框中人
作者:锐纯 | 分类:都市 | 字数:73.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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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四十九章(1) 监 狱 外 的 阳 光
监 狱 外 的 阳 光
燥热,沉闷了几天,终于痛痛快快的下了场大雨。
天突然间就黑了下来,四处的乌云被一股强劲的南风吹着,像牧羊人手中的皮鞭,将乌云像羊群们往一块赶。夏天居然响起了轰轰的雷声,顿时,豆点大的雨点倾盆而下,打得窗户噼噼啪啪直响,雨水透过房门往监房里直灌。不一会监房的地板上积了两寸的雨水,塑料的拖鞋,像一只小船漂浮在水面上。
靠风门的墙根是监子里摆放棉被、铺盖的地方,十几个人的铺盖,整齐的叠放在那里,像一具巨型的棺材。要不是抢救及时,从窗户中飘进来的大雨,就会被他们吸收了,但那一片铺板,已是湿漉漉的。铺板吸饱了雨水,开始发泡发涨,铺下地板上的衣服、食品也被及时地抢救出来,堆放在靠监狱门一端的铺板上。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就像日本鬼子刚进过村。
夏天的雨猛,来得快,去得也快。但这场雨足足下了一个多小时。似乎在弥补多天时间的干燥。雨后的空气湿润的,透出了宜人的浮爽。
雨停后,监子里的首要任务,便是排出地板上的积水。地板因为贴着地板砖,使积水无法往下渗漏,监子里利用拖鞋、口杯往风门外泄洪,再将各项东西归位。
徐军华一死,监子里的上层只剩下了严伟和俞方平,他们没有及时的补充,他们觉得,他们两人已经可以统治全监。再说,监子里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他们放宽了政策,一般不打人、不体罚,定下来他们吃不完就发给中层的几个人,整个监子里达到了仁治。俞方平抽着烟,严伟的床头很快堆满了烟头。多次饭店都给他们发一支。吴泉生的受贿案,县法院已经送达了起诉书,起诉书认定他人受贿金额八万多元,这使得他的心里很是不平。
严伟在监子里最看重的就是吴泉生,一个是因为他年纪较大,再就是他不像那些抢劫、伤害、敲诈、偷窃之类的刑事犯罪。他毕竟是一名官,也曾是一个乡镇企业家。讲话都没有其他人那么粗。严伟觉得同他在一起讲话比较投机,也说得来。本来是让他到上面来吃的,但见他在监子里没有半点威信,怕他站不住脚,引起底下人的哗动,只能作罢。但在吃菜、抽烟、打扫卫生上,尽量地照顾他。有严伟的关照,监子里没人敢对他不敬。他是唯一可以到严伟床头领烟抽的人。
严伟曾听他讲过,他将一个面临倒闭的水泥厂,起死回生,很快的扭亏为盈,创造了极大的效益,使工厂得以壮大、扩张。对他也甚是佩服,觉得像他这样的一个人,为几万块钱栽下来是有点可惜了。吴泉生说这次的事,肯定会被双开除,出去以后就要自谋生路了。当初要不是去水泥厂,而是去广东承包一家厂,或者受聘的话,现在不但发了,也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出去后,脱离了政府单位也好,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去创办自己的事业了。他会先办一家小厂,他会找到一个可以提供资金的伙伴。现在还有这么多乡镇企业倒闭人,许多厂矿都在倒卖,他会和伙伴一起,用合适的价位,盘一个就厂矿来经营。这样的话,前期投资就少得多了。并拍着胸脯说,等他的事业起步后,会邀请严伟加盟的。因为有了这一次的患难相交,使他觉得严伟这个人还靠得住,也合适去搞企业。
严伟对他的邀请,也随便空头答应。对此,并不抱希望。不过,严伟相信,只要给吴泉生一块天地,他是可以去开创自己的一番事业出来。他毕竟救活了一个厂。只要他不沉沦,他的信念还在,还有那种吃苦和开创的精神。
徐军华死后的这两天,夜里胆小的人还是非常害怕。总是疑心他从风门、窗户中飘进来。他睡过的地方空着,没人胆敢睡在那里,胆大的便用徐军华来吓唬胆小的,监子里的话题基本都是在议论徐军华同温如玉。
