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诵声响亮若雷鸣，但环绕着“加州阳光”小区封锁的“烛龙”小队听在耳中却感到无比的轻柔，如同大风拂过身子，有无数细微的触感缠绕着肌肤久久不散，脑中顿时一片清明。

“这……”陈北舟猛地回头，盯住了依旧趴在悍马车顶上远望的金哲，“路明非这是什么言灵？！除了黑王的‘皇帝’和白王的‘神谕’，根本不可能存在第三个对混血种产生精神稳定和感召的言灵……他到底是谁？！”

半空中路明非伸出一根手臂，食指轻点，银色的水珠飘向了双目绽放金色烈焰的巨龙眉心，巨龙下意识想要躲避，但躲避的动作却像是正好撞在那颗水珠上一般，眉心结结实实地接住了那带着波纹的“净心咒”。

下一瞬间天地安静了，巨龙双目中剧烈燃烧的金色烈焰缓缓熄灭，它攥着路明非缓缓坠落，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托举着。

“……”金哲淡淡地瞥一眼满脸震惊的陈北舟，微微一笑：“我说过了，路明非是陈先生的王牌。你可别忘了……陈先生和陈河的争端源自于哪里？”

“……尼伯龙根啊。”陈北舟一愣。

“对，本来‘太子’手里有奥丁绑定尼伯龙根，所以陈先生始终无法夺回对尼伯龙根的掌控权。但某次大震动之后，奥丁暂时离开了这座城市的尼伯龙根，导致‘虚位’出现了……陈先生这才有了把握和陈河开战。”

金哲猛地拉一下枪栓，清脆而响亮的机括碰撞声响起，一颗沾满紫色血液的榴弹被弹到半空，随后他随手一弹，榴弹划着优美的曲线落向车下，顿时四周围着的一片人“呼啦啦”散开了，连陈墨瞳都拽着绘梨衣退了几步。

他们并不是躲这颗榴弹，在没有击发的状态下，一颗大口径榴弹的爆炸对这群平均血统都在“A”以上的烛龙精英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那弹头上附着的紫色血液才是他们忌惮的东西。

这毕竟是可以将完美之“皇”扼杀在摇篮中的“弑神之血”。

此刻听到了路明非的表态，金哲立刻明白过来，走到披着窗帘的龙侍面前微笑开口：

“所以说，你之前知道我是他师傅？”

二人很清楚，现实城市和尼伯龙根内部都被陈家的“烛龙”包围了，就算张东源能够通过影子的特性一直复活，也无法逃离这个包围圈。

“……我的级别太低无权得知详细内容，我只知道邹宇是我们老板要保住的重要人物。”海科不敢和位于高处的少年对视，直接别开了眼睛。

被喊到名字的男孩身子一抖，仰起头看着路明非，脸上常挂的傲气荡然无存，咬着下嘴唇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

路明非忽然开口道谢，这让冯宏忽然有些惶恐起来，他向着路明非微微俯身，压低声音开口：

“如果我还没习得‘大罗洞观’的话，也会被他的言灵困住。”路明非淡然开口，同时眼神继续盯着面前的大坑，“你不是‘越前’家的人，你肯定是历史上源、橘、上杉的某任家主，‘皇’只能从这三家里出现。”

邹宇眨眨眼，脑中多出来的记忆让他有些迷茫，但还是下意识回答了：“不认识！”

“衣服没了，方便借几件吗？”

路明非的问询声音并不大，但在场的烛龙小队都是血统极其优秀的混血种，此刻所有人都有些好奇地听着这边的动静，五队的队长陈北舟直接带着其他队长凑到了旁边饶有兴趣地看起来，金哲只是瞟了他们一眼，也没有说话……毕竟路明非没有表态，那他也不能开口说什么。

看到男人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男人也愣了一下，看着冲进废墟里的一大堆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是龙虎山出来的，我们这一派有个一脉相承相承的臭脾气……说难听了，就是护犊子。”路明非一步一步走到坑底，伸手抓住被削成人棍的越前唯诚的头发，低声开口，“邹宇可是我成了天师以后收的唯一一个徒弟。敢动我门下的人，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万古英雄今拔剑，铁甲拭尘夜斩龙……斩龙，斩龙……我们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言即成灵，这确实是最尊贵的两位王者才能拥有的权与力。”陈北舟努力压下心中有些恐惧的情绪，“‘太子’虽然也体现了改变世界规则的能力，但在这个路明非所展现的神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难道陈家主真的走错路了？这个半路杀出来的路明非才是最优解？”

