框中人
作者:锐纯 | 分类:都市 | 字数:73.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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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三十九章(5) 首 次 开 庭
审判长:被告,请注意这是你现在为自己辩护作最后陈述,不要走了题,扯得太远,马上进入正题。
严 伟:对不起,审判长。我很激动,扯得太远了。我相信法律的公正,愿意接受法庭对我的判决。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是我们的立法的根本。刑法第一百三十二条对交通肇事罪划定了范围。交通肇事是行为上的一种过失,是没有预见可能产生的后果,避免这种后果的发生采取必要的措施的过失犯罪。过失犯罪在法律上是可以从轻处罚的。事故发生后,我没有怕承担责任选择逃避,而是主动去报警,请求帮助,将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降到最低。虽然是亡羊补牢,但我从心里愿意地补偿。刚才法庭已经认定了我的自首行为,对于自首,有悔改表现的人犯,法律上是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的。所以希望法庭能从轻处罚。要是能适用缓刑的话,请法庭考虑适用缓刑。我不是害怕打击,但我想,我在看守所或者监狱中,无法用我的双手,我的劳动挣钱,为死伤者家属一些实际性的补偿,为他们尽一份心意。就算我再坐十年,也是无法弥补他们的损失,连去看一下他们的家人,作一下安慰,在亡灵前请罪也不可能。希望法庭予以考虑。
审判长:控辩双方,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见没有人回答,审判长同左右审判员低声商量了一会,然后宣布:“被告人严伟涉嫌交通肇事一案,经本庭依法进行公开审理。本庭合议庭经过合议后,将定期判决。现在休庭。
宣布休庭后,旁听席上的人陆续撤退。公诉人在庭审纪录上签了字后也走了。法警 过来给严伟戴上了手铐。审判长说:“严伟先不要走,在笔录中签字”。严伟便到书记员旁,用戴着手铐的手,握着笔在书记员的指点下,也没有看笔录中写的是什么,便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签字很繁锁,要在每一页上都要写上自己的名字,还要盖手印,在写错字的地方,也要盖上指模。父母同妻子等都围到了他的旁边,劝慰他不要着急,很快就可以出来的。并将食品和烟信他的口袋中塞。肯切地叮嘱着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法警阻止说:“不要拿这么多的东西,带不进去的。”
父亲便请求法警:“同志,求求你做做好事。孩子在里面这么久,没捞到东西吃。吃了这么多的苦,就让他带点吧!”
法警无奈地说:“不是我不准他带,是看守所的规定不准带。到了看守所,什么东西都要搜出来的,你儿子自己也知道。有什么就在这里吃点,有什么要讲的就快点讲,我等等你们。”
父亲连声访美:“谢谢你,同志。”
母亲拉着严伟的手,用一只手去摸严伟的脸,眼中淌着着:“伟儿,在里面有没有人打你?是不是吃得饱?”
看见母亲流着泪,严伟也跟着流:“妈,没人打我,我吃得饱。您老不要耽心,是我不好,对不起。”
妹妹严芬对母亲说:“妈,你别哭了。你一哭,哥也跟着哭,大家怎么讲话?哥,你别哭了,家里挺好的,爹妈我会照顾的,你不要耽心。二哥没有回来,但经常打电话来问你的事情。”她嘴里劝说着哥和母亲别哭,自己却不时的抹泪。
严伟说:“小芬,我现在在里面,二哥又没回来,照顾父母就全靠你了。请替我照顾好他们,哥谢你。小芬,你同妹夫把家里搞好一点,要处好夫妻的感情,有事相互让一点,你的脾气我知道,不要尽着自己的性子来,在外面要为丈夫留点面子。男人在外面都是要面子的,把小孩带好。”
妹夫接过话说:“哥,你放心,有事我会让着她的。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要想开一点。这种事不是你要造成的,是天灾人祸,只能说运气差。”
严伟又对岳母说:“妈,让您老人家操心了。你身体不好,不要猛劲急,我不会有什么事的。珊珊不听话,也让你操心了。”
岳母也一边抹泪一边说:“伟仔,女婿半个儿啊!我哪能不急。出了这种事,你不要多想,宽到自己的心去,家里的事就不要牵挂着。”
严伟又接着一一同舅舅、弟媳、姨妹说说话,互相询问、叮嘱。他只想时间就止打住,再也不要流动,好让他同亲人们多说几句话,互道一下情意,永远也不要分开。妻子一直站在旁边,没过来同他说话。他知道她是要将这难得的机会留给严伟同难得见面的亲人。
父亲这时说:“伟儿,你放心,我同你妈商量了,准备将家中的房子卖掉,也要凑钱来还帐,好让你出来。”
严伟焦急地说:“你们千万不要这样做。卖了房子,你们睡哪?再说那房子又值得了几个钱?”
父亲说:“卖几个算几个,总比没有的好啊!”
