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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号重案组之掐线

作者:毛德远 | 分类:游戏 | 字数:21.6万

正文_第一章 一氧化碳中毒

书名:1号重案组之掐线 作者:毛德远 字数:25467 更新时间:2024-10-11 10:39:08

1

江南制药厂位于长江市郊莱山脚下,是个民营制药厂,成立于1994 年5月,现已发展成为以大健康产业为主线,以制药业为中心,包括现代中药、化学药、生物药、保健品、功能性食品等涵盖科研、种植、生产、营销等领域的高科技企业集团公司。

中药产品有:复方丹参滴丸,养血清脑颗粒,养血清脑丸,穿心莲内酯滴丸,荆花胃康胶丸,藿香正气滴丸,芪参益气滴丸,柴胡滴丸等。大多是非处方药。

药厂占地100亩左右,加上厂房、机器、品牌市值等,资产达5.5亿,2014年总产值2.8亿元,纳税2000万元,总纳税3.1亿,是市前十名的民营企业,深受各届市领导的夸奖与媒体的关注。

罗坚是江南集团公司的总裁,持有85%的股份,掌握着公司的生杀大权,他是个铁腕人物,非常有个性,工作也很拼命,简直把办公室当作家,彻夜加班是他的常态。他经常说:人的可塑性是非常强的。

制药厂有一座豪华的行政楼,共8层,依山而建,玻璃门窗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罗坚的办公室位于行政楼顶层的走廊尽头,有电梯直通而上,办公室非常宽敞,分里外两间,外间是他的女秘书魏清琴的办公室,里面他的办公室,办公室门安装识脸门禁,除非他本人,别人无法进入。魏清琴要进去,需要按门铃。

罗坚坐在大班椅上,皱着眉头沉思,不时端起保温杯呷一口香茶,然后放下。罗坚今年51岁,坚身材高大,身板笔挺,五官端正,气质坚毅,理着短发,显得精明强干。他历经沧桑,阅人无数,在商场上拼搏了30年,遇事非常淡定从容,但是,此时他感到心头发热,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虽然已经是深秋,却依然开着冷气,因为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

这难题来自一封加密的电子邮件,对方怕被警方查出,对IP地址进行加密,不是超级黑客无法破解,罗坚的邮箱是用各种文字和符号加密的,他不担心被人解密,因为用目前最快的计算机破解也要5年。

罗坚担心的是邮件的内容,他打开邮件,看到内容之后,身子一震,好像被电击一次,然后深深吸一口气,便陷入沉思,在思谋对策。

他绞尽脑汁地思虑着,近百平方米的办公室里悄无声息,只有空调机在发出微微的声响。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这几个字像一群乌鸦在他脑海里盘旋着,呜咽着,好像是报丧似的,让他心神不定,虽然他一生遇险无数次,但从没让他这么焦虑过。

两个小时之后,他脑子里的乌鸦慢慢飞走了,无边的黑暗中渐渐出现了一点曙光,曙光逐渐扩大,照亮他全部天空,对,就这么决定!一生是一场豪赌,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也许能赢得胜利!

他拿起茶杯,深深喝了一口茶,高贵的花香充盈在他的脏腑中,顿时让他神清气爽。他放下茶杯,推开大班椅,站起来,走到书架前,把几本厚厚的书籍搬开,露出一个精致的不锈钢保险柜,他输入密码,保险柜门自动徐徐打开。

他伸手把几张名片拿出来,按顺序查看下去,看到了最后一张名片,上面写着:丁英。丁英是美国加州郊区大英农场的农艺师,年轻时去加州农学院留学,因为有出色的种植知识,被加州大英农场聘请为农艺师,不久便加入美国国籍,成为美国公民。

罗坚是在市举行的一次种植会议期间认识丁英的,因为江南集团旗下有个种植中药的基地,所以,罗坚被农业局邀请参加此次种植技术交流会议。因为丁英是西岩市人,他俩是老乡,所以,他们有一种亲切感。

后来,他俩又发现有共同的性格和志趣,俩人非常聊得来,两天后他们就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凭着丁英敏锐的嗅觉,以及从侧面对罗坚的深入了解,知道罗坚并非表面上那么光芒万丈。于是,丁英递给罗坚一张明片,暗示罗坚说:请您在危急时刻给我打电话,我能帮你解决一切困难!

罗坚开玩笑说:包括杀人?

对,美国是犯罪天堂,犯罪手法和智商是全世界最顶尖的。但罗坚不相信丁英的话,他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三天的交流会议结束后,罗坚把丁英送到机场,临别时,丁英又郑重地说:请你相信我!

罗坚看丁英说得诚恳又认真,回家后,才拜托在加州的朋友去调查丁英,朋友又拜托侦探去调查丁英。他朋友把调查资料传给罗坚,这才知道丁英是加州黑帮集团的顾问,专门负责策划谋杀。于是,罗坚才把丁英的名片慎重地锁进保险柜。

罗坚从保险柜里拿出一张手机卡,装入一台新手机,这张手机卡从未使用过,是他吩咐小偷去偷窃别人的手机,然后,罗坚把偷来的手机卡高价收购,以备需要时使用。

罗坚把丁英的手机号码输入键盘,然后拨出去,电话通了,响了很久之后,系统传来了英语提示,罗坚听不懂英语,他这辈子最自卑的事就是小学毕业。虽然他听不懂英语,但是,他知道大概的意思: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之类的话。

罗坚看了一下手表,正是上午11点,而此时美国是深夜12点了。他刚刚想关机,等晚上再打,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他一看是国际区号,就知道是丁英的电话,他按下接听键:“您好,是丁教授吧?”

“我是丁英,请问罗总需要我为您做什么?”

“我遇到难题了,我非常佩服丁教授的智慧,请求您来中国帮助我。一切费用由我承担,假如生意谈不成的话,我每天付您一万元人民币。”

“嗯……这没问题,您需要我什么时候到中国?”

“越快越好!”

“好,我后天起程,买好机票之后,我就给您打电话。”

2015年中秋过后的第一天,丁英从美国飞到长江国际机场,罗坚没有去接他,是丁英交代罗坚不要派人接机的。

丁英走出机场之后,提着一个大箱子,里面除了生活用品之外,还有许多高科技仪器,他拦下一辆的士,直奔皇家钻石会所。

下车后,他走进会所的大门,便有服务员帮他把箱子送到688房,这是他在美国打电话给会所总台预订的。

皇家钻石会所是一家五星级会所,有客房部、会议室、歌厅、酒吧、餐厅、茶馆等,来此居住的非富即贵,没有对外开放,只有经过朋友介绍,然后交付10万元的年费之后,才能成为会员,只有会员才能进入这里,进行消费。

会所规定:非厅级以上干部不接待。为了保护客户的隐私,这里没有监控器,这里的工作人员从上到下都经过严格挑选,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不许任何人打探客房的信息,就当自己是眼瞎耳聋。

这里服务员的月薪12000元,连保洁员也有6000元,甚至要学会英语。可见这里的工作人员是多么训练有素!

晚21:05,688的门铃响了。丁英从宽大柔软的床上起身,走到门边,从猫眼中往外看,看见罗坚在门外微笑,他把门打开,罗坚闪身进来之后,丁英立即把门关上。

“丁教授,不远万里赶来助阵,辛苦了!”罗坚上前与丁英握手。

“我们是同个战壕的战友,就不必客气了。说吧,罗总要做什么?”丁英直奔主题。这是他的办事风格。

“我需要清洗绊脚石,把线掐继,否则将会危及我的生命。”

“没问题。”

“丁教授真能做到所有人都像意外死亡,让警方捍不出任何破绽吗?”

“当然,否则您请我干吗?我们的死敌是警察,被他们抓住把柄,同样威胁到我的生命。需要干掉多少人?”

“五个。需要多少酬劳?”

“底数1000万,不是美金,是人民币。先付500万,干掉一个之后给200万,依此类推,完成任务之后,再付500万,一共2000万。”

“好,成交!”罗坚豪爽地说。

“这是我在瑞士银行的账户号码,您把500万通过洗钱的方法汇到我账户上,我收到钱之后,马上开工。”

“好,预祝我们马到功成!”罗坚再次把手伸给丁英,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罗坚感到丁英的手非常有劲,是一根可靠的救命稻草。

2

临江小区位于江南区江南大道末端,离市中心近20公里,是上世纪80年代末期建成的小型住宅区,房子经过30多年的风雨沧桑,变得陈旧斑驳,原来的住户大多在市区买了新房,住进更新更高档的房子,只剩下一些老人不愿意搬走,看护着旧房子。

老人们把空房子租给外来的农民工;或者是低收入的市民,因此,这里的居民来自五湖四海,三教九流,但比较宁静和谐,从没发生过恶劣的刑事案件。

顾国花年近六旬,是小区16栋101和102房的主人,她虽然退休了几年,但因懂得修身养性,皮肤白皙,身材良好,显得年轻。

2015年11月3日傍晚,她跳完广场舞回家准备煮饭,她掏出钥匙,打开16栋一楼的大铁门,走进去,走到101门口时,才想起101的租客没交租给她,租房合约规定每月1到2日交租,否则要交滞纳金。

101房住着一男一女,他俩是合租关系,男的叫刘荗山,女的叫裴少芳。刘荗山在江南大道中开个木材店,临江小区离他店铺不到一公里,因为方便,所以他才租这里,已经租了三年,他交租从不拖延,这个月怎么拖了一天?

