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复春不像那些知识学多了看到什么都想用科学解释的人，他只知道，撞邪了就要赶紧想法子处理，别死扛着非拖到出事才信邪。

微胖女人红艳的嘴唇轻轻扬起，朝王复春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道：“请坐，咱们慢慢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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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舟市调查局。

凌晨两点半，米易尘抱臂坐着，一双眼鹰隼般牢牢盯住挂在墙壁上的三幅花满林遗作，一秒也不敢松懈。

看他这过度紧绷的模样，之前语出惊人的那位女调查员递过去一杯冒着热气的浓茶，劝道：“米哥，事情成不成都还不一定呢，你这样也太累了。”

办公室其他人出声附和：“就是啊，老米，过来跟我们吃点夜宵吧！”

在觉得触发遗作怪谈需要满足相同的人数和相同的时间这两个条件后，米易尘赶走殷岚，另外找来四个同事，准备重现袁亚名办沙龙那晚的情景，熬到凌晨三点半，看会不会发生什么。

他们还严谨的连性别都复刻了，此时在场的调查员分别为三男三女。

大家都是经常处理怪谈引发的诡异事件的人，虽然知道这次的怪谈很危险，但也不算太慌张——这么多个同事在呢！就算真被卷进什么乱七八糟的错位时空里，也足以支撑一段时间了。

然而在镜园吃过亏的米易尘却不像其他同事那么乐观，接过浓茶，跟女调查员道了声谢，他没有接受吃夜宵的邀请，继续瞪着墙上的画，试图再发现一些细节。

如果自己的师弟真的被困在画中世界，那现在自己多发现一些，多记住一些，等到真触发怪谈的时候，搞不好其中就有保命的线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吃完夜宵的调查员们渐渐安静下来。有人玩手机，有人看书，也有人干脆在办公室里开始打拳健身。

嘴上不说，但大家都不约而同的越来越关注时间。

三点二十……三点二十五……三点二十九……三点半！

咔。

一声轻响把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却见是健身的那个调查员不小心踢到了放在地上的空外卖盒。

“过时间了，什么都没发生，我们猜的条件不对？”

众人有些苦恼，又下意识为无事发生而松了口气。

米易尘也是心情复杂，转头对同事们说：“去个人看看小郭老婆的情况吧，看她现在有没有在做梦。”只能指望对方再梦到点什么提示了。

最危险的时间已经过去，六个调查员自然也不用继续挤在这间办公室里。当下有人出去丢垃圾，有人去上洗手间，办公室里很快连米易尘在内只剩下三个人。

去休息室查看暂时留宿调查局里的那位妻子情况的女调查员几分钟后回到办公室里：“米哥，她看着还算安稳。”

米易尘点点头。

“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去睡了？”还留在办公室中的一位调查员打了个呵欠问。

就在大伙都放松的时候，门板响起一阵轻轻的敲击声。

室内的空气瞬间凝滞，调查员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米易尘示意门边的女调查员退后一些，自己则走近了，无声地握住门把手。听着自己逐渐粗重的呼吸声，米易尘感觉掌心浸出了冷汗。

外面敲门的人仿佛知道有人站在门边，没有继续敲打，双方就这么隔着一层门板僵持起来。

米易尘想起早些时候身旁女调查员模拟的那个趴在猫眼上往外看的动作。

办公室的门是室内门，当然不会像入户门那样装猫眼。但这个时间，在这层薄薄的门板外面，是不是就有一个非人正把脸贴在门上，安静地听着调查员们的动静呢？自己的心跳这么快，对方会不会已经听到了呼吸声？

左手悄悄从衣袋中抽出一张黄符，米易尘下定决心地用力按下门把手，一把拉开办公室的门。

呼——

不知从何处钻进来的风猛然从门口刮过，黄符无火自燃，转瞬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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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碎的铃声在怀中响起，米易尘猛地睁开眼，按住胸前口袋里微微震动的那几枚小铃铛。他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怔忪两秒后，弹跳着站起。办公室里此时有两个同事，一个趴在椅背上，另一个则躺在沙发上。他匆匆跑过去一一试探同事们的鼻息，发现他们都还有呼吸后，用力把人摇醒。

“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人敲门？”米易尘才问完这句话，又发现新的问题。“汤倪人呢，她不是回来了吗？”

