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岚一时间都拿不准持正是因为小黑蛇走了他没法再帮香客驱邪而舍不得，还是因为养了一段时间养出感情了，所以舍不得。

不过他还是如实道：“我只是临时需要用它，所以带回去一段时间。”

“跟和你一起来的那姑娘有关？”

简枫被知客僧带去上香了，这时不在场，也方便殷岚对持正说明情况。

一听是害死人的怪谈，持正便没了犹豫，亲自带着殷岚去僧舍里找小黑蛇。

边走他边介绍小黑蛇在这边的生活情况：“它挺好养活的，平时都自己在阴凉地方待着，有沾到怨力的施主来时才出现。对了，它好像会听经，我们念经的时候它就在旁边听……”

殷岚猜小黑蛇这种反应，大约跟它体内那一点佛光有些关系。

“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它也听得懂在叫它。”打开自己那间僧舍，持正仿佛追着孙子喂饭的老人家一般，弯腰朝床底的阴影喊：“一白，一白，你在吗？殷岚来接你了。”

很快，床底浓郁的阴影中就有一条黑色的东西悄无声息爬出来。

[阿娘！]

见到殷岚的瞬间，小黑蛇明显加速了，激动地缠着他的腿就往上爬。

而殷岚则被脑海中忽然冒出的陌生声音和陌生称呼雷得外焦里嫩。

[阿娘，阿娘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小黑蛇爬到殷岚肩头，盘在他肩上，亲昵的用三角形的小脑袋蹭殷岚的脸。

殷岚忍了又忍，一把抓住小黑蛇拿到自己眼前，低声威胁道：“不许叫我‘娘’，不然把你送给住持了！”

持正听不到小黑蛇的声音，面对这突发情况满脸迷茫，但大约知道殷岚应该是在和小黑蛇沟通。

小黑蛇被拎着，倒也不挣扎，声音带着商量的意味，改了个称呼。

[妈妈？]

殷岚：“……”

他只知道鸟类好像会把破壳时见到的第一个生物当妈妈，但蛇类也会吗？

“男的不能叫‘妈妈’。”想到脑海中浮现的甜甜糯糯的小萝莉声音，殷岚虽然不乐意对方对自己的称呼，还是耐着性子给小黑蛇解释了一下人类的性别和规矩，以及它的来历。

以小黑蛇的诞生经过来说，它或许该算顾视闲跟那个和尚的孩子？

殷岚又被自己的联想雷了一下。

见小黑蛇老实了，似乎还在消化刚得知的事实，殷岚把它放回自己肩上，这才对持正解释道：“它似乎有自我意识了，可以跟我对话。”

对此，持正坚定认为是一白天天跟他们一起念经的结果。

“一白有佛缘。”

“它是不能长久留在无桃寺的。”殷岚一口打消持正的念想。“住持，这家伙并不是什么辟邪的神兽，它看起来就算没有威胁，依然是个怪谈。也许它生出自我意识，只是因为在无桃寺的这段时间吸收了足够怨力的缘故。”

如果小黑蛇没说话，殷岚还可以在事情解决后把它送来无桃寺寄养。但它已经产生了意识，殷岚就不敢继续放养它了。

持正欲言又止，良久才叹了口气道：“是我起执念了，觉得有一白在，可以扩展一下寺内业务，唉。”

随后他摆了摆手，再没提起代养的话题。

简枫上香回来，就发现住持精神好像蔫了不少。但她没来得及发问，就被殷岚肩上盘着的一白吓了一跳。

“你还养蛇！”就算早知道这表弟有些奇怪，可来到槐舟市以后，他的奇怪程度简直是翻倍增长啊！

殷岚用指尖摸了摸一白的头，安慰道：“它没毒的，枫姐你帮我照顾两天吧。”

这一瞬间，简枫的表情比见鬼了也没好多少。

不过，想到殷岚应该是因为住校不能养宠物，实在没办法才拜托自己，简枫最终还是同意了可以帮忙照看小黑蛇几天。

为此，她还特意去买了个可以拎着走的爬宠外出盒。

殷岚送简枫回酒店时，围观的人群已经散掉了，只有跳楼的人掉落的位置用蓝色防水布和黄色的警戒线围出来，提醒行人不要靠近。

他刚跟简枫分开，似乎一直在这儿等的吴敦一便神出鬼没地冒出来，冲他招了招手。

吴敦一手上拿着殷岚曾见过的小册子，和刑侦剧里的警察似的，边翻边说：“交流一下彼此掌握的情况？”

从吴敦一口中，殷岚得知今天的死者确实是酒店的服务员，男性，主要负责夜班工作，同事们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大白天悄悄跑到酒店里跳楼。