顾国花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刘荗山,电话关机了,她重拨一次,还是关机。她想打裴少芳手机,但想想又忍住了,是刘荗山把两房一厅空出一间,转租给裴少芳,裴少芳只把租金交给刘荗山,转租的事也经过顾国花同意。

顾国花考虑刘荗山可能在睡觉,于是靠近101大门,伸手按了几次门铃,里面没有反应,想想不对,这才想起门铃被刘荗山拆掉了,因为很多小孩喜欢按101的门铃,经常吵得刘荗山不得好睡。

顾国花用手叩门,叩了几次,依然没人反应,想刘荗山可能不在家,她刚刚想离开,忽然闻到一股臭味,这臭味很淡,嗅觉不灵敏的人闻不出来。顾国花大半辈子在制药厂的实验室里当化验员,对味道特别敏感,能分辨出300多种不同的香味,所以才会发觉异味。

她把鼻子靠近门缝,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让气体在胸腔里回旋着,仔细辨别着是什么味道,忽然,她感到不对,这很像尸体初期腐烂的气味。她一惊:会不是刘荗山死在屋子里?这怎么可能呢?是不是太多疑了?

她打开家门,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想消除那种奇怪的想法,但她总是看不进电视剧,心头似乎堵着一团乱麻……她再次拨打刘荗山的手机,还是关机,她最终决定打开101的门,进去看看。

她从衣柜中拿出备用钥匙,打开101的门,客厅位于房子中间,左右各一间卧室,厨房位于客厅的前方,客厅的后方是个大阳台,每个房间都被铁栅栏封死,外面人不可能进来。

顾国花越往里走,腐败的味道越浓,她追随臭源走上前去,发现臭味来自厨房,厨房有一扇推拉毛玻璃门,门紧闭着,但有一条0.5厘米的小缝隙,臭味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她走到门口,把门往左拉开,顿时一股浓浓的臭味向她袭来,差点被熏晕。她感到一阵恶心,她赶紧退出来。她站在客厅定了定神后,来到到阳台,从晾衣架上取下一条毛巾,把水龙头打开,把毛巾浸湿,捂住嘴巴,向厨房走去。

厨房里有一条小饭桌子,刘荗山坐在椅子上,双手下垂,歪着头伏在桌子上,像睡着了一样。顾国花意识到刘荗山出事了,不敢靠近,因为臭味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站在离刘荗山3米多的地方,大声叫喊着刘荗山的名字,但他毫无反应。她赶紧退出来,来到客厅,想掏手机拨打110,但她发现双手颤抖得厉害,于是坐在沙发上,让自己镇定下来,掏出手机拨打了110。

1号重案组接到110指挥中心的指令之后,迅速集合,带着勘查工具,开着两辆警车向临江小区飞驰而来。

小克和周挺把现场用警戒线封锁好,吴江把勘查踏板铺好,罗进踩着踏板走近刘荗山。虽然罗进戴着口罩,但浓浓的尸臭还是透过纱布钻进他的鼻腔。罗进当了8年的法医,巨人观尸体不少见,所以,他有极强的耐臭力。

罗进叫小克对现场和尸体进行拍照固定,然后把尸体放倒在地上,仔细观察着,看了一会儿后,他对江一明说:“死者脸色发红,嘴唇发紫,是典型的一氧化碳中毒死亡。巨人观现象刚开始形成,基本可以判断死者已死亡三天,也就是72小时到80小时之间。”

“你觉得这是一起谋杀案,还是意外死亡?”江一明问。

“这我可不敢判断。”罗进回答。

“随便说,凭你的直觉说。”

“我的直觉不灵,我相信科学。”

江一明没说话,蹲下来,伸手去掏死者的口袋,从他的后裤袋里掏出一个钱包,然后递给吴江,又从他的西装内袋里掏出个苹果6S,手机呈关机状态,他尝试着开机,但是因为手机的电量耗尽,已无法开机。

吴江打开钱包,边查看边说:“死者的钱包里还有15张100元人民币,20张50元的人民币,还有一些零钱,假如是他杀,应该不是财杀……钱包里有死者的身份证,身份证显示死者是本市江南区人,家住开元大道171号,名叫刘荗山,1985年9月出生,属江南分局开元派出所管辖。”

“开元大道171号是海天小区所在地,是个高档小区,住的都是有钱人,刘荗山怎么会住在阴暗潮湿的老屋?”江一明问。

“也许他和父母合不来,也许他可能在附近有生意?”吴江似答非答。

江一明走出101室,见102室门开着,顾国花在门口站着,问:“大妈,你是刘荗山的邻居吧?我想向你了解刘荗山的情况好吗?”

“算是邻居,也是小刘的房东,他租在这里三年了,他的基本情况我知道,你问吧。是我报警的。”她脸色很难看,因为房子一旦死了,就不好出租,对她来说是一种损失。

“根据刘荗山的身份证来看,他是本市人,他为什么不住在海天小区,而要租你的房子?”

“小刘说他在江南大道木材市场开个木材店,因为这里离店铺很近,方便打理生意,所以租了我的房子。”顾国花边说边往里走,走到沙发边示意江一明坐下说话。

江一明坐下之后,掏出笔记本,把刚才的对话记录在笔记本上,记完之后问:“大妈,你见过刘荗山的父母吗?”

“没有,他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过他的家人,我也不多问。”

“他有老婆孩子吗?”

“没有,他说他是单身汉,虽然年龄稍大些,但他不着急找对象。”说到这里,江一明发现她脸色由阴转晴,似乎愉快了许多……难道她暗恋着刘荗山吗?可是他们年龄相差近30岁,顾国花经历沧桑,老成持重,不可能做不现实的绮梦吧?

“你知道他和谁比较亲密吗?”

“小年轻人的事,我哪有权过问?”她似乎不愿意谈下去。

吴江走到门口对江一明说现场已勘查完毕,各位在等待他的指示。江一明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晚上21:50,不知不觉他们工作了三个多小时,便对吴江说:“很晚了,先回队,明天再说吧。”

于是重案组成员收拾好工具,打道回府。

3

“罗进,你把尸检情况向大家说说。”江一明坐在刑警队小型会议室的首位上。

“尸检结果表明刘荗山死于一氧化碳中毒。一氧化碳与血红蛋白的亲和力比氧与血红蛋白的亲和力高两三百倍,极易与血红蛋白结合,形成碳氧血红蛋白,使血红蛋白丧失携氧能力,造成窒息——这是一氧化碳中毒的原理。”

“死亡时间?”

“通过对尸斑观察和对死者胃内容物的检验表明,死者死于三天前的傍晚,也就是10月31日傍晚19:00左右,误差不会超过两个小时,胃内容物的成分是米饭、茄子、猪肉,从桌子的快餐盒上来判断,死者是吃晚饭时中毒的,这和快餐盒里所剩的饭菜相符。”

“会不会是液化气泄漏中毒?”江一明望着罗进问。

“有可能。”罗进回答。

“不会吧?我检查了液化气罐的阀门,它呈关闭状态,连接液化气罐和液化灶的皮管完好无损,不可能漏气。”小克说。

“会不会有这可能:凶手戴着防毒气口罩,打开气罐的阀门,让液化气泄漏,直到毒死刘荗山为止,才关掉阀门,再把刘荗山的厨房门关上,这样刘荗山一进门,就处于液化气的包围中,从而吸入液化气中毒死亡。”周挺说。

“这应该不可能,第一,因为液化气的臭味很浓,任何成年人一闻到臭味,就知道液化气泄漏了,会马上去关阀门;第二,假如厨房充满液化气,刘荗山进门打开电灯开关时,液化气会因开关产生的火花而燃烧爆炸;第三,液化气的密度小于空气,很容易挥发,用液化气杀人的方法是行不通的。除非死者是在严重醉酒或者沉睡的情况下。”罗进说。

“我在液化气阀门的开关上提取了两枚指纹,初步判断一枚是刘荗山的;另一枚从指纹的横断面可以看出:这个人的手指纤细,指肚不大,应该是女性的。但在指纹库里没有找到与它相符的指纹。”小克说。

“老吴,你来说说吧。”江一明非常倚重吴江,吴江1970年出生的,从事刑侦工作20多年,破案无数,有丰富的经验和判断力。

“现场提取了三个鞋印,经过比对,其中一个鞋印是刘荗山的,另两个鞋印分别是37码的运动鞋和36码的高跟鞋,应该是女人的。我还在厨房的玻璃门上提取到四枚指纹,其中一枚是刘荗山的;另三枚分别是三个女人的,其中一枚指纹应该是顾国花的,如果这是一起谋杀案,那么,这两个鞋印和两枚指纹是很好的线索。”吴江说。

“老吴,你认为这是一起谋杀案吗?”