“……给他件衣服。”路明非缓缓开口了，他自始至终都盯着面前的大坑，只有绘梨衣进来的时候眼神稍微瞟一眼，送出去一个安心的眼神，绘梨衣立刻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路明非最后终于把目光抛向了被削成人棍的女人，随手一挥，一道蓝色的符箓从女人紧闭的口中飞出来，缓缓在空中飘散。

路明非忽然猛地站起身，看向自己身后彻底清醒过来的邹宇，冷声开口：“邹宇，你认识太子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脉相承的护犊子

“你们老板就是‘太子’？”

金哲带着一行人走入别墅里，看到路明非坐在一块倒塌的立柱上，他身后站着垂着头的邹宇、楚子航和身上披了件破破烂烂印花窗帘的中年男人。

冯宏听着路明非淡然的语气，忽然有种微妙的感觉……面前这个少年虽然在说一件很血腥的事，却让自己感觉他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并没有什么残忍可言。

“我不知道老板想做什么，我只是跟着大哥的指示走。这个邹宇的身份，大概只有越前唯诚知道，他是集团总经理的秘书。”

“你之前说，你是邹宇的监护人。”路明非先盯住了海科那张干净但表情难看的德国脸，“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对他洗脑？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金学微微一笑，伸手把榴弹接在手中，随手塞回了他携带的深绿色折叠箱里。

“我知道，‘禁忌’对吧？”路明非面无表情地点头，“既然你不知道，那张东源你知道吗？”

“路明非！！！邹宇是‘太子’的人，他们在人类的辉煌的时代就是绑定在一起的，现在的你也不可能把他们分开！！！”越前唯诚被解开噤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嘶吼，几乎要把嗓子喊破，“邹宇是‘太子’的人，谁也抢不走！！！”

路明非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周围的人一眼，他稍显稚嫩的脸庞线条变得冷硬了，盯着坑底跪着的海科，冷然开口：

“您不必谢我……保护楚子航是我的分内之事，而且我还把事情搞砸了。”

陈北舟没有回答，表情阴晴不定，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你又是怎么回事？我好徒弟……为什么‘黑太子集团’要这么重视你？”路明非自语着，把头扭回来，重新盯住坑底的三人。

跟在路明非身后的楚子航神情里的恍惚彻底消失，他第一时刻握紧了手里的村雨，环顾四周，却发现已经是偃旗息鼓，之前把他和冯宏逼得四处逃窜的德国人海科已经跪在坑里了，他身边甚至还多了一个男孩和……一个人棍？

金哲立刻反应过来，面前这个以窗帘遮羞的男人……正是方才抓着路明非飞上高天，同时一爪击打在路明非护体金光的“眼”上的龙侍。

“……麻烦给我件衣服，我就留在这吧。”冯宏有些尴尬的拽了拽身上的窗帘，同时有些畏惧地瞟一眼坐在立柱上的路明非，小声开口，“我得看着楚子航……这是我王交给我的任务。”

海科低下头，沉默良久，这才点点头：“是的。至于其他的我就不能说了，因为我也说不上来。”

“那天逼退奥丁的人就是路明非啊，他在入局的那一刻就站到了陈河和‘太子’对面。”陈骏把重型狙击炮扛在肩膀，冲着陈北舟呲牙一笑，“所以陈先生才不惜一切代价要拉拢路明非。他或许是和‘太子’一个位格……甚至超越‘太子’身份的人。”

在绝对的实力和陈骏的绝对信任面前，路明非不发话，他们都不知道这边对于这个龙侍的态度是什么。

“谢谢。”

“在咱们华夏过去的语言体系里，‘尼伯龙根’被称之为‘墟’，没有印记的混血种通过特殊手段进入其中的手段被称之为打通‘虚位’。”金哲从悍马车顶上一跃而下，手里的狙击炮塞回车内副驾驶位置，随手点燃一根雪茄叼在嘴里，“这个城市的尼伯龙根是‘青铜与火之王’为了打造炼金术的极致才留下的，奥丁根本就是鸠占鹊巢，所以他的离开才会重新产生‘虚位’，这也导致陈先生可以有机会重新夺回属于陈家的尼伯龙根。”

