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月关心的只有殷岚的死活，至于其他人自寻死路，对她而言并不重要，因此也没有隐瞒米易尘，便回答道：“如果运气够好，或者有自保的能力，大概是能短时间内存活的。毕竟里面的世界本身并不会杀人，会杀人的都是生活在其中的非人们。当然，普通人在里面的世界待太久也是不妙的，打个比方的话……对了，就像没有任何防护行走于遍布毒瘴的地方。”

很满意自己想出来的比喻似的，瓷娃娃还蹦了两下。

米易尘听完，收起刚才捡到的铃铛和红线，激动道：“师弟是有点实力的，他被抓走前甚至还给我们留了线索。而且他才失踪不到两天，还有机会！我这就去申请看一下那幅画……啊，殷岚，加个好友。”

加上殷岚的聊天账号，米易尘丢下一句“等有进展再联络”就匆匆走了，简直像一阵忽然刮过的风暴。

“……等等，我怎么回去？”一眨眼的功夫对方就跑得没影了，只剩殷岚风中凌乱地带着瓷娃娃站在戴宇中家里。

这地方离槐舟大学很远的啊！

最后殷岚背着他的“祖奶奶”，转了两条地铁线，回到学校时都过了晚上八点了。担心贺子杰看到瓷娃娃会大大咧咧说出什么冒犯的话，殷岚索性直接连背包一起放到自己床上。

晚饭也没吃，他刚坐下肚子就发出一声饥饿的咕噜声，手机这时候也响起几条消息提示音。

米易尘：抱歉啊，殷同学，我走得太急把你忘了，你回家或者学校了吗？

米易尘：我已经看过《访客》的实物了，暂时没感觉有任何异常，也许要过了午夜才会有变化。

米易尘：万一我也发生什么……你想要加入调查局的话，就打这个手机号139XXXXXXXX，说是我介绍的。对了，收一下款，这是今天这单的分账。

看到3000元的金额，殷岚原本窝着的火瞬间消了。

罢了罢了，跟什么过不去也别跟钱过不去。

收下转账，殷岚回复对方报了个平安。这时他的背包中发出晗月的声音：“我今天也帮忙了，我那份呢？”

本来在写代码的卢扬帆瞬间抬头：“我怎么好像听到有女生说话的声音？”

“我在打电话。”殷岚面不改色说完，起身悄悄拍了拍背包，假装是在对着手机说话。“你那份等我回家再商量。”

得到承诺的晗月重新安静下来。

而殷岚看着寝室窗外不见半点星光的夜空，再回看一遍刚才米易尘发的仿佛遗言的消息，由衷希望对方立的flag别成真。

-

乳白色的，寒冷而潮湿的雾气弥漫在整个天地之间，模糊了所有物体的轮廓。

笔直向前伸出一只手，就这短短的距离，已有种手掌会被雾气包裹、吞噬的不安感。

年轻男子飞速缩回自己的手，心有余悸地朝有些冻僵的左手呵出几口热气，聊胜于无地摩挲一下双手，试图获得些许温度。但长时间没有进食，加上始终没法好好休息，持续消耗掉热量的身体已经无法维持正常的体温。

他觉得有寒气从骨子里一阵阵地往外钻。

放弃挣扎的念头重新浮上脑海，年轻男子刚准备坐下，背心就被人推了一把，同时身后响起咳嗽声。

“咳咳……继续走，别停太久，小心那些东西又跟过来。”

听到提醒，年轻男子打了个激灵，赶紧咬牙扶住身后喘着粗气的同伴，帮他继续往前进：“可是，我们要走到哪里才算完呢？我好饿，好累，还困……”他絮絮叨叨地抱怨着。

同伴不知是懒得理他，还是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安慰了，只是安静地走着。

感觉到对方每一步似乎都比之前迈得更费劲，年轻男子心中冒出一丝邪念——要不，在这儿丢下对方算了？虽然这人帮过自己，但他现在看起来已经是风中残烛，再遇到危险的时候，大概率没有任何用处，反而拖着他走，自己逃命的速度都受影响。可人家毕竟救过自己，而且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有同伴总比独自一人好点吧……