“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但是,一氧化碳是从哪里来的,我们一定要搞清楚。罗进,刘荗山的体内有没有酒精或者麻醉品成分?”吴江转头问罗进。

“没有,很正常。”

“也就是说刘荗山是在不知不觉中中毒身亡的?”

“嗯,是的。”

“可是厨房门窗是封闭的,所有门窗都完好无损,除非熟人用钥匙开门进入,否则无法进入厨房释放一氧化碳,怎么可能是他杀?”吕莹莹说。

“如果凶手从抽油烟机的出气管往厨房里释放一氧化碳呢?”

“有这种可能,人命关天,我们本着人道主义和捍卫法律的精神,必须给死者和家属一个交代!我们重返现场,一定要查出一氧化碳是从何而来。老吴和周挺去刘荗山的厨房外面勘查,看能不能查出一些痕迹来。小克和莹莹再去厨房查找一氧化碳的来源。”江一明说。

他们四人一起来到临江小区,小克和吕莹莹进入现场,再次勘查。周挺和吴江来到刘荗山厨房的外面,厨房外是一片杂草稀疏的泥地,他俩先用警戒线封锁住,然后进入泥地,进行勘查。被封锁的这块地长5米,宽4米,共20平方米,刑警称它为“延伸现场”。

延伸现场人迹罕至,积着污水,散落着居民从楼上丢下的烟盒、被风吹落的丝袜、花生壳等杂物,他俩怕痕迹被自己破坏,穿上勘查现场时的标配,拿出放大镜,仔细寻找蛛丝马迹。查看了将近一个小时,一无所获。

进入中秋之后,长江开始下起绵绵阴雨,10月31号上午下小雨,中午过后才转为阴天,如果有人走进延伸现场,肯定会在潮湿的地上留下鞋印,除非嫌疑人是用特殊方法进入的。比如说从天台用绳子吊在刘荗山厨房的外墙上,进行作案。但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刘荗山死于傍晚,如果嫌疑人带着一氧化碳瓶对厨房释放毒气,应该要在白天操作,那么嫌疑人被目击的风险非常大,因为厨房对面住着几十家居民,两三百双眼睛盯着他,嫌疑人不会傻到这种地步。

厨房外墙唯一出口是油烟的排气口,排气口很小,圆形,直径大约10厘米,一条稍小的排烟管从中穿出,原来应该没有排气口,后来要安装抽油烟机才打通的,否则,不可能刚好是抽油烟机排烟管的大小。

假如一氧化碳是人为输入刘荗山厨房的,那么,唯一的进气的地方就是排气口。吴江走出延伸现场,来到勘查车边,拿出伸缩铝梯,把它扛到墙边,然后拉开,架到排气口下方,便沿着铝梯爬上去查看。

抽油烟机排烟管内布满了油烟,但油烟管很干燥,说明刘荗山很久没有煮饭过。假如有人想从排烟管向厨房输送一氧化碳,肯定要把皮管接到一氧化碳的瓶子中,然后插入排烟管,一直插到碰到油烟机体为止,那么,皮管就一定会接触到排烟管,一旦接触到排烟管内侧,就会留下剐蹭的痕迹,可是排烟管内测的油烟分布得很均匀,没有留下被剐蹭过的痕迹。

吴江怕用肉眼看不出来,拿出强光手电筒和放大镜进行察看,看了很久,还是没有发现被剐蹭的痕迹,便把铝梯移到别处墙上,对外墙进行观察,看有没有被踩踏过的痕迹,结果没有发现任何足迹。

吴江和周挺工作结束后,来到厨房内,问小克和吕莹莹有什么发现。小克说:“除了排烟口之外,唯一能通到外面的就是地漏口,地漏口是通向地下排水道的,我问过房东,她说排水道是上世纪80年代末期挖的,很小,加上沉积了很多污泥,一下大雨就会被堵塞,物业公司经常请人来疏通,所以,嫌疑人想从排水道中排放一氧化碳的可能性很小,因为一旦从排水道排放一氧化碳,整夜楼的居民都有中毒的可能,绝大多数的凶手不会丧心病狂到滥杀无辜的地步。”

“嗯,有道理。”吴江回答他。

“吴哥,你们有发现吗?”

“没有。”吴江微微失望。

“也许这是一起意外事件,而不是案件。”

“但一氧化碳从哪里来,这个要搞清楚,否则我的心头永远有个结。”

“会不会这是第二现场?”

“你是说嫌疑人在别处把刘荗山毒死,然后移尸到这里,造成刘荗山是在厨房中毒死亡的假象?”

“对,我感到有这种可能,否则说不通。”

“你的想法有新意,我们必须查个水落石出,否则对不起死者。”吴江坚决地说。

4

吴江和周挺来到开车来到海天小区,通过门口的保安指引,来到刘荗山父母亲所住的厚福楼的电梯口,乘电梯直到1802房,按响了门铃,来开门的是刘荗山的母亲欧宝凰,欧宝凰和她丈夫刘天琪三天前曾到法医室认尸,所以她认识吴江和周挺。

欧宝凰刚刚今年退休,老年丧子,令她一夜白发。她声音沙哑,神情疲惫,眼眶发黑,泪痕深刻,双脚像灌满了铅,在地板上拖着走到沙发边坐下,从茶几上拿起两个水杯要给他俩倒水,但被吴江阻止了。吴江接过她的水杯,走到纯净水桶边,盛满了三杯水,放在茶几上。

周挺环顾着客厅,客厅很大,近50平方米,装修得精致美观,各种电器一应俱全,与刘荗山住所天差地别。为什么刘荗山不住在华丽舒适的家里,要住在临江小区呢?刘荗山有一辆半旧的现代轿车,从木材市场回到海天小区开车不需半小时,难道刘荗山和父母有矛盾吗?

“欧阿姨,为什么你儿子不住在家里,要租住在临江小区呢?”周挺问。

“哎,一是这孩子独立性很强,说要自己闯天下;二是和他爸爸价值观和人生观不同,常常会因一些小事吵嘴,荗山为了自由,也为了赌气,三年前就搬到临江小区去住。都怪我家老头子不会宽容孩子,要不荗山不会发生意外……”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像珍珠落了一地。

吴江从茶几的纸盒里抽出几张纸递过去,让她把眼泪擦干,过一会儿,欧宝凰才平静下来,吴江问:“请问刘荗山有没得罪过人?”

欧宝凰猛然一惊:“怎么了?难道我儿子是他杀?”她脑子反应非常快,不像是个退休的大妈,一般情况下中老年人没有这么灵敏。

“不,这是例行调查,目前没有迹象证明刘荗山是他杀。您知道谁最恨刘荗山吗?”

“我儿子和哪些人交往从来不跟我说,但有一次他说要把女朋友带回家让我和老伴认识一下,我们同意了。他便把女朋友带来与我们见面,他爸爸看她像个风尘女子,问她在哪个上班。她说在凤凰夜总会当经理。他爸爸不相信,通过朋友打探她的情况,结果得知她是凤凰夜总会的妈咪。我和他爸爸坚决反对他们交往下去。我苦苦哀求儿子离开她。经过我半年的劝解,我儿子最终答应和她分手。”

“她叫什么名字?”

“叫宋佳姜。后来我家老头找私人侦探,去调查儿子是不是还和她来往,结果侦探说他们已经分手了。我们这才放心。如果我儿子是他杀,那她是我首先怀疑的对象。她因为我儿子和她分手而怀恨在心,极有可能动了杀人念头,而且和她交往的人大多是凶狠狡诈之人。”欧宝凰退休前在江南民政分局当文员,接触大多是国家干部,她丈夫刘天琪是区政府的纪检副书记,自然看不起在夜总会当妈咪的宋佳姜,因此对她所交往的朋友一概抹黑。

“阿姨,您再想想,刘荗山还有什么仇人?”

“没有,我儿子虽然学历不高,但头脑聪明,做事圆融,不会得罪人的。”

“好吧,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如果您想起什么,请给我们打电话。逝者已逝,无法复活,请节哀顺变!”吴江看她一眼,然后与她告辞。

吴江从刘荗山的手机里找出宋佳姜的电话号码,拨打出去,系统传来无法接通的语音。

她电话为什么无法接通?移动公司不是说信号覆盖到地下室吗?她去了哪里?会不会畏罪潜逃?不可能啊,重案组的调查是保密的,除非组员,没有人知道。

吴江怕夜长梦多,叫上周挺直奔凤凰夜总会,找到值班经理,查询宋佳姜的去向。

关经理说:“宋佳姜去四川乡下招工了,可能没那么快回来。”

“去了几天了?”

“已经一个星期了。”

“她和谁一起去的?”

“就她自己。”

“她是四川人吗?”

“对,是四川西部乡下的。”

“你能联系上她吗?”

“我试试看。”关经理拿起座机,输入号码,拨出去……吴江把电话免提键打开,那头传来了:“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有没有别的方法联系她?”吴江问。

“我再试试看。”关经理翻开手机,找出一个座机号码,把号码输入电话中,这回电话通了:“宋经理,你在家里吗?”

