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画？

吴敦一跟米易尘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想起花满林的“幻梦四章”。没有任何根据，只是一种直觉。

“请问，你还记得撞到人具体是哪天发生的事吗？”

男职工想了一会儿，又当场翻出记事本查看：“我加班的时候都会做记录……对，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

时间对上了！

跟“幻梦四章”有关，唯一没有被调查局收录的只有殷岚家被人盗走的《夜归》。

“他大爷的，来迟一步！”上回从里世界救出来的那个微胖女人消失得无影无踪，米易尘对此不爽了很久。这回好不容易以有点线索，结果又被对方溜了。

根据调查，玄奇公司看起来一派正经小公司的模样，实际上根本没在工商管理系统中登记，租写字楼时租金是采取现金预付的方式，签合同用的也是假的个人信息。

也就说，这群目的不明的家伙是从一开始就做好东窗事发马上放弃这个据点的准备吧？

他们当然可以安排人守住玄奇公司，但以对方的警惕性来看，这样的行为多半是徒劳。

事情发展也正如米易尘二人所料。

他们在玄奇公司门口装了针孔摄像头，又派专人盯着，但直到半个月后的某天，才终于有人来搬走玄奇公司内部的家具。

但这些人是物业安排的，和他们要找的神秘人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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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岚从吴敦一那边简单了解了一些和玄奇公司相关的信息。

由于《夜归》那幅画之前就被晗月毁了，玄奇公司又已经人去楼空，他也没太放在心上。

眼下他更关心的是暑假探亲的事。

准确的说，是自己出远门时，家里这群非人要怎么安排的问题。

“我肯定是跟少爷一起走的吧？哪有主人出远门，仆人不跟去照顾的！”百岁第一个要求要跟。

“我在魏家待了这么多年，一次旅游都没体验过，你忍心把我丢在家里？”晗月说着，熟练地摆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就连只能用意念传音，暂时还不能说话的一白都缠到殷岚手臂上，用实际行动表态。

殷岚被吵得头疼不已，偷眼看向云淞。

对方居然从头到尾都不参与讨论，这份淡定实在是有点异常。

云淞得意道：“爷有翅膀，爱去哪都可以飞去，不需要你同意。”

最后主动留下看家的只有花满林。不过他留下的原因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存在多久，所以想尽可能多跟文薇见几面。

殷岚倒是不担心花满林会闯祸，他更担心的是家里能打的都被自己带走了，万一厉宁又撺掇某个怪谈上门砸场子，会殃及对方。

“他又不知道你这段时间不在家，实在不放心，你就把公寓钥匙给花满林。”晗月建议道，“持有全部钥匙，就表示他暂时代理你管理公寓，算是临时主人。真发生什么事，他可以利用公寓的规矩应对。”

事情便很快定下来了。

又过两天，背着旅行背包的殷岚在高铁上找到自己的座位，刚放好行李就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

他刚才过安检的时候充分体验了一次社死的感觉，现在仍能清晰回忆起安检员说他行李异常，然后看着他从背包里接连掏出小草龟、瓷娃娃时那种微妙的表情。

幸好一白是伪装成装饰手环的样子盘在殷岚手腕上，不然殷岚真不知道它的品种能不能带上车。

安检员当时还夸殷岚戴的真皮手环很有个性和质感呢。

他打开折叠桌板，把百岁和晗月瓷娃娃放到桌上，方便它看窗外的风景。列车缓缓开动时，一只白色的大鸟振翅从窗外飞过，只短暂地在窗户和折叠桌板上投下一片阴影。

殷岚抬起头。

这次严格来说不算旅行，且出发前他确实很不想把这群非人也带去姨妈家。但想到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这些家伙都会陪着自己，他还真有了种这是一次家庭旅行的错觉。