谈到温如玉,俞方平显得不屑一顾,认为他这个老大当得太没有英雄气概,跟小女人差不多。俞方平说:“温如玉是最怕死的人,谁要是讲到死,他就会发火。他天天念叨着自己会改判,一直在想办法出去,要家里人不惜一切代价,去为他跑关系,要保住他一条命。他自己讲,他家里人为他花了二十多万去拉关系,可结果呢:钱是花了,命还是没有保住。他这次出去要是不吓的瘫倒,我就不姓俞。
温如玉在执行的那天早上还在想着会改判的,他家里人搭钱进来过,家里花了二十万保他的命,收钱的人答应过,要为他改判的,没想到第一个从监子里押出去的就是他。
不过,听所长们讲,那天行刑时的情景,温如玉在刑场并没有吓瘫,反而英雄了一回,很有黑社会老大的气派。行刑时,武警叫他跪下,他却昂头挺胸,笔直地站着,死也不肯跪。武警在他腿上踹了四脚,使他跪下,他又站了起来。武警火了,挥着枪托在他头上砸了一个窟窿出来,鲜血直喷,他没有叫痛,仍然爬起来站着,怒视着武警,看的武警心里发毛,赶紧开了枪,温如玉是站着倒下去的。
好一个临死的英雄,要是在捕前、捕后有这样一半的英雄气概,恐怕祁连武同那班狗儿弟兄,也不会对他反目了。
祁连武在温如玉死后的第五天,也就是他接到裁判书的第五天,送出了彩湖看守所,被送到湘口的监狱去渡过他十几年的监狱生活。他走的那天,在十监门处伸进手来,同严伟、俞方平告别。严伟、俞方平在他伸进来的手上握了握,祝他到监狱后,早日减刑,早一点出来。
祁连武被送走的那天晚上,所里面是刘所长值夜班。刘所长在外面修池塘的工作已完工,所以又回来管监子里的事情了。这天夜里,刑警队送来一个人,刘所长将他送进了十监。这个人是进过几次看守所。在里面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同所里的所长们都很熟。他离开看守所还不到半年的时间,是县城的人,在社会上混的比较响的一个人物,黑白两道的人对他都很熟悉。在道上,他的凶和猛、讲义气出名。
他被送进来时,天刚断黑不久,电视里正在放电视剧,严伟坐在监门边的铺板上摆扑克方阵。俞方平用被子靠着在看一本书,其他人在做白天未做完的彩灯。刘所长打开监门说:“严伟,送来一个人给你做伴。”
严伟放下手中的牌,见是刘所长送进来的,连忙答应。刘所长又对那人交代:“狮子,十监不是个不生事、不打人的监子,你不要一到监子里就闹事”
叫狮子的嬉皮笑脸的,不知道他怎么了,会叫刘所长为师父:“师父,你放心,我有不是闹事的人,还用得着你这么叮嘱。”
刘所长故作严肃地说:“你要是吵事,小心我敲你的脑壳。”
狮子赔笑着:“不会不会,师父,明天帮我打几个电话给我朋友,让他们来看我,老子来坐牢了,让他们送点衣服,送点钱来,我短裤都没得换。”
刘所长说:“被老子老子的,明天再说。”
严伟向狮子打量,只见他五短身材,浑身都是肌肉,手里拿着汗衫,穿一条西装短裤,打着赤脚,理着平头,圆形的脸,眼睛习惯性的眨个不停,稀稀拉拉地长着一脸胡子。脖子出奇的短,好像一个圆圆的脑袋直接安装在肩膀上。双肩很宽很厚,胸肌相当的发达,手臂比死卵的大腿还要粗,小腿上长着浓浓的黑色脚毛,可以看出来是一个经常运动、锻炼的人,想一个擅长摔跤、搏击运动的人。他转过身就同俞方平打招呼:“俞方平,你还在这里啊。”
俞方平也认出了他来:“狮子,是你,怎么又进来了?”
狮子走上前,坐到俞方平旁边说:“先不讲那挡子事。今天正好是刘所长值班,他问我到哪个监子里去。我听说你在十监,所以就到十监来了。”
狮子浑身都是脏兮兮的,到处都是污渍。狮子说:“我们等下在讲话,有没有水?让我先洗洗,我都受不住了。我在广州北关了五天,在路上两天,在刑警队又关了三天,足足有十天没有洗过澡了。身上都是酸臭,酸臭的。”
俞方平说:“现在已关风了,只有那桶子里还有一桶水。澡是洗不成的,以后在洗算了。你用那桶水先浇,将手脚洗洗就行了。”
狮子大大咧咧的,在地上随便穿了双拖鞋,走到马桶旁,将盖在桶上的一条毛巾侵入水中,立即就洗起来。身子洗完后,又将那双黝黑的脚侵入桶中洗。弄的地板上到处是水。他将桶里的水倒进马桶时,简直就是一桶墨汁。
狮子洗完转来,上了铺。坐下就问:“有没有烟?”
俞方平回答:“烟在老严那里。”
狮子像进了自己家里一样。将手向严伟一伸:“丢支烟过来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