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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族:一人之下路天师

作者:九九山人 | 分类: | 字数:42.1万

中秋特别篇 哀悼之翼(一)

书名:龙族:一人之下路天师 作者:九九山人 字数:4564 更新时间:2025-02-25 01:58:51

皎洁的月色笼在长街,行人步履轻盈。

空气中弥漫着酒香和板栗的气味,但是并不难闻,在仲秋的凉意中闻之便让人感到暖意。

大户人家在大屋的前厅摆上供桌,正对着街面,月饼瓜果一应俱全,桌上高盏红烛被风吹得斜曳。

阔气府门的檐头挂着长灯,笼纸下一线昏黄的光相比于月色并不起眼,却也能照得街边一隅,士绅们宴饮归来,乘着小轿晃入灯光里,短暂地遮住了那一隅光彩,却又倏忽离去。

昏黄的灯光照进小店,窗边饮酒人的双眼微微发亮。他独坐在方桌边低头不语,他的对面以及旁边各摆摆了四个酒盅,但桌上却只有他一人独自饮酒。

中秋之夜,夜半纵酒的已经归家,劳碌的穷苦人终于来了片刻的歇宁。

各户酒楼接待完贵客便封门闭户了,穷苦人便凑在街边酒肆里。

彼时是天启六年。大伙都说国泰民安,至少在这个南方的小城里还能过个中秋,夜深以后还能和素不相识的人凑在酒肆喝两口酒。

小店不大,酒混,也容易上头,但好在便宜,十几文就能兑上一壶。聚在此处的多是流散的手艺人或是来南方做小生意的异乡客,闲钱少却也有两个。中秋回不了家也没人陪的,多半都会来这里喝两口。

店中间几个穿得周正一点的商帮似乎喝得尽兴了,说着带有硬腔的西北方言,不一会几个大男人眼里竟然泛起来泪光,他们呼喊着某着遥远的事和遥远的人,像在悼念自己的人生。

“家族家族,你们这些大家族如果有能力,为什么会看不出林凤隆的伪装导致我们几乎全军覆没?周家既然这么看重周昀,‘娲主’又为什么不肯亲自救她?”女人说到最后声音竟然带上了一丝哀求,“路云忠伱醒醒吧,于冕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年了,于氏已经保不住你们路家了……为什么还执迷不悟?你真以为屠龙靠的是家族的力量吗?不是的!屠龙靠的是个体绝对的权威!”

“埋了。”

来时他对伙计说他的家人和朋友都要来,可现在伙计都走光了,他还是一个人坐在窗边饮酒。

但这次不一样,当首京的大家族们发现“饕餮”在挥舞巨大的龙躯发动言灵时,距离祂释放毁天灭地之威能的终结只剩三十二个时辰了。

“……你不会死的,周家给我们换了血,你和我都还会活很长很长。”路云忠的声音变得有些平淡了,“你要把长生的孩子好好养大……不要让北方第一侠的名声没落。”

“你就算是骗我,我也认了。”苏漺把脸埋进手里,抽泣着,“我死之前只想要个结果。”

路云忠迷茫地盯着面前嘴角上扬的男人,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笑,也不知道对方看到了什么样的未来,但他是楚长生的“搭班”,他能做的只有相信。

“等了多久?”女人轻声开口。

“……周昀也是。”

“……不,我昨天遇到了一个很有本事的人,他告诉我人人都能做皇帝……那在未来是可行的。”楚长生轻声开口,路云忠却觉得毛骨悚然。

“我有身孕了。”苏漺冷然开口,路云忠的瞳孔猛地缩到了极小。

女人的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话。

女人看着没有丝毫纹饰的铜盒,沉默了一会,摇头。

“一个月。”

“饕餮”苏醒的消息如同一颗天降流星震惊了华夏所有的混血种。按理来说对方就算是在“墟”里强行发动言灵,也应该会提前十天产生极其猛烈的元素乱流席卷整个北方平原。

“我相信。”路云忠轻声开口。

就在他要转身离去时楚长生才沉声开口了,他的话没有情绪起伏却让路云忠的心有些忐忑:

他们喊完了就沉默下来,领头的男人给小店里所有人点了一壶白酒一坛羊肉。

女人坐下,揣在袖子里的双手这才探出来,她的手光滑细腻,右手的大拇指上还戴着碧玉的扳指,与她一身破旧的棉服很是不搭。

“……很快,没什么痛苦。他全身的肉都烂了,有些地方还露了骨头。我看不下去,就给他的喉咙来了一剑。”