汤倪就是那个去查看失踪调查员的妻子的女调查员的名字。

被米易尘按住肩膀的人皱眉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张大嘴打了个呵欠：“米哥，你在说什么啊，汤倪不是出去了就没回来吗？应该是在隔壁陪小郭老婆了吧？”

躺沙发上睡着的调查员情况比坐椅子上的这位还严重，他甚至不记得汤倪什么时候出去的。

意识到事态失控了，米易尘松开还在呵欠连天的同事，转身打开关得好好的办公室的门，冲到隔壁的休息室——不需要他再敲门确认，隔壁休息室门大敞着，本来在里面留宿的郭姓调查员妻子，以及应该来这边查看她情况的汤倪都不见踪影。

米易尘立刻给汤倪打电话，听筒中却传来机械的提示音：“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他挂断电话，发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三点三十四分。

如果把之前他叫醒睡着的同事，向他们询问情况的时间算在内，那他刚刚醒来的时间也许才是凌晨三点半。这怎么可能呢？明明之前是六个人一起守到《家》那幅画里闹钟显示的时间，确定没出事以后才分散活动的啊！

走廊另一边传来脚步声，先前出去的同事一个甩着湿漉漉的手，和另一个则把玩火机的人聊着天，走近后看到如临大敌的米易尘，他俩一脸茫然地问：“米哥，怎么了？”

“汤倪和小郭老婆不见了。”米易尘咬牙道。“你们看看自己手机上现在的时间。”

下一秒抽气声此起彼伏。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过了三点半才出去的，还抽了根烟，怎么现在才三点四十都不到？”

“我也是啊，我扔了垃圾还去超市又买了点东西……”

“有东西影响了我们对时间的判断。”米易尘得出结论后，迟缓地走回办公室里，查看依旧挂在墙上的三幅花满林遗作。“汤倪她们应该是被带走了，接下来你们也要小心失踪……两两一组，保护好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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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字楼里，微胖女人穿上外套，看了眼摆在会客室茶桌上的那幅《夜归》。

不知道是不是观看角度变化的影响，《夜归》中的路灯灯光似乎比刚被王复春送来时更黯淡了一些，透着一种电力不足的疲惫。在光照不到的巷子尽头，雾气好像更浓郁了一点，仿佛随时会从黑暗中走出某种东西一样。

微胖女人轻哼着歌，并不畏惧这种暗潮涌动的感觉，顺手往嵌壁鱼缸中洒进几粒鱼粮后，她拿起书架上的煤油提灯，将之装进自己的托特包里，关闭办公室的照明总闸，锁上玻璃门。

“东方，王老板送回来的那幅画我留在会客室了，如果明天我没来上班，你和巩琳就看着办。”乘电梯的时候，微胖女人给自己那个总板着脸的同事打了个电话。

对方沉默了一瞬，问：“灯你带上了？”

“当然。”

“那，祝你好运。”

难得没被这人怼，微胖女人笑了笑，回道：“你应该说，愿我们好运。”挂断电话，离开写字楼，她独自走上无夜人烟稀少的街头。

并没有打车的意思，微胖女人不疾不徐地走着，听着自己的高跟鞋在人行道的花砖上敲出有节奏的咯咯声。她走进地下通道，刚转了个弯，已经听惯的咯咯声中混进另一种声音，像有人在拖着步子行走。

微胖女人转过身，一股凭空生出的浓雾向她袭来。她没有躲避，任凭雾气包裹住自己。

等到雾气重新散去，地下通道里再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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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男子的手激动地按上眼前有些锈迹的冰冷铁门，颤抖着声音对同伴说：“是真实的门，能碰得到，不是幻觉！”

同伴闻言笑了一声，在他要敲门之前，忽然说：“小兄弟，劳你扶着我走了这么久，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方便互相认识一下吗？我叫吴敦一。”

“啊，我叫戴宇中，网名‘懂点小画的艺术生’，有机会的话大哥你跟我互关一下啊！如果要合作推广一些护身符之类的我可以帮忙。”戴宇中条件反射地从自己衣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不过，大哥你怎么这时候忽然想到互相介绍了？”

“没什么。”吴敦一接过戴宇中的名片，“只是想着如果接下来再出什么意外，我们中有人侥幸出去了的话，总得帮没出去的带个消息。”

被他这明显不吉利的话搞得毛骨悚然，戴宇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吴敦一已经抬手敲响了眼前的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