“是啊,关总,有什么事?”电话那头传来甜美娇柔的女声。

“有两个市局的警官找你,希望你快点回来。”

“可我才找到两个服务员,没完成任务怎么回去呀?”

吴江明白她要找的不是服务员,而是*小姐,否则不舍近求远,因为劳务市场的大把的女孩等着找工作。

“你先回来再说,这事比招工的事重要。”关经理严肃地说。

“好吧……”对方似乎很不愿意的样子。

宋佳姜回来后,来到刑警队找负责人,江一明请她坐下,泡一杯茶递给她,打电话叫吴江来办公室询问她。

吴江进来之后,坐在宋佳姜对面,审视着她:她五官精致协调,像雕塑家精心雕刻的杰作,皮肤白皙而富有弹性,气质高雅,温婉可人。

如果第一次见她,不会猜她是在风月场所混饭吃的女孩,会以为她是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她唯一的缺点是她的身材不够高,否则简直完美无缺!

刘荗山父母肯定是看走眼了,或者是先知道她在夜总会上班,然后先入为主,从而说她是风尘女子。不过,她在夜总会上班属实,但不能说任何人都近朱者赤,风月场所也有出污泥而不染的。

吴江忽然想起《红楼梦》里的柳湘莲说:“贾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这句话生生把纯洁刚烈的尤三姐给逼自刎了,所以,吴江对她抱有一点同情。

“警官,这么紧急把我召回需要我帮忙吗?”她柔声问道,礼貌而真诚。

“刘荗山出事了,你不知道吗?”

“他怎么了,我一下机场就直奔这里来,真不知道他出什么事?”

“他一氧化碳中毒死亡,应该是意外。”吴江看着她,看她有什么反应。

“什么?不,这不可能!”她无比震惊的样子,那种表情很难伪装,当然,除非她是高明的演员。

“我带你去看看他吧。”吴江起身,示意宋佳姜跟他走,她双脚软绵绵的,像踩在棉花上,步履蹒跚地跟随吴江来到解剖室。

吴江叫罗进打开冰柜。罗进走到冰柜前,拉开06号冰柜,再拉开裹尸袋,一股冷气飘袅而上,露出了刘荗山的五官端正棱角分明脸,可惜这么英俊的脸已经变成青黑色……

宋佳姜看到刘荗山的那一瞬,瞳孔迅速扩大,眼珠凸出,刚才还像桃花般绯红的脸顿时变得苍白无色,然后转入绝望悲伤。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掉落在刘荗山冰冷的脸上,把他脸上的冰霜融化了……

她伸出双手轻抚着刘荗山的脸,喃喃地说:“说好一起到白头的,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呀……”她双手颤抖着,哽咽着,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

过了一会儿,吴江轻轻把宋佳姜劝开,把冰柜关上,请她回到江一明的办公室,重新为她加茶,叫她多喝几口水,想办法让她平静下来,但是,她一直在默默地流泪,吴江只好在旁边给她递纸巾擦泪。吴江不忍心询问她,因为她不像是残忍的凶手。

“刘荗山在临江小区的厨房里中毒身亡,事发时间是10月31日傍晚7:00左右,当时你在哪里?”吴江见她的情绪平复了一些,最终开口问。

“我想想……我那天应该是……对,我那天早上乘长江到成都的动车回家,当天深夜12点到成都之后,我给他打了几次电话,他都没有接,我想他可能把电话调成静音,于是没再打。我想他第二天醒来,肯定会给我回电话……没想到到第二中午他还没回我电话,我虽然有些失落,但忍不住再次拨打他的电话,结果他电话关机,我生气了,决定不再打他电话……一直到现在……”

“你为什么肯定他会回你电话?”

“我们已经领了结婚证,哪有新婚丈夫不想念远行的妻子?”

“你们结婚了?他父母不是反对吗?”

“是反对,但他是有个性的男人,我很欣赏他这点,所以,我们背着他父母,偷偷领了结婚证……哎,我真命苦,好不容易找个对的人,却只能陪我走一段短短的路程……”

吴江不完全相信宋佳姜的话,他和周挺去火车站调阅监控录像,结果证明她确实于10月31日09:00乘动车离开长江。

他俩去民政局调查她和刘荗山结婚登记情况,证明他俩确实于2015年6月1日登记结婚,领结婚证时俩人非常开心,给了*员一包喜糖和喜烟。

经过比对,留在现场的36码高跟鞋印是宋佳姜的,这可以解释为什么宋佳姜的鞋印会留在现场。

那么,另一个37码旅游鞋印是谁的呢?它的主人会不会是凶手呢?

5

第三天,宋佳姜来到江一明办公室,说她想了一夜,说假如刘荗山是他杀,最有可能是裴少芳干的,因为裴少芳是她的情敌。宋佳姜曾和刘荗山分开过一段日子,因为裴少芳追求过刘荗山,加上刘荗山父母的干涉,刘荗山向宋佳姜提出分手,当时她非常痛苦,因为她舍不得刘荗山。

但是,宋佳姜认为真挚的感情经得起考验,属于自己的怎么也赶不走,不属于自己的抢也抢不回来,不如分开一段日子,如果彼此能淡忘就分手,否则再重新开始。

三个月之后,刘荗山主动打电话约她去吃饭,刘荗山对她说:亲爱的,对不起,我没办法和别人继续下去,只有你最适合我。刘荗山真诚地向她道歉,还买了钻戒向她求婚。

当时宋佳姜离开刘荗山之后,天天失眠,心里空落落的,满脑子都是他高大的身影、英俊的笑脸、温柔的举止……这些像一台绞肉机,把她的心绞成千万块,她只好用酒来麻醉自己,几乎每晚都要喝得天昏地暗……

“对不起,打断一下,裴少芳是谁?干什么工作的?”江一明不想听她的爱情故事,很多人以为自己的爱情轰轰烈烈惊天动地,可是在刑警的眼中不算什么,他见过太多悲惨的生离死别,在生死面前,爱情轻如鸿毛,如同在战争时期,个人的爱情轻如鸿毛一样。

“她是和我老公同租在101的房客,好像是在鑫悦财务公司当财务员。”宋佳姜眼眉低垂,神情落寞,眼眶黑了一大圈,两天不见,似乎瘦了好几斤,小巧玲珑的身子显得更加楚楚可怜,难怪她会被高富帅的刘荗山深深爱着。

“你提供的线索我们会去查,不过,目前没有证据证明刘荗山是他杀,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要一直纠结凶手没抓到,因为也许根本就没凶手。”

“好的,可是我还是怀疑有人杀了我老公。”

“我们会按照你的假想去查,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真相,只是时间长短而已。你先回家,如果想起什么,请给我打电话。”江一明递给她一张名片,她双手接过,感激地点点头,眼里闪着泪光,转身走了。

江一明把吴江和周挺叫来,让他俩去调查裴少芳的背景和刘荗山的关系,因为她可能会因刘荗山抛弃她而恼羞成怒痛下杀手。

吴江打裴少芳的电话,系统提示关机。江一明叫他俩去裴少芳的公司看看。

吴江和周挺来到位于江南北路的鑫悦财务公司,这家公司在光明大厦内,是一家中等规模的财务公司,主要业务是向社会低息融资,再高息借给资金周转不灵的企业和个人,公司资产三千万左右,员工18人,在财务公司纷纷倒闭的大气候下,鑫悦公司还在顽强地生存着,可见高层经营有方。

公司的总经理车轩五十岁左右,个子矮小精悍,老练沉稳,散发出一种军人般的气质。他请吴江和周挺坐下说话。

“车总,裴少芳是你们公司的员工吗?”吴江问。

“是啊,她负责公司的财务,她怎么?”车轩微微一凛。

“我们还要问你呢。我们打她电话,她手机关机。”

“她已经一个星期没来公司上班,我们也在找她,你们来,我以为她出事了呢。”车轩稍稍放松一点。

“难道她不辞而别吗?”吴江问。

“对,我们公司几十万现金被她锁在保险柜里,没有她的指纹开不了锁,我急死了,我担心她卷款逃跑了。”

“卷款逃跑?她是哪里人?为人怎么样?”

“她是西塘市人,在我们这里干了三年,业务能力很强,人缘也不错,就是内向一点,不怎么爱说话,平时给我们的印象挺好,不像个敢卷款逃跑的女孩,不过,知人知面难知心,在巨大的压力或者利诱之下,做出不合常理事的人很多。”

“有没有别的办法联系到她?”

“没有,打她手机关机,打她家里的电话,她父母说她没回家。”

“她父母不担心吗?”