严伟忙说:“爸,我还年轻,坐几年牢没什么的。我已对不起你们了,你们要是这样做,只能更加使我感到罪孽深重,使我更加感到不安,受骗良心的责备。您是要我坐牢都不心安吗?爸,你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做这样的事情。我求你们了。”
父亲说:“伟儿,别急,我们听你的就是了。”
严伟说:“这才对了。爸,我的事你不必太耽心,我们自己会解决的。”
严伟又对舅舅说:“舅,你们仨个都来了,平时我不在家,很少去拜望你们,孝敬你们,还要你们为我操心,是我对不起你们。”
大舅说:“伟仔,不要讲这种话。出了这种事,家里不关心,谁来关心?舅舅们的能力有限,帮不了你什么忙。”
法警已经站了起来:“严伟,车子已经开过来了,我们走吧!”
严伟只好站起,随同法警向外面的囚车走去。这一走,他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再次同亲人们见面?亲人们都跟在后面向囚车走,含着泪,艰难地道别……法警打开了囚车的后门,将事业伟关进了囚车的办座中。严伟在里面拼命地挥动着戴着手铐的双手,向亲人们告别。他看见亲人们也在向他挥动着手,张着嘴在喊着什么,但严伟听不见。泪水已模糊了他的双眼,他使劲擦去,但很快又占满了眼眶。不争气的泪,为何你在此刻要遮信他的视线呢?不能让自己多看亲人们一眼……
囚车启动了,缓缓向着法院的大门驶去。直到囚车拐弯看不见亲人的身影,严伟才收回失落的目光。他突然感到了一阵失落的痛楚,一阵悲怆。鼻子发酸,眼睛发胀,泪珠在滴大滴地滚落下来。他又想起了那首牢歌:
“ ……囚车你慢慢地开,快快地停下来,
停在我家门前,看看我爹和娘,
看看我爹娘身体怎么样……”
囚车在法院大门外停住了,是检察官尹秀珍和崔君在拦车。她们一边上车一边说:“搭搭便车,我们的车还没到。”
她们上车后,同法警扯了几句后,尹秀珍隔着铁栅栏对严伟说:“严伟,你娶了个好老婆,对你这么忠诚,天天为你的事上下跑,哭着求人,我们都被她感动了。有些女人遇到这种事早就躲得远远的了,甚至还要离婚。她们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你没了钱,还要坐牢,哪个还肯跟你?你能娶到这样的老婆是你的福气,你要珍惜啊!出来后对他好一点,好好补偿一下。”
严伟回答:“是的,我会好好珍惜。谢谢尹检的关心。”
尹秀珍说:“你老婆是个重情义的人,每次到我们办公室,都要讲你是如何、如何的好,对朋友没得说的,是最贴家的人。要不是碰到这样的事故,怕一辈子也不会同检察、法院打交道。你俩的感情一直很好?”
严伟道:“是的。我俩一直都感情很好,互相依赖的。”
在一个路口时,尹秀珍喊声停车,说:“我们到了。”便同崔君下了车。囚车继续向着看守所开去,只是在人车拥挤时才拉响警笛。
囚车驶进了看守所,停止在严伟先前上车的地方。法警下车,为他打开了后门,将他从办座中放出来,将他送到了收押室才为他打开手铐。值班所长一边填写回监纪录,将提审票退回法警,一连问严伟:“身上带什么东西没有?”
法警在旁边为他打辩护:“没带什么,就是手里的两根烟。”
值班所长说:“站好,让我搜一搜。”
严伟只好让所长检查,值班所长从上到下粗略于搜了一下,没发现严伟早藏好的东西,说:“走,进去吧!”
进了监,所里已经开过中饭了,伍连志为他留了饭,让崽崽鬼端出来。严伟吃了两口,便不想吃了,便让崽崽鬼端过去吃。
严伟发现监子里与平时有些异样,平时午饭后,监子中人都睡午觉,可今天全都没睡,人也少了几个,这才发现中午必关的风门,今天竟未关。有几个人到风坪中晒太阳去了。严伟觉得奇怪,便问:“今天怎么没关风?”
伍连志嘻嘻哈哈地说:“监子里要做花了,到时监子里到处都是花。”
严伟不解:“做什么花?塑料花还是绸布花?”
伍连志不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说:“还要做飞机、飞蝶、坦克呢!”
简如锦说:“别听他瞎扯,从明天开始,监子里都要做彩灯。”
严伟问:“做什么样的彩灯?伍连志,今天你们出去都学些什么?”
伍连志回答:“是去学习做彩灯。我们这边河拉单边,就是将彩灯的灯头用电线全部连接起来。那边河是插灯泡,就是将小灯泡插到塑料灯头中去。”
严伟笑着逗他:“今天在外面一个上午,有味不?”
