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入首京“墟”的队伍共有三支，分别由“长生殿”的头领楚长生，首京三家之首赵家的继子赵常吉，以及南方的大族林家所派出的继子林雮臻带领。

五百名精英屠龙者会聚集在“墟”的薄弱点，盘坐在各自的点位上引燃自身的龙血产生共鸣，从而敞开一个通往“墟”外围的通道。

由陈家提供的这个方法可以安全地将一名龙血贵胄，也就是精英混血种送入“墟”中。这种方法被称为“借建”，意即借助“建木”的力量穿越两界。

而有位从欧洲混血种家族远道而来的神职人员却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让一个通道最多可以进入八人。

有着森严俊美面容的少年自称林凤隆，是通过葡萄牙的环海贸易船队来到了首京的传教士。只不过传教士身份只是他的伪装，脱下那身黑色的棉布长袍后他的内衬里满是危险的短刃。他向首京的大家族老人们亮出银质的剑与世界树徽章，表明了自己“圣殿骑士团”来使的身份。

按照林凤隆的说法，欧洲的混血种也在时刻关注远东变化，这次他的到来就是收到了骑士团团长的旨意，携带着欧洲最先进的炼金技术和屠龙秘术，以及自己他亲自参战的诚意，势要一战斩杀“尼伯龙根”里起舞的龙王。

一开始家族的老人们还对林凤隆的到来嗤之以鼻，但当他展示了“尼伯龙根秘术”，也就是能够帮助混血种突破血系界限的秘术实施起来的可能性后，所有名门望族都对这个俊美的年轻人刮目相看了。就连专研阵法和炼丹的陈家都把对方奉为最尊贵的座上宾，并请对方帮忙改进“借建”的阵法。

按照林凤隆的说法，“借建”的形式过于温和。世界树，也就是“建木”，它广袤的树躯之下本来就是尸骸遍地，黑龙的大翼上挂满了人类的骨架腾飞而起，所以单纯让五百个精英混血种燃烧龙血是根本不够的……想进入王的领域，就必须要血的献祭！

那些大家族的老人们聚集在一处商议了一个时辰，这才听从了林凤隆的建议，将五百人的自我燃烧换成了献祭，成功将送入“墟”的人数从三个提升到了二十四个人。

二十四人中只有楚长生这一方没有任何后盾，他一个人带领了长生殿四个执意跟随的天之骄子，每人身上不过带着自己的兵刃，就这么一身青衫踏入了龙王盘踞的“墟”。

只见楚长生的“苍齿”竟然自行旋舞着斩向了龙侍，这把剑据说是可以切开龙王之心的锋刃，龙侍锋锐而尖利的巨爪在触碰到剑刃的刹那就被划成了两半，切口处散发着淡淡的青色光彩，愤怒至极的龙吼响彻高天！

“你可以不受‘朽柯’的干扰，但我领域的一切可都是处在不同的‘位’中。”楚长生伸手接住绕身旋舞的“苍齿”，“只要算好你的‘位’，在你出现的瞬间解除剑刃的凝滞，那就相当于伱自己撞到剑上。”楚长生转身冷冷地看向正在重生龙爪的龙侍，“你们龙类太自大了，当初极高之帝的陨落就是如此，而今你们被侏儒追着杀伤也是如此……我们可是人啊，人是会进步的动物。”

“躲开！”

楚长生对于这个绿眼睛的西洋人没什么好感，他反对牺牲五百人开启“借建”的行为，但这件事是各大家族决定的，他作为一个小辈没有开口的资格。

“我来。”楚长生毫不犹豫地开口。

“墟”的内部就是空无一人的首京城，天空上是低沉的黑暗，见不到日月星光，但城墙之后却灿着无数晃动的金色灯盏……那全都是龙血眷族的眼眸。

楚长生头都没回，一声低喝。

但下一刻他就听到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碎声响，他猛地回头，看到“苍齿”剑已经切开了巨大而锋锐的石锥，楚长生甩剑瞪着自己，低喝：“出手！”