“那你就肯定不是太子的人了……我问你，我是你什么人？”

“你配做他的师傅？你知道他是谁……”

“听到没有？”路明非缓缓回头，看着坑底那面色狰狞的“皇”，“我是他师傅，你知道这件事吗？”

“这些人是‘烛龙’的其他小队。”路明非转过头冲着楚子航咧嘴一笑，“袭击你的人是‘黑太子集团’的员工……‘黑太子集团’，这个名字熟悉吗？”

被削掉四肢的越前唯诚躺在坑底，他身上的断口都被金色的领域所覆盖，导致鲜血不会流出来，从而避免了失血过多造成死亡。此刻这个被变成了影子的“皇”正双目血红死死地盯着坑上手按长剑俯视的路明非。

“……有必要这样吗？”冯宏有些犹豫地问身边气定神闲的路明非。

路明非淡然的话语让越前唯诚愣在当场。

“能察觉到就很不错了……按照我的推论，‘太子’拥有将某样东西的概念抽离这个世界的能力，或者把它所代表的关系抽走，比如那些被做成了影子的人。”路明非沉吟了一下，随后看向了目光缓缓恢复清明的邹宇。

而最让冯宏感到不适的是此刻跪坐在地的二人旁边的“人”，说是人已经有些不合理了，因为它看上去更像一个“人棍”。

“你是我师傅。”邹宇毫不犹豫地接着答道。

“不怪你，你也抵抗不了专门使用精神系言灵的‘皇’。”路明非转过头，他的双眼泛着淡淡的白色，冯宏在与其对视的一瞬间感到大脑空白了片刻，随后他立刻反应过来，诺诺点头。

“北舟，别忘了当初‘烛龙’集训的时候我们每日念诵的口号是什么？你要帮龙类灭绝人类吗？拍拍自己的心口，告诉自己……你是陈河的兵器，还是曾经高傲的屠龙者？”

陈北舟还是沉默不语，金哲摇摇头，转身带着自己这一队人和陈墨瞳以及绘梨衣走向坍塌的别墅，同时头也不回地高高举起夹着还在燃烧的雪茄的手，朗声开口：

陈北舟的瞳孔猛地缩到了极小，方才的一幕幕闪过眼前，路明非那短暂的吟诵声犹在耳畔，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跟我们走，还是自己走？”

金哲带着众人隐入废墟中，陈北舟这才缓缓抬起头，看着那片废墟，喃喃自语：

但金哲很识趣地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与之相对的，他身后的金学、周晓棠、白言以及陈墨瞳和绘梨衣也都没有表态，他们都是个顶个的人精，就连绘梨衣心思也活络得很，所有人都猜到了面前这个披着窗帘的男人毫无疑问就是刚才还在天空怒吼的“龙侍”，但所有人都没有轻举妄动，他们的目光齐齐望向右手撑着下巴旁若无人的路明非。

“……有点熟悉，但是我感觉好像有什么在阻止我去想这个名字。”楚子航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我最近也经常察觉到有这种诡异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影响我的思维。”

“路明非……这是怎么了？”楚子航按着村雨的剑柄走到路明非身边，看着穿着整齐划一的黑色作战服的男男女女伱奔走在坍塌的别墅里打扫战场。

冯宏的目光也忍不住望向了坑里，顿时有些不忍再去看了，眼睛瞥向一旁。他虽然作为龙侍时是冷酷的，但以人形生活了数百年，模拟出的人格早就占了大部分的行为模式，此刻看到坑里那“人形”的惨状，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通过张东源身上的伤，我发现了‘影子’的规律，这是它们一个很致命的弱点。”路明非淡淡开口，“它们身体状态刷新到完好的时刻需要触发‘死亡’。既然这样，让它们求死不得就好了。”

此刻路明非面前的坑里，“黑太子集团”的后勤部经理海科·冯·弗林斯正跪坐在地上，他旁边是面露难色的小男孩模样的张东源。

“说白了，陈河根本就是窥视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留下的可以通过炼金术补完龙王的方法，所以才协助太子。”金哲缓缓走到陈北舟面前，二人的距离拉得很近，金哲呼出的雪茄烟雾几乎要扑到对方脸上，“你相信陈河吗？他是个疯子，他有了‘太子’和‘奥丁’的协助，会不会破解诺顿留下的炼金矩阵补全自身，成为新的龙王？那时候人类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