“不要胡思乱想，集中注意力走路……咳咳咳！我们既然……已经走出黑暗了，无论如何，这浓雾中应该会有转机的。”

身体微震，年轻男子扶着同伴的手僵硬了一瞬。

毫无疑问，自己刚才那点小心思都被人家发现了！

他羞愧地垂下头，小声道：“对、对不起，我不该……”

“不怪你，这本来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咳，我也不该来的……不过既然还在喘气，总得想法子熬着，说不定，说不定撑久一点，会有人来救我们。”

同伴的这番话完全说在了年轻男子的心坎上。

此时再追究怎么跑到这诡异地方的已经没有意义了，能不能获救才重要！既然自己能逃跑中遇到这个人帮忙，也许真像这人说的，后面还会有其他更厉害的人进来救命呢？

心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年轻男子再向前方看时，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大哥，你看前面是不是……好像有座房子？”

第140章 遗作（3）

在他手指的方向，浓厚雾气掩盖着的地方，的确出现了几条方方正正的线条，像一栋房子的轮廓。

同伴显然也没料到真的会有转机，在一怔之后，催促道：“快，我们过去看看！”

虽然有房子不代表就能获救，但在这无边无际，没有任何地标的空间里，一栋房子，至少给了他们一个明确的目标，而且代表了某种安定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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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老米！”

猛然翻身坐起，米易尘警惕地按着自己的桃木剑，缓了几秒才算彻底清醒过来。

叫醒他的人这时已经转到窗边，打开遮光的百叶窗，让难得的阳光洒进室内。

“天亮了？”米易尘揉了揉眼睛，看向挂在墙上的那幅《访客》，神情很是失望。“为什么会什么都没发生，我做错了哪个步骤吗？”

另一人正要回答，门外传来急促的奔跑声。

哐当！

来者用力推开门，大声喊道：“快！死人了！”

殷岚得知凶案消息的速度只比米易尘这类内部人员晚一个上午的时间。

由于这次的案情过于骇人听闻，事情刚发生，网上就冒出不少案发现场的照片和讨论。加上殷岚寝室里有个5G冲浪金牌选手贺子杰，他在食堂打个菜的功夫，寝室群里就已经被各种相关报道的转发链接刷屏了。

“一次死五个人，我上次看到这么凶残的案件好像还是某个报复社会的家伙持刀闯进幼儿园！”贺子杰一边转发，一边不忘用语音消息发表自己的感想。

见状，卢扬帆提醒他：“你又到处转这些东西，是不是忘了上回顾视闲……”

[贺子杰撤回了一条消息]

[贺子杰撤回了一条消息]

[贺子杰撤回了一条消息]

……

贺子杰：“大家当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哈，来看猫片，毛茸茸治愈一切！”

对于室友这变脸如翻书的态度，殷岚也是佩服的。

尽管刚才那些链接已经被贺子杰一口气撤回了，殷岚还是瞬间记住了几个标题。他端着餐盘走到很少有人经过的角落，把装着烤鸡腿的碟子放到背包旁边，自己则边吃扒饭边搜索相关标题。

《多人连续失踪，再发现时已成尸体！死状凄惨》

《模仿犯或真凶复出？十五年前乌家悬案重演，疑似挑衅警方》

唯恐不够吸睛，社交媒体上的标题一个比一个离谱，甚至文章下方推送的链接中已经有人在分析恶灵作祟的可能性——不过殷岚点进去时发现该分析已经删除，发帖人也被封号处理了。

思考几秒，殷岚给米易尘发消息：道长，你还好吗？

米易尘没有立刻回复。在殷岚以为对方昨晚出事了之时，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正是米易尘打来的。