龙侍缓缓打开合拢的盘绕龙躯，冷冷地扫视地面上的众人，它身上的伤口瞬间愈合了，仿佛从来没有受过伤。

在他的言灵“朽柯”的领域里，随行的七人几乎没感到危险，一直横冲直撞杀到了“墟”的中心区域，也就是靠近皇城的位置。众人这才看到天空的黑暗散去了，山一样巨大的龙盘旋在空中，跃动出诡异而绝美的姿态。

“放！”

路云忠舞动着手里通体漆黑的大枪，有些惊诧地看一眼挡在所有人前面稳步推进的楚长生。胆敢阻拦他们这队人的龙血眷族几乎是刚触碰到楚长生的领域后就凝固了，队伍里的其他人便冲上前一刀破开要害，这一路反复如此，如同砍瓜切菜。

跟随楚长生进入“墟”的七个人都是长生殿的佼佼者，“暗牙”路云忠曾被称为年轻屠龙者中的第一人。

由首京北方进入“墟”的“长生殿”相比东方和南方的两支队伍显得凶险异常。

但这些鸟怪也并不是三支精英队伍的敌手，楚长生的长剑切开潮水一样的鸟群如同流星划过夜空一样显眼。

“回来！”楚长生怒喝一声，一跃而起向着林凤隆冲去。长生殿剩下的四人紧随其后，阵型看起来有一瞬间的散乱。

中秋特别篇 哀悼之翼（二）

在“墟”松动的同时，这些鬼车鸟由于自身携带龙王给予的印记而可以逃出这片危险的区域，它们成群地飞舞在首京的夜空里，停留在观象台上面嘶叫声如同哀嚎。它们也叫做‘鸧鹒’或者‘九头鸟’，翼展有丈许，利爪撕开普通人的身体的难度如同和撕开一层油纸没什么区别。

“这是龙王身边的近仆！”楚长生低声喝令，“摆阵！”

在楚长生出现后，世人围绕着二人孰强孰弱也曾有过相当热烈的争论，直到路云忠成为了长生殿的副殿，也就是楚长生的副手，众人才明白楚长生在年轻一辈的统治地位。

大地震颤起来，无数锋锐如刀的利刺拔地而起，但这难不倒长生殿的众人，他们高高跃起再用利刃击打地面，从而让自己有落脚之地。但那些地刺接连不断地冒出来，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最大的问题。

东方的赵家继子赵常吉虽然是两手空空地走入了“墟”的分界线内，但他身后的七个人中，有四人合力抬着巨大的长柱形物体，此物由一层白色的油纸布包裹得严实，密不见人。而另三个体型彪悍的男人则是每人背着硕大的竹箧，其内传出金铁交击之声。

进门的瞬间众人都感到眼前一亮，厚重的红墙后面方砖铺地严丝合缝，身姿威严的青色无角巨龙伏于大地，龙目之中烁起赤金色的辉光！

三支队伍进入“墟”之后就遭遇了相当激烈的战斗，由于支撑这处“墟”的龙王自毁式的言灵释放，其内所有的龙血眷族都陷入了癫狂。数量最大的便是眷族里最低级的“鬼车鸟”。

“我王已决定灭世，擅闯王域者，杀无赦！”

顿时长生殿的五人背靠背贴在一处，只剩下林凤隆一个人提着长剑被晾在旁边。

可以预见的是他就算可以持枪击断地刺，剩余的部分也会刺穿他的下半身，让他失去活动能力。

队伍再后面则是一身道人打扮的青年，嘴边蓄着两缕长须，他是长生殿的炼丹师“长青子”。虽然看上去身子瘦弱，总是拿着大口径吹火筒像个文职人员，但他的言灵是高强度的“君焰”，可以说是长生殿里最有破坏力的人，只可惜按照长青子自己所说，他的“君焰”有些特殊，每次用出来消耗都太大了，很容易成为队伍的拖累，所以他尽量避免用君焰战斗而是使用他炼成的那些“法器”。