“她父母也很焦急,经常打电话给我,询问她的下落,还威胁我说如果她出事,要追究公司的责任。我叫他们去报警。他们说已经报警了,但是当地派出所说人不是在西塘失踪的,民警也不知怎么找。两位警官,你们是市局的,请帮忙发个协查通报,尽快帮我们找到裴少芳。”

“谁是裴少芳的闺蜜?你把她们叫来问问,也许她们知道裴少芳的去向。”

“她跟边小琴和旭霞最要好,她俩也不知道她去哪里,只说她失踪前情绪非常低落,问她有什么苦恼,她又不肯说。”车轩轻轻叹口气。

“我们查看了裴少芳的卧室,卧室整理得整齐干净,衣柜里的衣服没带走,不像是卷款逃走的样子。”

“你们的侦查手段不是很先进吗?听说通过手机定位能找出她的位置。”

“这得知道她手机的序号,再说还没到那一步,我们不会动用技术手段,除非有证据证明她触犯法律。你知道她手机的序号吗?”吴江一说出这句话就知道是废话,别说是她的经理,就是裴少芳也未必知道手机的序号。

“我怎么可能知道她手机的序号嘛?”车轩摊开双掌表示无奈。

“好吧,我们今天就聊到这里,如果裴少芳露面,请你马上给我们打电话,我们有要事问她。”吴江把名片递给车轩之后,和周挺走出鑫悦公司。

坐在回队的车上,周挺问:“吴哥,你说裴少芳会不会畏罪潜逃了?或者被幕后主使灭口了?”

“她没有罪,谈何畏罪?更不可能被主谋灭口,灭口是迫不得已的决断,风险非常大,目前我们连刘荗山是否是他杀都没确定下来,凶手怎么可能被人灭口?”吴江反问。

“你估计她会去哪里?”

“她应该是得知刘荗山和宋佳姜领了结婚证后,极度郁闷伤心,去一个无人的地方散散心吧。或者是想忘掉这座伤心的城市,跑到另外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不会吧?那也应该对公司有个交代,毕竟公司领导和同事对她都很好,怎么可能做出不义之举呢?再说她如果想离开这里,肯定会带走衣物,她柜子里的衣服价值不菲,如果不是冒牌货的话,值好几万元呢。”周挺是千万富翁的继承人,那些名牌他大多认识。

“不管怎么样,我们必须早点找到裴少芳,以免夜长梦多。”吴江担心裴少芳遭遇不测。

第二天傍晚,吕莹莹在网上发布寻找裴少芳悬赏令,吴江走进她的办公室说不用发布了,裴少芳已经坐在刑警队的会议室里。吴江叫吕莹莹陪他一起去询问她。

吕莹莹走进会议室,看见一个女孩背着她,朝着窗门站着,夕阳的余晖透过窗纱照在她身上,把她一头飘逸的长发染成金黄色。她高挑而苗条的身影印在地上,有一种别样的美。

她听到脚步声后,转过身来,对吕莹莹和吴江微笑,笑得很浅,只露出四颗洁白的门牙,像深受笑不露齿传统文化的熏陶,表现出一种特殊的教养。她的皮肤梨花般洁白,长长的瓜子脸,高高的鼻子,水汪汪的大眼睛,气质娴静高雅,像林黛玉般柔美,是个标准的古典美女。

吕莹莹想刘荗山被宋佳姜和裴少芳两个大美女深爱着,不枉此生。吴江叫她坐下,吕莹莹倒一杯水递给,她起身伸出纤细的双手接过,说声谢谢,然后慢慢坐下,挺直身板问:“警官,你们找我什么事?”

“刘荗山出意外了,你知道吗?”

“什么意外?”她睁着大眼问。

“在你和他合租的厨房里一氧化碳中毒死亡。”

“这……这怎么可能?”她身子一抖,好像在寒冬突然被人泼了一桶冰水。

“是真的,他父母和宋佳姜都来认尸,确认死者就是刘荗山。”

“怎么会这样啊……”她的泪水瞬间涌出,一颗颗掉落在地上,脸颊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梨花带雨般凄美动人,连哭的时候都很美的女人真少见啊。

“听说你和刘荗山恋爱过?”

她点点头,还在无声地流泪。

“你恨他吗?”

她猛地抬头说:“当然恨他!他说好要娶我的,却和别人结婚……”

“你恨不得他早死是吧?”

裴少芳这才猛然醒悟:“不,我虽然恨他,但更恨自己不够好,比不过那个女人,我哪点比不上那个拉*的妈咪?”她眼中闪着委屈与不服的光。

“为什么你的鞋印会留在案发现场?指纹液化气罐的开关上?”

“我和共用一个厨房,留有我的鞋印和指纹不奇怪吧?”

“问题是你的指纹覆盖在刘荗山的指纹上,这你怎么解释?”

“他很少煮饭,几乎天天吃盒饭,我到周末都会用液化灶煮饭,所以我的指纹会覆盖在他的指纹上。”

“10月31日你在哪里?”

“31日早上我接到刘荗山的电话,说他和宋佳姜领了结婚证,准备新年办喜酒,叫我不要再想他了,去找更好的男孩过日子。我一听,脑子嗡地一声,像天塌下来了,跑到厕所哭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我就走出公司,在大街随便拦下一辆长途客车,爬上去,司机问我去哪里,我说到终点。我根本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只想快点离开这座悲情城市。

“到站后,我才发现那里是本省北部的一个小山城——松荫县。我下车后,问售票员哪座山风景最美,她说白马山,于是我打的到白马山下,顺着山路爬上白马山,我决定选择风景绝佳的山崖了此一生,我来到山顶的媒人岩上,展开双手,准备像大鹏展翅那样跳下山崖……

“突然,一双有力的大手把我紧紧抱住,我回头一看,是个英俊的青年把我抱住,不让我跳。我非常生气,想推开他继续跳崖,可是他的双手非常有力,我根本没办法挣脱,直到我把体力耗尽,他才松手,然后把我拉离危险的媒人岩……

“他真诚地看着我说:你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去死只是两秒钟的事,可是你死了,含辛茹苦把你养育成人的父母怎么办?你爷爷奶奶怎么办?他在我面前说了很多很多,我渐渐意识到他说的话很有道理。人的一生爱情不是唯一的,还有父母、朋友、事业、孩子等等同样重要。

“我住在他家里五六天,他们的村子山清水秀,空气宁静得像快要凝固了,民风淳朴得像世外桃源,村民之间和睦相处,互相赠食,互相帮助,农民在田野从早上耕种到傍晚,他们从不埋怨生活的艰辛,他们想到的将来的收获……

“我在那种氛围中感受到人生的美好。哦,我忘了告诉你,他叫游财亮,是村里的种烟大户,他怕我再起轻生念头,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不好意思耽误他干活,第七天我向他辞别,他怕我继续犯傻,坚决要求送我回来,我不想辜负他的盛情,答应他陪我回省城。他是现在还没走,住在金峰宾馆里,不信你们可以去调查。”裴少芳娓娓道来,思维清晰,语气真诚,不像是在说谎。

吴江说:“你说的话我们会去查证,你快点回鑫悦公司,车总焦急找你,还有,快点打电话回家,你爸爸妈妈报警找你。”

“我已经用游财亮的手机打电话回家了,谢谢你们!”

“你的手机呢?”

“我把它扔在媒人岩下了。”说罢,她悄无声息地走出会议室,孤单落寞的身影渐渐变小,直到消失。

6

“莹莹,你觉得裴少芳的话可信吗?”吴江问。

“我觉得不可信,现实生活又不是影视剧,哪有在正要跳崖时,会遇到救命恩人的?”

“对,我也这么想,五年前我去过白马山,那里的风景并不秀丽,游人很少,裴少芳怎么可能巧遇到游财亮?”

“我们去金峰宾馆找游财亮谈一谈,或许可以得到有价值的线索。”

吴江和吕莹莹来到金峰宾馆,金峰宾馆是个家庭式宾馆,位于环市北路,宾馆并不华丽,但干净、整洁、明亮,因为价钱实惠,所以顾客比较多。总台服务员看见吴江和吕莹莹走上前来,问:“请问两位需要单人房还是双人房?”

“我们市局刑警队的,来找人。”吴江赶紧掏出*,让服务员过目,怕她误会。

服务员点点头:“你们要找谁?”

“他叫游财亮。”

服务员在电脑的登记册中搜索游财亮,很快就有结果:“他住在806房,刚才我还看见他上电梯,应该在房间里,要我打电话叫他下来吗?”

“不用,我们上去找他。”

吴江和吕莹莹乘电梯来到806房敲门,传来一声洪亮的回答:“哎,来啦——”房门打开了,一个五大三粗的人像一根柱子竖在他俩面前,看见他俩之后,喜悦之情瞬间转为疑惑:“你们是?”

“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我们想向你了解情况,请问可以进去吗?”吴江问。

“进来吧。”他等吴江和吕莹莹进去之后,把门关上了。

吴江和吕莹莹坐在两把木椅上,游财亮坐在床铺边,他皮肤粗糙、黝黑、紧致,应该是被太阳晒黑的,洋溢着健康的光泽。他蓄着短须和短发,眼睛大而有神,气质淳朴、憨厚,像个典型的农民。

“你叫游财亮?”

“嗯。”

“听说你救了裴少芳?”