“……确实和他一样。”女人声音里多了点颤抖,“‘宸光’把全身的血肉都蚀没了,烧都烧不干净,最后剩这么块害人的骨头。”

“赢了。我们杀掉了‘饕餮’。”路云忠缓缓开口,“‘饕餮’释放的‘龙息’被打断了,首京并没有被全部摧毁,这就是我们成功的证明。”

“你是什么意思?”他小心翼翼地问。

当收到各大家族的讨召时,楚长生第一时间带着长生殿的众人策马赶到了首京。但他们乘兴而来却吃了个冷脸,大家族们就算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还在勾心斗角,首京的三大家要求“长生殿”的众人要听令行事,不能僭越。

苏漺呆坐在原地,很久很久,她的泪水才落下来,沿着那些嶙峋的面部沟壑弯弯绕绕地流到下巴上。

中秋特别篇 哀悼之翼(一)

“五月的‘刺首’,到底是失败了,还是成功了?”女人忽然开口了,声音有些悲切,“我们八个人冒死冲进首京的‘墟’里,最后活着回来的只有你和我。你告诉我结果,我好把消息带给长生,带给周昀,让他们在地下也安心……路云忠,你不可怜我,也该可怜一下不明不白死去的他们。”

路云忠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本以为楚长生会勃然大怒,冲进那些豪华的宅邸里与深居简出的老不死们抽刀理论,可楚长生却出乎预料的平静。路云忠当晚推开客栈的门和楚长生报上这个号令也做好了对方拔剑而起的准备,但楚长生只是沉默着点头,用清水一遍一遍地泼在自己的长剑上然后用棉布擦拭干净水分,泠然的锋锐光芒晃得路云忠眯起了眼。

“那就出发吧。”楚长生还剑入鞘,“去杀掉那条在哀鸣起舞的龙。”

“不想打开……长生的遗骨和它相似,我看了会伤心。。”

楚长生称他所带领的这群人为“长生殿”,取了自己的名字的两个字和当时相当有名的曲调,听起来很狂傲,但路云忠却觉得理所当然……楚长生值得这么狂傲的名号。

天南海北的旅人顿时成了一家人一样欢呼起来,彼此扳着肩膀说自己家乡的方言,互相之间朦朦胧胧也能听懂两句,却又不甚明白,但单看彼此的表情也能猜个大概。一时间整个酒肆人声鼎沸。

“是,我要把他的后代生下来,我要让楚姓的后人足够强,直到他们能只身缚杀龙王。”苏漺轻声开口,“路家,陈家,葛家,周家还有首京三族,你们都沉浸在往昔的荣耀里太久了,忘记了屠龙该付出怎样的代价。首京王恭厂的爆炸并非是我们的失败,而是那些家主轻信虚言狂妄自大的结果。”

“……虽然流着龙血,但别忘了我们是人,该相信人的力量,而不是永远寄希望于我这种混血种里的佼佼者,以及龙王每次都给机会,让我们可以将其扼杀在摇篮里。”楚长生横挥“苍齿”,水珠漫落在桌上地上,形成一个断续的圆,“可惜我大概活不到那一天了……云忠,你相信会有这样的未来吗?”

“没事的,陈家给的铜盒不会让‘宸光’散出去,只要你我收好就行。”男人把铜盒盖好收回怀里,语气阴郁,“楚长生怎么走的?”

彼时路云忠还是跟在楚长生身后的“搭班”,也就是担当他的左膀右臂。被称为“隐龙”的楚长生是北方第一侠,当然这也是他们这些拥有龙血之人暗中流传的称呼。

“来了。”

“真是可悲。”女人沉声说着,看到对面的男人把他遮面的衣物放下来,和自己几乎一样的可怖。

男人叹口气,端起酒杯,拉下脸上的搭领喝一口酒,匆忙一瞥间可以看到他的脸如同书皮一样枯槁,扭曲的皮肤如同有无数小虫在爬动。

路云忠不知道楚长生话语里的意中所指,只能点头称是。

“长生呢?”

人声鼎沸中,一身黑衫的看客就这么沉默地坐在窗边方桌旁,浑身裹得严实,看着热闹的场景目光闪烁。

“来了。”

男人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铜盒,把它放在桌子上,推给对面的女人看。

路云忠沉默了下来,他坐在那里像一具沉默的石雕,冷硬生涩。

男人愣了愣神,女人的脸这么令人悚然,可他却依稀看到对方容貌清丽的样子,因为她的眸子。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杂绪,清亮亮的眼底仿佛沉淀着一层水光。

“抱歉……苏漺,这是家族的密言,我不能告诉你。”

场面没有变化,没人注意这两个沉默的酒客,说笑和二胡声一声叠一声继续热闹着。

男人的目光闪烁起来:“苏漺,你想说什么?”

