血样做DNA指纹鉴定才能确认。
江一明叫周挺把宁愿如的车开回刑警队,也把宁愿如带回去,关到留置室里,等候DNA比对结果。
回到刑警队时,已经天黑了,下班之前,江一明打电话给罗进,叫他加班,对血样进行DNA检测。第二上班时,罗进把DNA比对报告放在江一明的办公桌上,确认血迹就是马小理的。
江一明吩咐吴江、吕莹莹和小克对宁愿如进行严厉审讯。
“宁愿如,说说你杀害马小理的经过吧,我已经掌握了铁的证据,马小理就是死在你车厢里的。”
“警官,我没杀人啊,你们冤枉我了,我真的不想杀害他……”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立即打住。
“你已经说漏嘴,承认你杀害马小理了,痛快点,男子汉敢做敢认,你落在我们手里,迟早会被法官判处严刑的。”
“不不不,我真的没有杀害他,你们没说,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杀害一个与我无冤无仇的人呢?”
“既然你不认识马小理,为什么他的血会留在你车厢里?是谁雇佣你杀马小理的?说!”吴江眼光像刀一样剜着他。
“我……我说我说……那天深夜,我吃宵夜时,被朋友敬了两杯白酒,我酒量不好,不胜酒力,我朋友叫我不要回家,开房让我睡觉,我不习惯在外面过夜,因为我知道那么晚了,230县道极少有交警查车,于是开车上路,朋友叫我一定要开慢点,我就慢慢开着,当我的车子快到第11小学时,我听到一声响动,因为酒精的作用,我以为是车轮碰到小石头发出的声响,我没有在意,继续往前开,回到家之后,我把车子停在院子里,下车之后,我看了车厢一眼,让我大吃一惊,不知为什么车厢上竟然躺着一个人,我赶紧爬上去查看,结果发现他的头上流血,手脚已经冰冷,我使劲推他,他没有任何反应,瞳孔已经扩散……我想:完了,警察和死者家属肯定会认为我杀了他,我怕承担巨额赔偿,想逃避法律责任,站在院子里权衡再三,觉得只有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埋掉,警察就没有证据了。于是,我把他背到我家的农田里连夜埋掉,然后把车开到瓷砖厂,把车厢的稻草烧掉,因为稻草和车厢前挡板都沾染了血,第二天,我把车开到洗车店去洗干净,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宁愿如诚恳地望着吴江说,害怕吴江不相信。
“宁愿如,你很会编故事,你这本事可以去当作家了。”吴江大声说。
宁愿如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双膝跪在地上,头如捣蒜哭着:“各位警官,我说的千真万确,如果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马小理,我还没娶老婆,我不想死啊,求求你们相信我——”
“站起来!”小克走过去把他拉到椅子上。
“我们会弄清楚你有没有杀人,如果你真的杀人,你就是跪死在地上也没用。但是即使你没有杀人,也犯了毁尸灭迹的大法,牢你是坐定了。走,现在带我们去挖马小理的尸体,你要好好配合,不许说谎,否则罪加一等!”吴江觉得宁愿如说匪夷所思,难道是凶手把马小理的尸体扔在他车厢中,嫁祸于他吗?