“嗯。”。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种见义勇为的行为值得赞赏。”

“没什么,谁见了都会这样做。”他很平静,似乎这是理所当然的。

“为什么那么巧,你会在她刚刚要跳崖自杀的时候出现?”吴江问。

“哦,是这样的,我的竹林山分在白马山上,我在竹林里施肥,无意中看见她站在媒人岩上哭,哭得很伤心,她身边没有同伴,我怕她寻短见,便放下锄头,向媒人岩跑去,五分钟之后,我跑到了那里,悄悄靠近她,但我不敢去拉她,怕她说我甩流氓,于是在她身后站着,她一点都没发觉,直到她向前迈了一步,正要跳下去的时候,我才把她抱住不让她跳,她很气恼,一直在挣扎,大声叫着:‘让我去死吧,让我去死吧,我实在不想活了……’我当然不会轻易让她挣脱,直到她没力气挣扎,我才把她放开,然后苦口婆心地劝她,几乎说破了嘴皮,慢慢地,她想开了……”他的声音浑厚洪亮,有一种让女孩听很舒服的魔力,至少吕莹莹感觉到这一点。

吴江又问了一些基本的情况,游财亮所说的和裴少芳说差不多,没什么漏洞,于是他俩向游财亮告辞。

吴江走到金峰宾馆大厅时,忽然想起他好像在哪里见过游财亮,于是停下脚步,站在那儿使劲地想……

“怎么了,吴哥?”

“我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游财亮?”

“不会吧,他是松荫县乡下的农民,怎么可能和你有交集呢?”吕莹莹觉得奇怪。

“不,我的感觉不会骗我。”吴江又想了许久,但依然想不起来,于是和吕莹莹回刑警队。

吕莹莹在吴江询问游财亮时,把游财亮偷拍了,回队路上,吕莹莹见吴江依然眉头紧锁,开导他:“吴哥,别烧脑子了,我把游财亮的像拍了,拿回队里,让大家认,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什么。”

吴江点点头,不再去想。

吕莹莹把手机里游财亮的照片发到电脑上,用3D激光打印机把相片打印出来,让重案组每个人辨认,罗进看了一眼说:“这个人很像刘荗山。”

吴江一听,微微吃惊,难怪总觉得面熟:“他们会不会是兄弟?”

“一个姓刘,一个姓游,一个在省城长大,一个在乡下长大,根本没有交集,怎么可能是兄弟?”周挺说。

“不一定,这得去问刘天琪,他最清楚。”江一明说。

“这事必须调查清楚,我和周挺再去刘天琪家走一趟。”吴江说罢就和周挺走出刑警队,开车向海天小区奔去。

刘天琪没下班,家里只有欧宝凰,面对他俩的追问,她只好承认自己不能生育,收养了刘荗山。刘荗山的亲生父亲叫游民,是刘天琪的战友,当时游民想妻子第二胎生个女孩,结果生了个男孩,游民夫妇是在刘天琪的庇护下,躲在省城的出租屋里偷生的。

刘荗山知道游民不想生男孩。他便劝游民把孩子给他抚养,游民夫妇想孩子将来能变成省城人,还能上居民户口,自然喜出望外,非常乐意,于是写下协议,把孩子送给刘天琪夫妇抚养。协议规定双方夫妇不许让孩子知道收养的秘密,而且从此两家也不再往来。虽然条件苛刻无情,但游民夫妇还是在协议上签了字。

“游民的大儿子游财亮知道这事吗?”吴江问她。

“当然不知道,游民夫妇是个守信用的人,我们已经30年没见面了,他不会把这秘密告诉游财亮的。”欧宝凰很肯定地说。

吴江和周挺结束对欧宝凰的询问后走出来,在18楼等电梯时,吴江说:“游财亮并不像外表那么诚实,可能对我们隐瞒了什么,我们去金峰宾馆会会他。”

“好,我也想看看他的模样,不知道他退房没有?”

“应该不会,我猜想他可能喜欢上裴少芳,否则不会花时花钱送裴少芳回省城,他有可能想在省城长期待下去,寻找机会追求裴少芳。还有,他可能知道刘荗山是自己亲弟弟。”

“可是在刘荗山的通讯录中没有游财亮,更没有互相通话的记录。”

“他们可能用其他方式联络。”

吴江再次敲开游财亮的门时,游财亮微笑着请他俩进去,好像知道他们一定会来一样。

“你应该知道刘荗山是你亲弟弟吧?”吴江开门见山。

游财亮微微一愣,立即恢复平静:“对,我偷看了我爸妈和刘天琪的收养协议书,当时我觉得有个有钱弟弟是个靠山,你们知道当个农民不容易,累死累活地干一年,收入只不过两三万,刚好够开支,一旦有个病痛,就会变得一贫如洗,甚至负债累累,我怕过那样的日子。

“于是我偷偷背着爸妈来省城找弟弟,通过我爸爸的战友帮忙,我找到了弟弟,得知他有车有房有生意,又经常出入高档酒店餐馆,我很羡慕,我找他说我是他亲哥哥。他不信。我把复印的收养协议书给他看,他这才相信。

“我提出跟他一起做生意,帮他拎包也行。他坚决反对。他说现在的生意非常难做,劝我回家大面积种烟种菜,干一年有十几万收入。我说我没本钱,因为租用农田种菜种烟要大量资金。他问我要多少钱?我说启动资金最少10万。他说他会帮我想办法,只要我愿意回村种烟种菜。

“我以为他在搪塞我,并不把他的话当真。没想到一星期后,他提着密码箱来小旅馆找我,对我说:‘这里有10万现金,你拿去,不要你还,但是有个条件:从此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又喜又恨,喜的是他还顾着骨肉情;恨的是他把我当成讨债鬼,恨不得把我打发得远远的。

“为了10万元,我承诺不再去找他。这是三年前的事,我用弟弟的10万元租了50亩地,种植烤烟,每年纯收入达到12万元以上,我非常感谢弟弟,空闲时,常跑到省城来偷偷跟踪弟弟,只为了能多看他一眼,这就是骨肉同胞的力量。

“后来,我看见弟弟和一个女孩谈恋爱,就是裴少芳,我默默地祝福弟弟能和裴少芳结婚生子,白头偕老。再后来,又听说弟弟和原来的女朋友重归于好。我觉得弟弟的行为非常不道德。但我又不能当面指责他,只能写电子邮件批评他。

“他竟然说裴少芳的不适合他,更适合我。叫我去追裴少芳。我哪配得上都市的白领丽人?但不知为什么,裴少芳的倩影经常出现在我脑海里,一天比一天频繁、刻骨。

“我终于忍不住来到省城,每天跑到她公司楼下偷看她,我经常从早上等到傍晚她下班,哪怕看她一眼,我就知足了……10月31日上午10点多,她失魂落魄地从光明大厦里跑出来,拦下一辆开往松荫的大客车,我赶紧叫一辆摩的追上去,追了一公里之后,追上了客车。

“我看见裴少芳坐在左边第二的位子上埋头不语,我不知她出了什么事,让她那么伤心,我坐最后一排位子上,看她要去哪里?结果她在松荫汽车站下车,之后,她买了一张去项溪的车票,到项溪之后,她向村民询问去白马山怎么走,得到确认之后,她爬上白马山的媒人岩,想跳崖自杀,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去死……事情从头到尾就是这样的。我没有半句假话,不信你们可以去查。”

“刘荗山死了,你知道吗?”

“死了?我弟弟死了?怎么会这样?”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吴江,表情震惊、悲伤又疑惑。

吴江点点头:“对,一氧化碳中毒,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他杀,所以我们对跟刘荗山关系亲密的人都要调查,我们会去调查你所说的话,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你不准离开金峰宾馆,方便让我们随时找到你。”

游财亮呆呆坐在那里,没有一点反应,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面的墙,好像掉了魂似的,他沉浸在弟弟的死亡悲伤中,吴江拍拍他的肩膀,和周挺走出房间。

7

吴江和周挺到长途汽车站去调查,车站派出所民警配合他俩的工作。省城每天有两班车发往松荫县,上午一班是09:30出发,下午一班是14:30出发,省城距松荫县350公里,一般情况下,4个小时会到站。从松荫发往省城的两班车时间也是上午09:30和下午14:30。

民警找到10月31日上午开往松荫县班车的两个司机,一个是李师傅;一个是王师傅。吴江拿出裴少芳和游财亮的照片让他辨认,问他俩是否认识。李师傅说不认得。年轻一点的王师傅说好像见过,但想不起来。吴江提示说:“这两个人于10月31日上午在路上先后拦下你们的车,乘车到松荫县。”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个女的很漂亮,男的长得五大三粗,样子憨厚老实,女的在光明大厦门口上车,男的在109路8号公车站上车。”李师傅忽然想起来了。

吴江不相信他们的记忆,因为客车的司机阅人无数,只乘过一趟他们的车,不一定记得:“你们车上应该有监控录像吧?”

