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殷岚刚才确实也没看见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电梯门打开时，有个影子从他和简枫之间穿过，走了出去而已。他当时察觉到对方好像要回头，这才匆匆看向地板，避免与其视线接触。

以殷岚过往遇到非人之物的经验，它们有些原本只是漫无目的徘徊，但察觉到他能看见后，就会立刻跟过来，继而引发种种麻烦。

在不确定刚才出去的黑影是否与简枫遇到的怪事之间是否有关联的情况下，他不想节外生枝。

“你的房间是几号？”没给简枫追问自己的机会，殷岚切入正题。

“812号，这边偶数和奇数房号是分开的。昨晚那个被鬼压床的就在我隔壁的814号。”简枫回神，快速指出方向。

白天的酒店走廊比夜晚安静得多，大概是住客们大多出去游玩或者工作了。

殷岚走在酒店的走廊里，忽然有种这时段的酒店跟放假时的大学寝室有些相似的错觉——不是说住宿条件，而是那种本来该热热闹闹的地方在某一时段忽然变得空荡荡，缺乏人气的阴森感。

在简枫刷卡后，殷岚先敲了敲房门，这才走进里面。

目睹他的行为，简枫哭笑不得：“你还遵守外婆教过的那些规矩啊？”

“嗯，反正只是个简单动作。”殷岚说着，摘下眼镜，借着擦拭镜片的间隙扫了一圈房内。

这个房间白天看起来很正常，应该不是怪谈主要出没的地方，简枫多半只是受隔壁那人的牵连，所以也跟着遇到怪事罢了。

以防万一，殷岚还是多问了一句：“枫姐，你这几天遇到的人里面，有没有一个看起来年纪和我差不多，说话总是笑眯眯，虽然长得不错，但给人感觉很不舒服的男生？”

“啊？”

“你仔细回忆一下。”

自从听说厉宁出现了，殷岚就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

虽然理论上厉宁应该不知道简枫和他的亲戚关系，但怪谈之间的情报网谁说得准呢？

简枫皱眉回忆良久，十分肯定的摇头说：“没见过，怎么了？”

殷岚松了口气：“没见过就好，这人跟我有仇，如果他出现在你面前，一定要尽快远离他，到人多的地方去。这家酒店……”

咚！

话刚说到一半就听到一声巨响，接着是楼下传来的杂乱喊声，隐约有人在说“跳楼了”之类的话。

简枫下意识要去窗边看，殷岚赶紧高声提醒她：“不要看！”

见表姐似乎被自己吓到了，殷岚放缓语气道：“老人们以前说过的不是吗？路过有人横死的地方，不要看，不要议论，否则不小心得罪了那些东西，它们可能就跟过来了。”

“没有人这么提醒过我……放心，我不看。”嘟哝了一句，简枫还是立刻保证道。

殷岚这才点点头，继续被打断的话：“这家酒店你还是别住了。至少现在已经知道他们这里有发生过盗窃事件，而且管理不严，客人常常被骚扰，这些应该已经可以作为调查结果提交了吧？”

“哪有那么简单？事件发生的时间，有没有善后处理之类，我都得写到调查报告里——钱难挣屎难吃啊，亲。”简枫苦笑。“不过我确实该换个房间了，至少离开频繁出事的这两层楼。”

每个月那点工资，犯不着拼命。

殷岚不清楚简枫公司的规定，不过看她已经有计划了，也不便勉强。

但为防万一，他还是要求简枫待会儿跟自己去一趟无桃寺。

“是要求个护身符吗？”简枫听到要去寺庙，想到的便是拜菩萨求保佑之类。

殷岚含糊点头：“算是吧……”

持正没什么实际的驱邪本事，但会吃怨力的小黑蛇还在他那寄养着，领回来至少可以帮简枫降低一些风险。

不过两人回到大堂的时候却没能顺利离开。

由于刚刚有人跳楼，负责这个片区的民警已经迅速赶到，正在向酒店工作人员和客人们询问具体情况。

本来殷岚二人只要如实说只听到声音，没有目睹就完事了，但民警中混着一个他的熟人——吴敦一。

对方一下子就发现殷岚，还怕他走掉似的，高声叫道：“殷同学！”

“你还认识警察？”简枫很意外。

她自己叛逆期的时候也曾和一些民警打过交道，大多是被人家抓住教育。

“我们学校的代课老师，好像有给警方做顾问。”赶在吴敦一过来前，殷岚低声介绍了一下对方的公开身份。“吴老师。”