可是要把马小理的尸体往他车厢上扔,最少要有三个同伙:一个人开车,两个人站在车厢上抬起尸体,使劲把尸体往宁愿如车厢里扔,才能完成,这是一种高难度的技术活,因为路上不时有车经过,有被人目睹的风险,一般人不会这么抛尸。宁愿如可能说谎。
吴江、小克、周挺和罗进把宁愿如押上警车,向高坪乡驶去,希望能找出马小理的尸体,对尸体进行尸检,才能知道马小理是怎么死的。
8
到了高坪乡之后,宁愿如带着众人向田埂小路走去,绕过几道弯路后,宁愿如停下来,戴着手铐的双手指着一块干旱的农田说:“我把马小理埋在那里——”
这一丘农田将近一亩,呈不规则的长方形,田里没有种植农作物,长着稀稀拉拉的杂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此时刮的是北风,从田里飘来一阵阵恶臭。
罗进觉得奇怪:马小理死去才3天,又被埋在泥土里,加上天气寒冷,尸体应该不会散发出这么浓烈的恶臭。
罗进第一个走进现场,只见埋马小理的泥土上铺着一层死螺丝,是死螺丝发出的恶臭。宁愿如怕尸体腐烂发出恶臭会使人怀疑,所以他买来大量的螺丝铺在上面,以掩盖尸嗅,看来宁愿如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不像外表那样老实本分。
周挺和小克用铁锹把上面的螺丝和泥土铲开,铲到40厘米深时,露出了衣服和裤子,然后又露出四肢和面孔,容貌和电子眼拍到的马小理一模一样,因为被埋得比较深,泥土比较干燥,马小理的脸孔还没腐烂,一下就被他们认出来。
周挺和小克把尸体两侧的泥土铲去,挖出个较大的坑,用刷子刷掉尸体上的浮土,把尸体抬起来,进行初步勘查。
罗进把马小理的衣服脱光,把衣服放进物证袋,蹲下去查看马小理的致命伤在哪里。马小理的脸部和脖子以下没有伤痕。罗进拿出剪刀把马小理的头发剪短,发现他头顶的头皮出血,伤口呈糜烂状,判断应该是由重力撞击形成的伤。
罗进用手摁一下伤口,顶骨一下就凹下去,可以肯定马小理是因顶骨骨折而死,具体是什么工具造成的,需要进一步尸检才能判断出来。
罗进叫收尸员把马小理的运回市局,众人打道回府。
尸检结果确认马小理顶骨受到重击,造成顶骨骨折压迫脑组织死亡,凶器是木板或者钢板之类的东西。马小理血液中的酒精含量等于60mg/100ml,说明他当时处于半醉酒状态。
“这不符合常理,一般凶手杀人大多选择锐器和铁锤,用钢板砸死者的顶骨需要很大力气,因为顶骨非常坚硬,没有把握一击毙命,怎么会用木板或钢板杀人?”江一明说。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马小理驾驶摩托车急速往前飞跑,因为酒精使他的意识不太清晰,加上他的车灯不太亮,没发现路边停着曾冬辉的面包车,便一头撞上去,在那么快的速度下,马小理必然会被撞飞起来,这时宁愿如的车正好慢速从旁边经过,马小理就飞向宁愿如的车厢上,头撞到车厢的前挡板上,造成马小理顶骨骨折死亡。”吴江说。
“吴哥,不会那么巧吧?这种事故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吧?”小克不赞成他的说法。
“我同意吴哥的说法,马小理的骨折伤跟撞击车厢挡板非常相近,加上我们从车厢挡板上提取到马小理的血样,可以判断马小理撞到车厢挡板上。”罗进说。
“难道马小理是意外死亡?嫌疑人意外死亡又是小概率的事件,哪有这么巧呢?”小克坚持自己的想法。
“从车祸现场勘查记录和摩托车上提取的指纹、两车相撞时留下的油漆,以及马小理顶骨骨折等情况分析,马小理飞身撞到车厢挡板上死亡的可能很大,当然,要得出正确的判断,有必要对车祸过程进行模拟。开完会之后,我们就去现场做模拟实验。假如确定马小理是撞车死亡的,那么,和他一起喝酒的人有嫌疑,这个人可能是元凶,必须继续调查。”江一明说。
全组人带着塑料模特,开着面包车、摩托车、皮卡车等用具来到现场进行模拟,一共模拟了五次,有三次和马小理身材一样大小、体重相等的模特被撞飞到宁愿如的车厢上,有两次模特的头准确地撞到挡板上。这证明了吴江的假设成立。
接下来要找到和马小理一起喝酒的人,多少人在一起喝酒?谁约谁喝酒?