“有啊,这是公司要求我们安装的,否则不让上路。”

“我们要查看31日上午的监控录像。”

“好吧,跟我们上车。”

他俩跟李师傅来到一辆宇通大巴边,李师傅打开车门走上去,吴江和周挺跟在后面。这是一辆50个座位的新大巴,车里弥漫着一股皮革的味道。

李师傅调出10月31日上午的录像,因为知道时间范围,很快就找到了录像。录像显示:裴少芳于09:55:50上车,她上车后坐左边第二排靠过道的位子上。她神情木讷、落寞,买完车票之后,用双手捂住脸,把头埋到双膝上,好像在抽泣。她身边坐着一个老大爷,不时疑惑地看看她,然后转头望着窗外,欣赏风景。

游财亮于10:02:02上车,上车之后,看见裴少芳埋头着,站在她身边犹豫了许久,似乎很想跟她搭讪,结果她一直都没抬头,这时售票员催他找位子坐下,他只好往车尾走去,坐在最后一排空位上。

吴江担心这是假象,万一游财亮或者裴少芳中途下车,又回到临江小区实施谋杀呢?吴江叫李师傅把录像快进到进入松荫站的时段。

录像显示:车是下午13:09到站的,到站之后,裴少芳茫然无措地下车了,游财亮紧跟在她身后下车,似乎很担心裴少芳的安危,下车之后,他俩的身影就消失在监控录像中。

虽然录像可以证明游财亮和裴少芳下了车,但是不能排除他俩的嫌疑,因为他俩可以乘当天下午的客车回长江;或者打的回长江,如果他俩或者其中一人租小车回省城的话,完全可以赶到现场作案。因为租小车回现场只要3个多小时。

怎么样才能证明他俩没可能回到现场呢?唯一的办法是去松荫汽车站调查。据吴江了解,项溪是个离县城50公里的山村,也是乡政府所在地,如果项溪汽车站有监控器就好了。

吴江打电话给松荫县公安局的同事,叫他们帮忙查询项溪乡汽车站有没安装监控器,如果有的话,吴江打算亲自去项溪走一趟。

一会儿对方就打电话给吴江,说项溪汽车站有安装监控器。吴江接到电话之后,打电话给江一明,说他和周挺要去松荫县调查。江一明祝他俩一切顺利。

周挺把车开上长松高速公路,这条高速路车比较少,周挺保持着130码的时速,不到三个小时就到松荫县,接着往项溪乡前进,50分钟之后,他俩到了项溪汽车站,在当地派出所民警的配合下,查看了当时的监控录像,结果证明游财亮和裴少芳没有说谎。

这说明游财亮和裴少芳不管用任何交通工具,都不可能于刘荗山死亡之前赶到现场,因他俩在项溪汽车站下车时是下午15:10,因此,他俩的嫌疑被排除了。

项溪派出所所长一定要留吴江和周挺吃晚饭,说难得遇见省城的警官下基层。吴江拗不他们的热情,只好留下吃晚饭。晚饭后他俩又开车回省城。到家时已经深夜23:50。

1号重案组花了半个月,走访了52个刘荗山的亲朋好友,但没有任何结果。没有嫌疑人,没有明显的杀人动机,留在现场的两个女鞋印都找到了主人,而两个主人案发时,都不在现场。现场除了顾国花、宋佳姜和裴少芳三个鞋印之外,没第四人去过。

重案组经过讨论认为厨房就是第一现场,不存在从第一现场移尸到第二现场的可能,所以将以刘荗山是意外死亡而结案。

不过,江一明还是放心不下,因为不知一氧化碳是从哪里来的,这点没查清楚,对不起死者和家属。

当案件陷入僵局时,只有重回现场,对现场进行再次勘查,在重大疑难案件的现场,需要这种沙里淘金的精神,从看似苍白无痕的空间里,找出常人看不出的、想不到的蛛丝马迹,这就是高手与平庸者的差别。

江一明带领重案组对现场进行勘查。

江一明和吴江绕着现场外围慢慢观察,吴江望着小区16栋的三排房子的外墙,忽然发现有个铁皮烟囱在晨曦中闪着耀眼的光芒,烟囱尾部正向天空排放着浓烟……吴江自言自语着:“咦,这里怎么有个烟囱呢?”

“怎么了?烟囱有什么不对?”江一明疑惑地问。

“我记得前几次来勘查现场时,没这个烟囱。”

“这烟囱应该是新做的,所以,你前几天看不到。”

“问题是为什么要竖个这么大的烟囱在这里?”

“哦,你的意思是说烟囱可以排放一氧化碳?”

“对,我们去看看。”

江一明来到烟囱底部,发现烟囱连接着一个大锅炉,大锅炉是砌在16栋左侧的平房里。门口上方挂着一个“温暖澡堂”的木牌,原来这是个澡堂。它规模很小,占地不到80平方米。

他们走进房子,一个挺着大肚腩的中年人走上前问:“两位是远方的贵客吧,你们要洗澡吗?”

“对不起,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吴江掏出*给他看。他接过警察看了一会儿,脸上的神色淡淡的,然后把证件还给吴江,便沉默不语了。吴江觉得奇怪,一般市民听说是市局刑警队的,都不会这种态度。

“老板,您贵姓大名?”

“免贵,姓吴,叫大胜,和你是本家。”

“请问您的澡堂开多少年了?”吴江问。

“快十年了。”

“生意好吗?”

“还算凑合吧,这里外来的务工人员多,天冷都喜欢来我这洗澡,我收费便宜,水龙头出水量大,可以沐浴,也可以泡浴。”

“你锅炉的烟囱是刚装的吧?”

“是啊,前天装的。”

“你们以前锅炉的烟是往哪里排的?”

“唉,以前是往下水道排,前几天物业和环保局来人,一定要我建立新烟囱,否则要吊销我的执照,唉,这明明是为难我嘛。这些年来,很多人都买了热水器,生意越来越难做了,而做个烟囱就花了我两万多块,这可是半年的营业收入呀。”吴大胜一脸的惋惜。

“好了,不打扰您做生意了。”吴江示意江一明走出来,江一明跟随吴江走出澡堂,吴江说:“江队,我怀疑一氧化碳是从吴大胜的锅炉里排出来的。”

“哦,这有可能吗?他在这里开将近10年的澡堂,为什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这时出事呢?”

“一氧化碳是煤和碳之类的燃料不完全燃烧的情况下产生的,吴大胜的锅炉里烧的是煤,还有个功率很大的鼓风机一天到晚吹着,这样便可以源源不断地把一氧化碳输送到下水道里,而下水道又连接着各家各户的厨房和浴室,如果一氧化碳浓度足够,便能使人中毒死亡。”

“老吴,你想法很对,接下来我们只要查出一氧化碳是否能进入刘荗山厨房,就能找出罪魁祸首!”

吴江点点头,江一明露出欣慰的微笑。

8

江一明走进刘荗山的死亡现场,把罗进叫出来,把看到的情况向他说明。罗进说这很好办,我回队拿气体检测仪,检测一下就知道了。

由于离刑警队比较近,罗进半小时后就回到临江小区,他和江一明、吴江一起爬到16栋楼顶,来到烟囱旁边查看,澡堂的烟囱依墙而立,烟囱口高出天台1.8米左右,此时烟囱正向天空喷出滚滚浓烟。

罗进爬上天台的护栏,拿出爱德克斯气体检测仪,伸到烟囱口里进行检测,检测仪显示烟囱里排出的气体一氧化碳含量高达0.40%,含量已超过人的致死量。

罗进说:“空气中一氧化碳的含量达到0.32%就能致人死亡,一旦中毒就无法自救,因为它是无声无息的,一氧化碳素有无声死神之称。”

“可以肯定澡堂排出的一氧化碳致刘荗山死亡吗?”江一明问。

“不一定,如果吴大胜把一氧化碳排放到下水道中,一氧化碳会被稀释,因为下水道空间比较大,如果通风较好的话不至于毒死刘荗山,因为下水道离刘荗山的厨房将近20米,一氧化碳很容易被空气稀释,当然,只要让吴大胜把排烟道改回原来的样子,在刘荗山的厨房里进行检测,如果一氧化碳的浓度检测的结果达到0.32%以上,那么就可以判断澡堂的烟是罪魁祸首。”罗进回答。

“好,我们这就去找吴大胜。”江一明说罢走下天台,三人一起来到澡堂找吴大胜。

吴大胜不在澡堂里,是个中年妇女在帮吴大胜打理澡堂。江一明问:“你是吴大胜的帮手吗?”

“是啊,有什么事?”

“吴大胜呢?”

“他回家了。”

“你给他打电话,叫他马上回来,说市局刑警队的人找他,必须立即赶回来。”

她见江一明很威严,不敢怠慢,打电话给吴大胜,一会儿吴大胜说就回来。一刻之后,吴大胜回来了。

江一明说:“吴老板,我们怀疑你澡堂排出的毒烟使刘荗山中毒死亡,现在你必须把烟囱改回原来的样子,让我们检测你澡堂的排烟是不是一氧化碳的源头。”

“警官,你说得容易,让我把烟囱改回去,然后又改回来,这一来一去最少要花好几千块,而且要停业几天,我的损失谁负责?”吴大胜黑着脸说。

“如果检测结果不是你们澡堂的责任,费用由我们出;如果是你的责任,你将负责赔偿刘荗山家属巨款,甚至可能要负责刑事责任,如果那样的话,澡堂肯定会被工商局关闭,我们也不会承担你的经济损失。”

“不,我不干!你们爱怎么地就怎么地。”吴大胜甩起赖来。

“我们怀疑你犯下谋杀刘荗山的重罪,请你跟我们去市局刑警队走一趟吧。”江一明和吴江同时向前走一步,吴大胜感到巨大的压力,后退一步站稳,想了一会儿说:“三位警官有好好商量嘛,何必要把谋杀罪名扣在我头上?你们看我像杀人凶手吗?”