事发现场也没有其他人出现的痕迹，所以大概率会照自杀结案。

“据民警了解，这人虽然性格有些轻浮，但人缘不算差，时不时还会请同事们吃宵夜之类，在今天之前一切正常。一定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是他的消费能力跟收入水平明显对不上。”

听到这里，殷岚想起在出租车上听到的司机之间的讨论。

尤其是一位女司机说过，有个自称这家酒店员工的家伙花钱大手大脚。或许，他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你还记得坐的那辆出租车的车牌……算了，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没记住。”吴敦一摇摇头。

一般人谁坐车还记车牌号啊？

殷岚暗自吐槽，接着掏出自己的手机：“有支付记录的话，应该也可以找到人？”

暂时搁置这条不知道算不算线索的情报，二人转而聊起吴敦一和警察一起出现在这家酒店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发生了疑似怪谈的事件。

“没出人命，不过也很奇葩就是了。”吴敦一脸上露出微妙的表情。

原来，是一部分曾经在这家酒店入住过的男客人，在离开酒店后一周之类都遭到了莫名其妙的袭击。他们说不出遭遇袭击的过程，也无法描述袭击者的模样，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因为袭击失去了自己的生殖器官。

“啊？”殷岚怔住。

吴敦一眉头纠结地皱起，语气沉重道：“你没听错，他们那个部位被咔嚓了。”

同为男性，两人谈到这儿不禁沉默了片刻。

之后殷岚才问：“这些人都在这家酒店叫了特殊服务吗？”

这点在之前的调查中没人想到要问，受害者们自己也不会主动说出来，所以还需要重新确认。

殷岚并没有接相关的任务，给吴敦一提供思路后就准备回学校了。

临行前，他特别拜托吴敦一帮忙看顾一下简枫。

“我表姐是那种平时不信邪，但真遇到怪事就会自己产生乱七八糟联想的类型。虽然我给她安排了‘保镖’，但你方便的话……”

“没问题，都是自己人。”吴敦一爽快答应。“不过我之后找你帮忙的话，你也不要拒绝哦。”

殷岚苦笑点头。

-

他回槐舟大学时天已经黑尽了，但校园门口却异常的热闹。

不是平时学生们进出校园的那种热闹，而是一群肩上扛着摄像机，手上拿着相机或者话筒的记者。

反应过来情况不对的瞬间，殷岚就想改道走侧门的，结果却被一个记者眼疾手快拦住了。

“同学你好，我是《槐舟见闻》的记者，请问你知不知道贵校校长的独生子神秘失踪十五年又忽然现身这件事？”

“不知道。”殷岚果断否定。

但记者并未放弃，继续道：“据说他当时和另外一个失踪的同学是情敌关系，警方早前把他带去警局协助调查，似乎是怀疑他谋害了另一位同学后潜逃。但刚刚我们却收到他已经被释放的消息。能不能跟我谈一下你对这事的看法？放心，我们后期会给你打码的。”

“我真不知道，没有任何看法……”注意到摄像机镜头转向自己，殷岚赶紧侧过脸。

这时，两道车灯由远及近，在众目睽睽中开进校园，开往教职工宿舍的方向。

“说不定是厉宁乘坐的车！”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拦住殷岚的记者唯恐错过关键镜头，总算没再纠缠，跑步朝车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一阵兵荒马乱中，殷岚隐约听到谁说了句：“我的线人说这个厉宁好像和失踪当时一模一样，外表完全没变化……”

翌日，配着新闻发布在网页上的厉宁照片也证实了这点。

殷岚不知道厉宁这么高调现身人前的理由是什么，但对方这次现身确实狠狠刷了存在感。单论“传播度”的话，恐怕整个槐舟市短期内都没有比他更强的怪谈了。

他给泉河公寓那边打了个电话，拜托花满林通知云淞来一下学校。

然后殷岚趁着没课的时间，去到教职工宿舍区。

殷岚并不知道厉校长住哪栋楼，不过路上遇到了还在锲而不舍向周围住户打听的某个自媒体记者，悄悄跟在对方身后，也就找到了。

这边的情况倒是比殷岚意料中的安静。

大概是因为住户都是槐舟大学的职工及家属，所以没人对校长家的事指指点点，大多是正常的出门和回家，那个自媒体的人尝试了几次都没遇到愿意放他进楼栋的。

就在殷岚自问自己跑来这儿有什么用时，他感到头顶传来某种强烈的视线。

抬起头，在他观察的这个单元的十五楼，一扇打开的窗户后面，厉宁正朝他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