吕莹莹调出230县道入口的录像,往后一路找去,发现马小理是从良村抗倭街出来的。抗倭街没有电子眼,如果有也没有联网,只能实地去查。这不难,因为抗倭街不长,夜晚开大排档的餐厅不多。
良村位于市北郊,人口稠密,地形复杂,鱼龙混杂,是个治安极差的郊区大村。抗倭街从村边穿过。
小克和吕莹莹来到抗倭街,这条街两边都是买低档货的商店,街道狭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垃圾在风中飞舞,空气中充满着一股臭味,与市区干净整洁有天壤之别。吕莹莹边走往上看,她在找电子眼。
小克说:“先别看电子眼,找大排档老板询问再说,也许马小理是这里的常客,很快会被认出来。”
吕莹莹觉得小克说的没错,于是向前寻找餐厅。此时正是傍晚,服务员已经开始在餐厅门摆桌子了,因为长江冬天不冷,食客喜欢坐在门口吃饭,哪怕满街灰尘也不在乎。
在一棵大榕树旁边,有个名叫“食为鲜”的餐厅,老板看见他俩,以为要吃饭,问他俩要坐楼上还是楼下,小克对他说:“我们市局刑警队的,我叫克凯,她叫吕莹莹,我们想向您了解情况。”
“欢迎欢迎,久闻大名,难道一见,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啊!”老板边说边叫他俩坐下说话。
吕莹莹拿出马小理的照片,递给老板看,然后问:“老板,您认识这个人吗?”
“认识,他来我们这里吃过两三次饭。”老板肯定地说。
“本月14日深夜,他有没有在您餐厅吃过宵夜?”
“我想想……好像来过吧,他是和大李一起来的。”
“大李是谁?您有他电话吗?”
“他叫李松,我有他电话。”
“您能帮忙把他叫来吗?”
“没问题,他和我交情还不错。”老板拿出手机,调出电话号码,拨出去,一拨就通,老板叫他来一趟,有两个警察找他。老板说完就挂断电话,对他俩说:“他很快就来。”
一会儿李松来了,老板安排他们到包间里,端上茶水之后出去了。
李松中等个子,30多岁,穿着一套灰色西服,表情沉静内敛,好像没少和警察打交道的样子。
“请问你认识马小理吗?”小克问。
“认识啊,我们以前在一起在街头拉客,也算是朋友吧,他怎么了?”
“12月14日晚上,你们在这家餐厅吃宵夜是吗?”
“对,是他请我吃的。”
“他出车祸了死了,他是怎么跟你联系的?”
李松微微一愣,说:“怎么会这样?”
“请回答我的问题。”
“他打我手机,约我到食为鲜吃宵夜的。我觉得奇怪,他哪有钱请我吃饭?他说捡到一个钱包,里面有一万块钱。因为我以前比较照顾他,所以,他要请我吃大餐。我不太相信,也许他酒瘾犯了,没钱喝酒,想让我请他,我就答应他了。于是,我们在这里点了几个菜,边喝酒边聊天,大概喝了一个多小时,快12点了,我们才结束……唉,没想到他竟然一声不吭就走了……可怜呀,他受过很多苦,命也这么短……”李松眼眶溢出泪花。
“是醉酒导致出他车祸死亡的,你不知道他是间歇性精神病人吗?”
“听说,但我从来没有看见他发作过,只知道他脑子不太好使,可做人还是不错的。”
“知道他精神病不能喝酒,你还劝他喝酒?”
“警官,你可别冤枉我呀,是他一直劝我喝酒的,我不爱喝酒,酒量也有限,可是他说捡到一万块,很开心,要我陪他喝个痛快,他说他请了几个人喝酒,都没人愿意陪他喝,我怎么好不给他面子呢?”
“如果你劝他别喝酒,他就不会出车祸,我们怀疑他是被人谋杀的,你是嫌疑人之一,你把他打给你的电话记录让我们看看。”小克严厉地说。
李松调出通话记录,把手机递给小克,小克接过来看,通话记录显示:马小理于12月14日22:30:21打电话给李松,通话时间为6分31秒。
小克让李松先回去。等待他们的电话。
小克问老板:“当时是谁买单?”
“是马小理买单,共310元。”老板把当晚的账单递给小克看,小克接过来,菜单显示马小理点了五个菜:红烧茄子、白灼罗氏虾、花蛤汤、炒猪肝和菜心。一瓶金六福酒。
“这菜单我们要拿回去。李松有没劝马小理喝酒?”