伍连志说:“当然有味。每个监子去了一个人,由那边来的师傅教如何插线、插灯泡,学了一会就学会了。大家在一起玩,所长还拿了几包让大家抽。八监也去了人,所长不在的时候,我们围着八监女的又摸又捏,口味调得浓浓的。还从没这么开心过。喂!老大,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是什么好消息?”严伟问。
“从明天开始,所里又开始卖烟了。”伍连志正经八百地宣布。
“真的?”严伟有些不信。
“当然是真的,是胡教亲自讲的。她讲,为了使监子里把活做好,每天一个监子卖两包烟,做得好的还有奖励烟。胡教讲了,做了活,给监子里提成百分之六十,每个星期结算一次。给监子里的提成。可以订菜,也可以订烟。”伍连志道。
“当然是订烟。”严伟听到这个消息很振奋:“所里卖烟是好事,再不用到处去找烟屁股了。难怪所长今天搜身不太严,我带了四包烟进来没被搜去。我还以为是他手下留情呢!走,到风坪中抽烟去。”
走到风坪,见许军华戴着铐子正在跟一个严伟不认识的人坐在台阶上说话,估计是上午送进来的新兵。看他同许军华讲话的形色,是同许军华很熟悉,在外面时就可能认识。许军华对他很照顾,进来后肯定没开过庭,包子也没吃过的。
严伟坐在了旁边,丢了一支烟给许军华,自己点燃了火后问:“是新来的?”
许军华忙对新兵说:“这是我们监子的老大,叫严哥。”
新兵立即站了起来,恭敬地叫:“严哥!”
严伟点点头,问:“叫啥名字,哪里人?”
“张玉宝,是县城的。”
“犯的啥事,以前是干啥的?”
“是敲诈。以前在县剧团工作,唱老生的。现在剧团没地方去演出,发不出工资,已经跨了。”
听说是剧团唱戏的,严伟很感兴趣:“那可以来两段了?”
张玉宝谦虚地说:“好几年没唱,嗓子已经不行唱不出来了。”
坐了会,张玉宝开始打呵欠,便钻进监子里去睡,到下午都爬在床上浑身无力,一个接着一个的呵欠打个不停,一副极难受的样子。严伟见了便问许军华:“他怎么这副样子?”
许军华回答:“他也是吃乙的,看守所进来过好几回,跟这儿的所长个个都很熟。他妈是县人民医院的主治大夫,很有点名气的。这里的所长大都认识他妈,所以对他很照顾。他家里也送他去戒过几次毒,但是戒不掉。家里的钱基本上是被他吃乙吃掉的,家里拿他也没办法。他在家拿不一钱的时候就到街上去找,跟瘦鸡差不多。”
严伟问:“你们在外面就很熟?”
许军华答:“我们住的地方离的不远,有时会碰到,所以认识。”
严伟摇摇头,颇为不满地说:“所长怎么老是把些吃乙的送到我们监子这来?我们监都要成戒毒所了。”
晚上看完电视,严伟准备睡觉,可是躺在铺上,头脑中就老是想着上午的开庭,一幕一幕的都在严伟的大脑中重现。他将整个过程都仔细地过了一遍,看看什么地方不对。上午,对严伟自首的认定,是花了相当的时间的。在公安移交检察院的案卷中是没有注明自首的。这次一定是通过了妻子的努力,超级大国团长的督促,李书记同*还亲自到玉象交警中队过问了此事,了解了自己案件的情况,才使得交警中队补充了他自首的证明的。法院为了这个证明,审判长还专门到玉象是队、玉象派出所进行了查证。还专门传讯了张秋劲、和沈锋进行核实,才证实了玉象中队补充证明的真实。要是书记不过问,法院不查实,那么自首的一节就得不到法庭的认定。公诉人对交警中队的补充证明也提出了质疑,是在审判长宣读了五个讯问笔录后才同意认可的。有了自首的这一情节,判决时对严伟无疑是非常有利的。按照刑法关于从轻或减轻处罚的规定,看来缓刑就象妻子所说的,通过努力后,是可以办到的。
在囚车中,尹秀珍对严伟所讲的几句话,对妻子表示了赞赏,同时使严伟对妻子充满了感激和顷佩,使他在心中感到妻子作为一个女人的伟大,令他在今后更加珍惜这份感情,用全部的心声去爱她。
开了庭后,按以往其他人开庭的经验,定期宣判大约十天后就可以来判决书。接到判决书后的十天时间,是被告的上诉期,要是在此期间不上诉的话,上诉期一过,就可以来执行书。严伟算了算,要是能做到判缓刑的话,家里肯定会到法院去摧。那么,二十天后就可以走出看守所了。在这里,在看守所,在监牢里,还有艰难的二十天需要熬过……
已经近半年未见到的父母及家中的亲人们的一张张面孔,又在眼前呈现。今天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他们。虽然时间是那么的短暂,来不及说上几句话,诉说一下诉说不尽的衷情,但也聊以*了。但愿二十天后能同他们再相聚在自己家中。不再是带着手铐,含着眼泪的殷殷叮嘱……这么思着想着,严伟一夜都未曾合眼。窗外的曙光已经遮没了窗口的昏黄的白炽灯光。所长又在上面开风,喊各监起床了。
新的一天又已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