这一刻龙侍的攻击终于显现，它硕大的龙爪再次拍向路云忠的头顶，要么他持枪反击被地刺贯穿，要么他击碎地刺失去活动能力后被龙侍一爪拍碎。

路云忠知道，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了。

楚长生抬头看过去，微微点头，他认得那些龙躯摆出的龙文，却不敢去想它们连起来的语句……如果他把这些龙文完整地拼出来，下一刻肯定会大脑炸裂而亡。

巨龙微微抬首，声音如同巨钟轰鸣：

南方的林家实际上是林陈葛三家的合军，每人身上都带着大量的法器，也就是林凤隆所称的“巧夺天工的炼金武器”。

“……领死！”

“抱歉。我这人没有等死的习惯。”楚长生横剑在手，“等死，死天下可乎？”

楚长生一剑落下，砍断了巨龙的脊梁！

巨龙横亘修长的身躯，口吐人言，似乎是在警告面前的人类，但下一刻它的身躯陡然消失，楚长生一声怒喝：

“上万年过去了，依旧保持着愚昧的心态和王族作对……你们这些侏儒真是可笑。”龙侍冷声开口，身躯盘绕于半空，“你们曾称我为‘死神阎魔罗’，只因为我收割了无数卑贱的生命……今天我只是为了守护王驾，并无杀生之心，尔等离开罢，血的王座已经出现在这片土地上，你们能做的只有引颈就戮。”

“……龙侍不怕你的‘朽柯’，确定吗？”路云忠低声问。

“这不是‘冥照’，可以掩盖行动的风声……这是言灵·金刚界。”路云忠低声开口，“诱饵，你来我来？”

龙侍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为时已晚，它现身的地方四周瞬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法器”和暗藏水银的暗器，伴随着“朽柯”的解除，金石飞溅，银火耀光，壮观的火雨落在龙侍的身上，金色的龙血洒落在洁白的方砖地面。

他选择一枪贯穿龙侍的利爪！

“看好了！”

“我呢？！”林凤隆急声开口。

林凤隆本来可以选择明面实力最强的赵常吉或是林雮臻的队伍，可他偏偏选了楚长生的“长生殿”。

而龙侍绝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无形的领域扩散开，随着灰色的雾气一闪而过，金色的龙爪出现在楚长生后脑的半空。

青色的伟岸龙躯再次化为无形，长生殿的五人瞬间集合于一处背靠背观察四周。

队伍里断后的人则是苏漺，她是长生殿里唯二可以让路云忠重视的人，因为她的言灵至今没有表露过……目前还没有人能逼得她用出言灵。她是和楚长生一同出现在所有家族视野里的屠龙者，二人形影不离。

“自求多福吧！”路云忠目不转睛地盯着四周，同时冷冷开口。

路云忠听着楚长生的话心里忽然有些触动，他不知道对方所说的“动物”是什么，但人确实是会进步的……人类会不会有发展到可以反制龙族的时候？

虽然楚长生一再吩咐路云忠和苏漺盯好林凤隆，但路云忠在这个西洋人身上察觉的危险感却并不高。对方那副有些柔弱的身躯似乎并没有蕴藏过于可怕的力量，相比之下他的那对随从反而显得更为危险。

“很痛对吧？‘暗牙’同样有能击杀龙王的锋刃……你已经没有力气维持言灵了！”

周昀和路云忠实际上是周路两家联姻促成的新人，但实际上两个人从小就熟识了，彼此凑在一块也并没有多突兀。这方面来说周路两家确实很有头脑，他们很了解这些天赋惊人的年轻人肯定个性鲜明，所以就算是政治联姻也会悄悄培养感情，一步一步让两个人在一起之后顺理成章。路云忠有时还挺感谢家族，他觉得自己和周昀在一起是最好的选择了。

“侏儒……狂妄至极！”龙侍怒吼起来，口中吟诵出复杂而洪亮的龙文，巨大的危机感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就在这样势如破竹却又暗藏猜忌的氛围里，“长生殿”的队伍一路高歌猛进，突入了“墟”内皇宫的大门。

所有人依旧处在半空中，路云忠转身的时候已经错失了防御的最佳时机，他脚下就是锋锐的地刺。

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地对敌，只有路云忠在打量队伍里的同行者。因为在进入“墟”之前楚长生就吩咐过自己，一定要盯住这个队伍里最危险的人，也就是随着他们一同前进的林凤隆。