“这我不知道,那天生意很好,服务员忙不过来,我亲自上阵收拾碗筷,直到凌晨一点顾客才慢慢散去。”
“你们餐厅有没安装监控器?”
“我们是小本生意,哪会安装监控器?”
小克和吕莹莹觉得问得差不多了,便向老板告辞,回到刑警队,把菜单交给罗进,看马小理胃内容物是否和菜单上的酒菜成分一致。
小克和吕莹莹去银行查马小理有没有存款,他账户上只剩一百多元,在马小理身上和出租屋里没有搜到大量的现金,马小理真的拣到一万元吗?如果真有此事,那么,他的一万元去了哪里?会不会让宁愿如被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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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克怀疑宁愿如拿走了马小理的钱,李松说马小理极少请客,因为马小理只在深夜去街头拉客,那么迟了,客人比较少,所以,他的生意很差,一个月只能挣到1500到2000元,刚好够他交房租和喝酒,马小理那天花310元请李松吃宵夜,说明马小理身上肯定有不少钱。
马小理是吃完宵夜之后上路,李松认为他回家睡觉,根本没想到他会驾车上230县道,否则,他不会让马小理喝酒,因为马小理会听他的话。
没有人知道马小理要去哪里?去干什么?会不会被人引诱上230县道?还有,李松说马小理是用手机打电话给他的,那马小理的手机哪去了?是宁愿如拿走他的手机和现金吗?
小克和吴江把宁愿如从看守所提出来,对他重新审问:“宁愿如,你没有向我们说实话,马小理离开食为鲜餐厅时,身上有几千元钱和一个手机,是你拿走吧?”
“没,我没拿,我不知道他身上有钱和手机。”他很冤枉的样子。
“不,肯定是你拿走,我怀疑你见财起杀意,把马小理杀了,坦白吧,这样才是出路,等我们查出你因财杀死马小理,就太迟了。”吴江说。
“我真没杀他,你们不能冤枉我……你们不是可以判断他的死亡时间吗?马小理撞到我车厢上时肯定就死了……”
“对不起,法医只能判断马小理死于15日零点到2点之间,如果你发现他死在你车厢里时就报警,我们可以比较准确地判断出他的死亡时间,你毁尸灭迹害了你自己,现在我们不能排除你杀害他的嫌疑!”
“我为什么要杀害一个无辜的人?”
“因为贪图马小理的钱和手机。”
“是马小理撞到我车厢挡板上死亡的,怎么能怀疑我杀他?”
“可以,马小理撞飞到你车厢后,还没死,只是撞晕了,你回家发现马小理受伤躺在车厢上,去搜他的口袋,结果发现大量的现金和手机,你正准备拿走之后,马小理从昏迷中醒来,你怕他和你抢钱和手机,于是拎起瘦小的马小理,把他的头撞向挡板,造成马小理死亡,然后背他到农田里埋掉。”
“马小理的体重和我差不多,我哪有力气拎起他往挡板上撞?”
“我们问过瓷砖厂的老板,他说你常年帮他运货,大部分装货卸货是由你单独完成的,你双手可以拎起150斤的瓷砖,而马小理才105斤。”
“这只是你们的猜想,我没有杀马小理,如果有证据证明我杀了他,我愿意去地狱向他道歉。”宁愿如对天发誓说,态度非常硬。
吴江和小克知道再审下去没意义,回到江一明的办公室,建议对宁愿如进行测谎。
他们把宁愿如带到审讯室,对他进行测谎,结果证明宁愿如没有说谎,这让吴江和小克微微失望。可是,马小理的钱和手机到底去哪里了?他为什么不回家,要驾车驶向白马县?如果这个问题没有解决清楚,案件便会留下缺陷。
吕莹莹和小克来到移动公司,调查马小理的手机通话记录,这是用马小理身份证购买的号码,刚刚用了两天,才通了6次电话,倒数第二个电话是打给李松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名叫“艳姐”的人,时间为12月15日00:20:13。
艳姐是谁?为什么那么迟马小理还会打电话给她?通过号码查询,艳姐名叫方艳,是白马县高坪乡坪下村人,1975年6月6日出生。
会不会是方艳叫马小理去她家呢?