听到殷岚对自己的称呼，吴敦一挑了挑眉，瞬间领会意思。

本来要说的话也变成了开玩笑的调侃：“在约会？”

“我表姐。她遇到了点麻烦事，我正准备陪她去无桃寺上个香之类。”殷岚很庆幸在场的是心细的吴敦一，要是换成米易尘，那他的“兼职”恐怕已经暴露了。

“是要去晦气吗？我这儿刚好有……有熟人送的护身符，不嫌弃的话拿一张去？”

好吧，这位是比米道长心细，但也只细了一点点。

殷岚忍住捂脸长叹的冲动，听简枫问：“警察还搞封建迷信？”

吴敦一微笑：“我只是顾问。再说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来，分你一张。”他说着打开钱包。

电子支付时代，还用钱包的人已经很少了。

殷岚和简枫都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吴敦一的钱包一眼，然后就看到里面装的不是大钞，全是符。

他熟练地抽出两张黄符，分别递给殷岚二人。

“随身带着就好，如果走到某个地方的时候符纸忽然燃起来了，就赶紧后退离开。”提醒完，吴敦一悄悄给殷岚比了个稍后联系的手势。

-

简枫拿着符纸从酒店里走出来，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你们这个老师……真的没什么事吗？”正常人谁会随身带那么多符纸啊？

“他经常出入凶案现场，所以可能有些忌讳。”殷岚努力给吴敦一的奇异行为找补。

简枫本来都接受他的解释了，但上了出租车忽然又觉得不对：“你不是念民俗专业吗，为什么你的老师会是凶案的顾问？”

殷岚：“……这是，本地习俗。”

他实在编不下去了。

好在这时候年轻的出租车司机开了腔：“兄弟，你们是从刚死人的那个酒店出来的？我正在周围等活呢，就听到对讲机里说那边有人跳了。死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跳啊？”

“不知道，我们没看。”借着回答司机的问题，殷岚避开了简枫的追问。

“没看？哎，你们都没点好奇心的吗？”司机语气略带失望。“我们还猜是不是谋杀呢！平时那些要自杀的，不都是先站在楼顶上嚷半天吗？今天这个听说事先都没人注意到，忽然就掉下来了，还差点砸到附近的人。”

他口中的“我们”应该是其他用对讲机联系的出租车司机。

回应年轻司机似的，车里的对讲机这时候忽然又响起来，一个大叔的声音道：“我问到了，死的是那家酒店的一个服务员。话说，该不会又是为了讨薪吧？”

“讨薪？这酒店没出过拖欠薪水的事吧？”又一个声音加入讨论。

“没有没有，我跟店里一男的认识，他花钱大手大脚的，一看就是收入不错的样子，上次点杯酒就想泡我，呸！”这次说话的是一个女人。

年轻司机本来想加入讨论的，但想到自己车上还载着客人，怕被投诉，赶紧把对讲机关了。

他干笑解释道：“整天都在车上有点无聊，所以大家就这么闲侃几句……”

“没关系，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简枫表态，顺着话题向对方打听。“你们这样每天聊着，八成消息很灵通吧？有没有听说过这家酒店闹小偷的事，或者死人之类的？”

“今天之前没死过人啦！小偷的话，我以前拉的一个客人倒是遇到过。不过那还不是怪他管不住胯下……呃，那东西。反正就是找小姐，被人家把包摸干净了。怕被家里老婆知道，所以也不敢报警。”意识到交谈对象是女性，司机赶紧憋住更不文明的话。

简枫点点头。

情况倒是和大堂经理说的，以及殷岚的猜测基本一致。

年轻司机说着话忽然笑了声：“不过，我看那个被偷的老哥纠结的倒不是丢的钱，而是没睡成。据他说，那小偷长得可漂亮了，比不少小明星都要漂亮，个子还高，模特儿似的。就是瘦，手摸着骨节分明的，啧啧。”

殷岚听着简枫和司机的交谈，默默记下细节。

没多久车就开到了无桃寺。

自从引发怪谈的桃树被殷岚带走后，这儿的香火明显比以前旺了不少。持正都是在知客僧通报好一会儿后才抽出空来见殷岚。

一听说殷岚是来带小黑蛇走的，老和尚立刻露出好像天要塌了的表情。

“非带走不可吗？我看它在我们这儿待得挺开心的，你平时要上课也没空照顾。不然这样，周末我送它去你家，工作日你把它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