所有的家族都看好楚长生这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野小子,他不是出身于任何名门望族,也不是任何势力的附庸。楚长生独自一人扯起大旗,挥舞着他那把名为“苍齿”的青色长剑斩杀了这十年所有试图苏醒的龙族亲王以及他们的龙侍。

“死了。”

“什么?”苏漺愣住了。

楚长生的话有些莫名其妙,路云忠心中生起一股危险的感觉,出言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长生,你也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种歪理吗?就算你像洪武皇帝一样带着人登上皇位,那也是让更多人听你的话而已,说不定哪一天会有个‘李长生’‘王长生’把你压下去。长生,你是任侠的命,不要有僭越的心。”

被喊做路云忠的男人愣住了,他看着对面眼眸忽然溢上泪水的女人,脑中恍惚,似乎回到了当初几人一起在首京游荡的日子,骑着马南下斩龙,北上入墟,楚长生按着他那把青刃长剑扬鞭呼啸,自己则跟在后面仰头注视着。彼时天高云淡,少年心怀八方。

苏漺依旧低着头没有答话,路云忠只得轻叹一声再次把脸撇向窗外。

各大家族为“饕餮”的疯狂而感到不可思议,这位曾掌管大地山川的龙王明显还处在刚蜕变成龙躯的状态,祂的四肢甚至还没有彻底生出足以开山断石的“龙质”,也就是深红色的外骨骼。而这位龙王竟然以如此脆弱的龙躯发动了足以把整个平原地区都摧毁的言灵“龙息”。

小店的掌柜打发走了伙计,和自己的独子靠在柜台上看热闹,看到众人酒意正酣,连忙让儿子架锅扔肉,豆芽野菜一股脑地扔,辣椒胡椒磨细了劈头盖脸地洒,香气冲进酒肆里每个人的鼻翼,掌柜的先请每个人一坛,吃过吃好了可以再掏钱。一时间整个小店的氛围推向了更高潮。

“你和我是苟活之人,血的纯正反倒带来更多痛苦。”女人面对着男人和他身后的墙壁缓缓拉开自己遮面的搭领,一张无比可怖的面孔展现在男人面前,树皮一样枯槁的面容把五官都变得扭曲,表情看上去是笑却又像是在哭泣。

就这样楚长生身后跟了一大群各个屠龙家族的年轻人,他们放在自己的时代本应是南下呼喝群雄北上杀龙沐血的天骄,但这时他们跟在楚长生后面言听计从。因为他们都被楚长生打服了,包括路云忠。

“见最后一面吧。”男人扭头看向小店的窗外,女人沉默良久,这才打开铜盒,里面只有一个近似圆形的珠子,散发着淡淡的绿光,绿得有些瘆人。

“云忠,大人们身居高位,我们则听命行事,这就和圣上降旨不遵者斩一样,你也觉得很正常对不对?”

据说楚长生曾闯过华夏大地上几乎所有的“墟”,还能毫发无伤地走出来。

路云忠摇头不语,对面的女人有一刻似乎要一拍木桌站起来从怀中掏出短剑刺出去,但下一刻对方却又忍住了,她只是发出低低的冷笑,坐在那里,表情上看不出喜怒,眼眸中却溢满了悲愤。

目盲的老人坐在角落里,枯瘦的身形也从佝偻缓缓挺直,攥着二胡来到店中央拉起来。二胡是种神奇的乐器,当它消沉时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用弦儿给你拉成钩子,但它激越时却又像是要用弓弦把群星都射到天上来填补夜色的空缺。此刻老人的情绪达到了顶点,万马奔腾一样的热烈乐声回荡四方,人声鼎沸里也异常明亮。看客们欢呼叫好,把对面士绅府门前看护的家丁都引了过来,好奇地趴在窗前观赏。

“周昀呢?”

“赢了。”

门口挂着的油腻腻的漏风棉帘一晃,和窗边看客一样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低着头走进来。没人注意到她,她的脸被厚重的棉搭领遮着,像是被冷天折煞得怕了。就这样她悄无声息地快步踱到窗边,坐在了那个看客的对面。

“长生……他还有后代?”路云忠低声喝道。

“这才是最大的不正常,凭什么他们就要高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