放松下来靠在座椅上，殷岚刚准备找本书打发时间，身旁忽然有人经过。

殷岚无法描述擦身这一瞬间的感觉，他只是下意识地抬起头，接着就看到一个“熟人”。

“等等！”认出经过自己座位的正是一个多月前从里世界背出来的微胖女人，殷岚立即站起身。

微胖女人非但没因为他这句话停步，反而加快脚步，小跑着离开这节车厢。

车厢里的乘客不多，三分之一的座位都还空着，殷岚喊的那一声打破车厢中的安宁，很明显的招来其他乘客不满的视线，他只能闭上嘴紧追在微胖女人身后。

这女人八成跟玄奇公司有关！

列车上能奔跑的空间有限，殷岚相信自己不会追丢，但微胖女人好像也不是真心要逃——她忽然闪进无人的洗手间，然后把殷岚也拉了进去，迅速关上门。

“又见面了，我还没正式向你道谢。”微胖女人主动开口。

事情的发展和殷岚想象中不太一样，不过既然对方愿意谈话，他就顺势道：“我想知道是不是你从我家偷走《夜归》，你认不认识一个叫‘东方’的男人？”

微胖女人一怔，接着苦笑道：“你这是讨救命之恩的人情吗？真是直接。”

殷岚逼视着对方。

“其实我原本也想找你聊一聊的，可惜每次时机都不巧，特案调查局那些狗老在你周围转悠，上次我的同伴想在槐舟大学接触你时还差点被撞见。”

上次，大学……

两个关键词，让殷岚想起前不久有一天他独自走着时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后来吴敦一出现，跟他谈起山昱引发的一连串事件，他就忘了这个小插曲。

“你们找我做什么，给我公寓塞传单的不会也是你们吧？”

“传单？”

“黑色的传单，上面印着‘带你认识真实的世界’。”

微胖女人紧皱的眉头松开，露出轻蔑的笑容：“你说的是寻宇那群一知半解的杂鱼啊！他们都是瞎起哄的外行人，跟我们玄奇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承认了她是玄奇公司的人。

“这儿不是适合谈话的场所，我就长话短说了吧。”微胖女人继续道。“你已经遇到了不少怪谈，应该明白这些非人存在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到了需要成立调查局专门解决的程度？但我们和调查局那群妄图阻挡时代变迁的死脑筋不同，我们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从微胖女人口中，殷岚得知玄奇公司这群人都懂玄学或者具备一些特异能力。

他们的理念大方向上跟“寻宇”类似又有所不同。

寻宇的人认为当下人们生活的世界是虚假的，需要戳破的幻梦。玄奇这边则认为怪谈频繁出现是世界即将进入末日并迎来新生的征兆，怪谈们就是将要取代已经在世上生活了数百万年的人类，成为新世界主宰的新生命。

“其实‘新生命’的说法也不太准确。我们认为怪谈们在人类出现前就已经存在，只是后来它们追随着它们的神进入了沉眠，之后才诞生人类。现在它们醒了，理所当然要取回原本属于它们的地盘。”

殷岚默然，感觉自己在听一个中二病幻想出来的故事。

没人规定四五十岁的人就不能突发中二病嘛。

看出殷岚不太信自己说的话，微胖女人提醒他：“你上次不是已经通过幻梦四章进入到里世界了吗？虽然最后时刻你背着我逃跑时我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但我确信那时候围着我们窃窃私语的恐怖存在，就是属于怪谈们的古神。”

“我得说那些东西和我认知里的‘神’相差很远。”

“那是因为它们和人类本来就不是同一个物种。越是古老的神明，越是野蛮残暴，只要你多看看神话传说就能理解我的意思。”

“好吧。但这和你们偷东西有什么关系？”殷岚还没忘记自己最初要问的事。

微胖女人回答：“为了调查。我们对里世界知道得太少了，为了能获得可以在末日中活下去的必要情报，需要多与它们接触，找到能够利用它们，与它们共存的办法。”

“为此害死很多人也在所不惜？”

“对。这是有能力的人的特权。”

见微胖女人好像还有点骄傲的样子，殷岚心中升起不快的情绪：“你知道你们这种人该叫什么吗？”

“什么？”

“人奸。”

微胖女人脸上一僵，还没想好要怎么反驳殷岚的话，外面忽然有人猛敲洗手间的门。

“里面的在干什么啊？占着大半天了还不出来！”

“知道有人你还吼什么？去别的车厢啊！”高声跟敲门的人对骂完，微胖女人又匆匆塞给殷岚一张名片。“你现在对里世界和怪谈的了解太少，不愿意相信我的话也情有可原。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回头和我联系。”

听到外面的人骂骂咧咧走开了，微胖女人这才开门出去。

“如果你不告诉调查局在车上遇到我的事，我还可以给你讲一讲跟你家那栋公寓，以及你祖父收藏品相关的事。”临走前，微胖女人又补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