吴江、小克、吕莹莹驱车向坪下村进发。一个半小时之后到达坪下村,他们向坪下村主任了解方艳的情况。
村主任说:方艳是邻村嫁过来的,她老公于2008年因车祸去世,生有一儿一女,她老公死后,生活的重担就压在方艳身上,为了抚养两个可爱聪明的孩子,她进省城打工,后来,她因*被江北区派出所民警送回村,交给村干部管教,为了让她重新做人,村两委决定出资让她种有机茶和蔬菜。从此,她没有再回省城。
村主任带他们来到方艳家,方艳似乎对他们很反感,但经过村主任的劝导,她终于同意配合他们的询问。
方艳长得小巧玲珑,五官端正,如果皮肤不那么黑,算有点姿色,对中年男人有些诱惑力的。吴江示意吕莹莹去询问她,小克配合吕莹莹,然后和村主任走出来,吴江想更深入了解方艳。
“方大姐,马小理是不是在本月14日深夜打电话给你?”吕莹莹温和地问。方艳点点头,表示认可。
“他为什么打电话给你?”
“嗯……他说他有钱了,要来我这里……不不不,他说要把钱存在我这里,我答应了他,我叫他第二天来,因为晚上开摩托车很冷,他说马上就想见到我……他是个好人,我没办法拒绝……”她说完低下头,好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吕莹莹觉得奇怪,一个曾经站在良村大街上拉客的女人怎么会害羞呢?难道她爱上马小理?世间有嫖客爱上*或者*爱上嫖客的吗?
“你有没问他钱是怎么来的吗?”
“有,他说拣来的,我相信他是拣来的,绝对不可能偷来,我相信他的人品。他也相信我,要不,他不可能把钱存在我这里。”她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似乎看见美丽的花朵瞬间绽放一样。
“后来他没有来你家,你有没打电话给他?”
“打了好几次,可都是关机,我担心他出事,整夜都没睡觉……后来,我想他也许是精神病发作,胡说八道,我就没有在意他了。”她摇摇头。
“对,他出事,他没有欺骗你。”
“出什么事了?”
“他来你家的路上出车祸了,死了。”
“死了?”她似乎不敢相信,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吕莹莹看到一个女人爱情美梦破碎的绝望:“我命好苦哇……”
吕莹莹安抚一会儿后问:“他以前有没来过你家?”
“从没来过,我不让他来,他就不敢来了,他说一定要等有钱后再来看我,要不会被乡亲们看不起。他一定要让我幸福一辈子……”说完又开始流泪。
“他以前有没用过手机?”
“没有,他说要攒钱给我和孩子过上好日子,不舍得用手机,他给我打电话都是用磁卡电话。”
吕莹莹被这卑微而又伟大的感情打动了,似乎很想对她说什么,但是又不知说什么好。她结束了询问,把笔录本交给吴江,吴江站在门口与村主任聊天,看了笔录之后,觉得没什么问题,就开车回市局。
可是,马小理的钱和手机到底被谁拿走呢?大家想来想去只有宁愿如和李松有机会。
小克又把李松叫到刑警队讯问,这次李松受不了小克严厉的质问,终于承认偷走马小理裤袋里的9500元,但他说没有偷马小理的手机,说马小理用的是300多元的老人机,根本不值钱。
可怜的马小理还以为钱在身上,要给方艳送钱去呢。原来李松觉得开摩的很累,改行跟人当小偷了。
那么,马小理的手机去哪里了?会不会撞车时摔到路边的水田里?他们重新去现场寻找,果然在左路边的水田找到了马小理的手机。因为手机被埋进淤泥里,所以没被他们发现。
案子又回到原点,重案组所有组员出去,花10天,对12个嫌疑人进行调查,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大家认为江渚死于意外交通事故。江一明把结案报告写好,交给席副局长过目。
李梅不同意重案组的说法,但是她无可奈何,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认同重案组的结论。江一明望着李梅走出办公室落寞的身影,心里涌上一丝苦涩:也许李梅一辈子无法解开江渚之死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