“杀人犯有认吗?你马上叫人来拆烟囱,把排烟道改回原来的样子。”

“好好好,我马上办。”

吴大胜打电话给原来帮他建烟囱的工人,出高价让他们多叫几个人来帮忙。一会儿,来了四个工人,带着工具,对烟囱下段进行拆除,然后把原来放在一边的旧排烟管安装好,让排烟管通向下水道。干完这些之后,已经是傍晚了。

江一明叫吴大胜重新开始装煤炭烧锅炉。吴大胜自信锅炉排出的一氧化碳不能致死刘荗山,因为他已经在这里开了将近十年的澡堂,以前从没听说过居民一氧化碳中毒的现象。于是,他开始生火,煤炭燃烧起来之后,他打开了鼓风机,像往常一样烧锅炉。

半小时之后,江一明叫吴江监督吴大胜,他和罗进戴着防毒面罩进入现场,把刘荗山的厨房门和窗户关上,开始检测室内的一氧化碳含量。罗进先把检测仪放在饭桌上,因为刘荗山是在饭桌边中毒死亡的。

十分钟之后,检测仪果然检测到一氧化碳,这说明一氧化碳是从澡堂的锅炉里排放出来的,因为下午工人改造烟囱时,吴大胜停止烧锅炉了,罗进乘机对刘荗山的厨房进行检测,没有任何一氧化碳,此时,吴大胜开始烧锅炉半小时之后,就在现场检测出一氧化碳。

但是检测仪显示室内一氧化碳的浓度只有0.25%,不到致死量。罗进把检测仪拿到地漏口,放在那里十分钟之后去看,结果只有0.26%的浓度。罗进把检测仪放回餐桌上,示意江一明出去,罗进先走出来。

他俩摘下防毒面罩之后,罗进说:“江队,目前一氧化碳的浓度不会达到致死量,因为锅炉刚刚烧开不久,不能过早做结论,必须经过长时间检测才知道结果。”

“要多少时间?”

“最少得12小时以上。今晚我在这里值班,以便随时观察数据;另外可以不让人破坏现场,假如这是一起谋杀案,凶手看到我们来检测一氧化碳,他可能会搞破坏。”

“好,辛苦了。”

“还有,我怕吴大胜火烧得不够大,减少废气的排放量,以逃避责任,所以要安排人时刻监视他。”

“好,我安排周挺去监督吴大胜,你俩值班时可以互相照应。”江一明说完走出现场,叫其他组员回家睡觉。

第二天,各位组员都来到临江小区,江一明问罗进检测结果有没有变化。罗进说结果和昨晚一样。江一明来到锅炉房里,看见周挺坐在吴大胜旁边看他烧火,不时往锅炉里加煤,因为周挺怕锅炉的煤不够,产生的一氧化碳就不够致死浓度。

江一明叫罗进和周挺回家休息,他和小克、吕莹莹、吴江接替他俩的工作,这样一直到傍晚,检测仪的数据还是同样的,那么,这就无法确定吴大胜是始作俑者。

江一明认为一氧化碳肯定是从锅炉里排出的,但是为什么检测时达不到致死量呢?会不会是不同批次的煤燃烧时造成的一氧化碳量不同呢?为了解开这个问题,江一明和吴江开车到省煤炭研究所找专家询问。

张教授接待他俩,双方客气地寒暄之后,江一明把基本案情说给张教授听,然后说:“我们遇到一个难题,需要张教授帮助。”

“请说,能帮助1号重案组破案是我的荣幸。”张教授40岁出头,充满活力,不是想象中满头银发的老者。

“是不是不同批次、不同质量的煤炭燃烧所产生的一氧化碳浓度就不同?”

“对,质量差的煤炭燃烧不充分,产生的一氧化碳浓度更高,质量好的煤炭能更充分地燃烧,产生的一氧化碳浓度自然小,跟天气也有关系,如果是下雨天,一氧化碳散发比较慢,晴天则相反。”

“哦,我知道了,谢谢张教授指点迷津!”

“别客气,以后有什么问题打电话给我就是,不需要亲自登门,浪费你们的宝贵时间。”

“好!”江一明和他握手道别。

江一明和吴江查看了10月31日的天气预报,得知当天下大雨,直到下午4点雨才停歇,那么,这就必须买来同批次的煤,在下雨天进行检测。他俩去找吴大胜,叫他把购买煤炭的进货单拿出来看。

他俩发现检测时燃烧的煤和10月31日的煤是不同批次的,而且是不同的煤炭公司。他俩来到远洋煤炭公司,买来了一吨的煤炭,因为这是10月31日吴大胜进货的公司。煤运到澡堂之后,江一明叫吴大胜用他们的煤烧锅炉,虽然吴大胜不理解,但是他照做了。

罗进又用检测仪对现场进检测,依然用了12小时,结果一氧化碳含量只升到0.29%左右,最高时只升到0.30%,还是达不到毒死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江一明只好打电话给张教授:“张教授,您好,我们买来同批次的煤,在下雨天里用煤烧锅炉,对锅炉里排出的废气进行12小时的检测,结果发现一氧化碳的浓度只达0.30%,不到致死量,这还得向您请教。”

“这样吧,你们开车来载我,我们一起到现场去看看。”

“好,谢谢您!”

江一明和吴江开车去接张教授到现场,张教授仔细地看了现场之后说:“我判断可能是这样的:如果下大雨时,下水道被垃圾堵塞了,而堵塞的地方刚好是刘荗山地漏通水管的前方,那么从锅炉里排出的废气就不可能往前散发,只能往刘荗山的地漏通水管里挤,这样便可以使一氧化碳的浓度达到致死量,而刘荗山是关着厨房门吃饭的,所以,他在不知不觉中中毒死亡。”

“为什么同一座楼的居民没有中毒现象呢?”

“我想刘荗山的地漏水管可能没有回弯,而且他极少煮饭吃,水管中无法积聚污水,因为回弯和污水会稀释一氧化碳,所以他才会中毒。而其他居民排污管不仅有回弯,而且有污水积聚,还有,他们的楼层比较高,所以不会中毒。不信你们叫人去下水道查看。”

江一明叫来物业管理员,问他近来下水道是不是堵塞过?他说:是的,11月1日有居民向他们反映说下水道堵塞了,叫他们雇专业工人来疏通,我们只好雇人来清理堵塞下水道的污泥。

江一明和吴江来到刘荗山的厨房,用一条四米长铁线从刘荗山厨房的地漏插下去,结果证明水管没有回弯,江一明这才放心。

江一明担心吴大胜利用一氧化碳谋杀刘荗山,哪怕被警方查出来,也只不过是意外事故,大不了赔些钱。江一明把吴大胜带回刑警队,让吕莹莹对吴大胜进行测谎,结果证明吴大胜没有说谎。

宋佳姜和欧宝凰夫妇得到这种结果之后,非常失望,但是又没办法,因为1号重案组破案无数,被市民公认是最权威的,最后向法院提起诉讼,向吴大胜提出巨额索赔。

“小游,留下来可以吗?我会把你当作亲儿子一样看待。”欧宝凰站在东郊长途汽车站的检票口,紧紧拉着游财亮的手说。

“不行,我爸妈都老了,我要回家孝顺他们。”游财亮真诚地看着欧宝凰说。

“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吗?儿子走了之后,我就像掉了魂似的没着落……你不是喜欢裴少芳吗?我们可以帮你追到她,我们可以给你们买结婚房……”

“不,虽然我很喜欢她,但我更喜欢乡下和爸妈,那里没有城市的喧嚣、浮躁、雾霾,战友之间的深情厚谊不会用一张协议来阻隔……”游财亮忽然意识到不该对丧子的老人说这种话,他停顿一会儿说:“如果裴少芳也喜欢我,我会请她去乡下创业,我目前挣的钱比她的工资翻一倍,虽然苦一点累一点。如果她怕去乡下跟我吃苦受累,就算我们没有缘分。”游财亮坚定而自豪地说。

欧宝凰的心一阵刺痛,她知道30年前那张收养协议大错特错,因为有一次她把现金拿去银行存时,忘记关保险柜,回家时看见刘荗山正在看收养协议书,知道自己不是她亲生的,所以,他经常和刘天琪作对,以致最后吵得不可开交,搬到临江小区去住,如果他没有搬出去住,也不至于意外死亡。

游财亮礼貌地向她挥手告别,爬上开往松荫县的大巴,一会儿,车子启动了,渐渐消失在欧宝凰的眼前,不争气的眼泪从她眼中滚滚而出,眼前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