估计已经猜到殷岚要问什么，电话刚接通，米易尘就开门见山道：“我这边昨晚风平浪静。今天发现的尸体正是失踪的袁亚名等人，但里面没有我师弟和那个网红。你要来现场看一下吗？不用立刻过来，放学以后再来也行，来之前通知我一声。或者你来不了的话，把那个瓷娃娃送过来也可以。”

对方最后一句可以说是图穷匕见了。

殷岚当然不会让晗月脱离自己的监管，而且这次的事件他已经插手了，原本就打算要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进行调查的，所以顺势答应会去看现场，只是要晚一点。

挂断电话，之前放在背包旁的碟子已经只剩下一根干干净净的鸡腿骨了，殷岚快速解决掉自己的午饭，收拾好餐盘继续下午的课程。

他耐着性子直到傍晚才又打车去米易尘发的案发现场。

殷岚到的时候，现场周围还拉着警方的隔离带。头发乱糟糟的米易尘独自叼着根没点燃的烟蹲在隔离带外面，满脸的苦闷。

看到殷岚来了，米易尘起身和他打声招呼，扔过来一对鞋套示意他穿上，而后挑开隔离带，领他进去现场。

到处都是血。

这是殷岚对案发现场的第一印象。

天花板、墙壁、地板、房间里的桌子、沙发……粗略看去，全是半干的红褐色。有的是大片流淌而出积起的小小血滩，有的则是一连串飞溅出的血珠，当中还混着某个人爬行拖出的痕迹和挣扎留下的血掌印。

空气中滞留着已经开始腐败的的腥甜气味。

眼前这场景似曾相识，殷岚脱口而出：“是《家》？”

米易尘点点头，把嘴里叼着的那根没点燃的烟一把揉进衣兜里，缓缓道：“如果要一一比对痕迹，那肯定是不一样的。但是死亡人数相同，视觉上的既视感也很强。”

“人数不太对吧？”殷岚提出疑议。

十五年前的新闻报道渠道有限，透露出的细节不像现在信息时代的这么多，但受害人的人数和身份还是写清楚的。殷岚记得自己看到的过期报纸上写着乌家灭门案受害者分别是乌立枝（艺名花满林）、乌立枝的双亲和妹妹，以及隔壁的两位邻居，一共六人。

而这次的死者据报道是五人，房间里能看到的白线框出来的人形数目也确实只有五个。

米易尘解释道：“其实十五年前乌家灭门案，警方没有发现花满林的尸体，只是根据现场采集到的血液样本和出血量推断他不可能生还，大概率是尸体被凶手带走了。当然，这是科学的解释。如果要从不科学的角度考虑，他的尸体……被某种东西吃了也不是不可能。也许时间足够的话，凶手，或者说某个东西是准备把其他五个受害者也处理掉的。”

殷岚专心分析刚获得的情报，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现场过于安静了，他看向米易尘。

后者沮丧又气愤地说：“我师弟和戴宇中八成也没了。如果昨晚我能成功找到这个怪谈的触发条件，也许就能救他们——只差几个小时而已！这些人的推测死亡时间是今天凌晨四点左右，本来应该还有机会的！可恶！”

殷岚不擅长安慰人，这时只能安静地听着。等到米易尘重新收拾好情绪，他才继续问：“这个现场，好像是另外一位商人的别墅？”

外地的富二代失踪多日后，莫名其妙死在从无交集的本地富商的别墅里……现在网上各种猜测已经满天飞了。

“对，这别墅的主人叫赵飚，是《家》的收藏者。”谈及正事，米易尘也恢复了专业的态度。“在我们怀疑集体失踪案和《访客》有关以后，就提醒过这位赵老板小心，也有同事建议他把画暂时交给我们保管一段时间，但被他拒绝了。”

这也正常，毕竟大部分人对鬼怪之说还是持看故事的态度。赵飚敢收藏《家》这幅有诅咒传说的画，那总该有几分胆量在，不至于一听说别的收藏者出事就立刻疑神疑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