跟在长青子后面的则是手持马来克力士剑的林凤隆，他的剑是跟随船队前往东南亚时用黄金和当地土着换来的炼金武器。他的言灵却有些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是根本没有杀伤力的“镰鼬”。在战斗中林凤隆几乎只能充当一个情报员的工作，这让路云忠对他的警惕性不由得降低了几分。

路云忠一把拉住周昀的手飞身躲避，带着金色电弧的巨爪从半空扑下来，直接拍在了林凤隆带来的那对双胞胎身上，顿时两道流星飞出去直接撞碎了高大的宫墙，眼见那两个样貌俊美的少年已经是被拍碎了，黑漆漆的两块人形凹陷进红色的宫墙大洞中。

狂怒的龙吼声再次席卷，它意识到自己被这些矮小的侏儒骗了，这个持枪的人拥有可以将身体强化到无视地刺的言灵！

林凤隆顿时脸上涌现一丝怒意，俊俏的面孔微微发红，但是下一刻他撒腿就跑，向着红色的宫墙狂奔而去。

而楚长生却一直面色轻松地挥剑前行，张开如此大范围的时间凝滞领域对他来说似乎只是像呼吸一样简单。

路云忠如何选择？

楚长生以人类之躯追上了龙侍，“苍齿”咆哮着直接撕裂了金色的“金刚界”。龙侍怒吼盘旋后撤，这头巨大的生物瞬间爆发出无法想像的速度，轰声震腾，白色的音锥破空而没，突破了音速的龙侍竟然依旧无法甩开持剑追赶的楚长生！

路云忠这是第一次看到楚长生使用如此长时间的“朽柯”，他这才明白对方以前根本都没有认真过……没有人逼得出他全部的实力。

跟随在“苍齿”和“暗牙”之后的是周身盘旋着无数银光的女人。她一副山村年轻女人的土气打扮，但精致白皙的俏脸却贵气逼人。周昀是周家这一代最有天分的女子，她的言灵“阴流”可以同时操控数以千计的各色暗器。这些暗器平时就被她贴身存放或是藏在身后伪装用的草药篓里，当阴流释放时那些内部锻造了水银括口的暗器盘旋着随风而动，在触碰到敌人身体的一瞬间就会把致命的水银蒸汽推入对方的伤口里。

“言灵·不朽……”路云忠低声开口，活动着比钢铁还要坚硬的身躯，“长生，‘暗牙’已经穿透了金刚界，牢牢地标记住它了……看你的了。”

“人类身在半空不会飞行，那条龙可以在发动‘冥照’后立刻对无从借力的我们进行突袭！”路云忠脑子里猛地闪过这个念头，但为时已晚，背后传来了剧烈的呼啸，他连头都来不及回，已经想到了自己被其击中的惨状。

“我自然也不怕它！”楚长生踏前一步，手中青色的刃光挥成一片，围着他旋开一个灿目的圆形，下一刻电弧缭绕的龙爪猛地从半空拍向楚长生的背后，路云忠大枪斜刺想要去阻拦，却惊得枪尖一抖。

与林凤隆同行的两个西洋人是一对孪生兄弟，金发碧眼样貌俊郎，据林凤隆称他们是孪生兄弟，连言灵都是一模一样的“刹那”。他们兄弟两人至今没有用出过言灵的全力，不过路云忠对此并不放在心上，就算是极限的“刹那”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枪可破的靶子罢了。

“龙侍……”路云忠低声自语，握枪的手紧了两分。

他脆弱的人类身躯直接落在那些地刺上，但他的身体并没有如想象般被贯穿，而是直接撞碎了那些让人触目惊心的利刃，脚部踩在碎石之上再次发力，一枪捅穿了龙侍的利爪，“暗牙”枪尖部位的孔位被急速的气流穿过发出尖锐的龙吟，长枪势如破竹扎穿金色的屏障，如同命运早就既定好了一般，刺入了龙侍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