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颗白色的纸团随着竹筛的晃动骨碌碌地转。金生手端着竹筛不停地筛动着这些纸团，一堆男人把他和竹筛围得水泄不通，眼睛盯着骨碌碌转动的纸团磨拳擦掌。“不急，不急。”金生一边筛，一边说。他很怕只要一停下来，这筛里的纸团就会像一群小鸡，被窥视了它很久的老鹰们一口叼走。

“你们组是32户人家，这里32颗，一家一颗，不能多抓。抓到头阄的从河渠口的田分起，二阄、三阄、四阄这样排顺序分下去，抓到尾阄的就是山岭脚下那块田，大家听明白了吧？”“这样公平，抓到头阄就是头阄，抓到尾阄就是尾阄，该怎样分就怎样分。”外号叫蛮绕的后生，挥手慷慨激昂地表着态度。

“蛮绕，今天态度很好啊，只要你不闹，好好配合，今天分田的工作就能顺利进行。”金生睨着他揶揄。“看你金生哥说的，好像我就是个赖皮，哪有你这样看人的。”“你呀！”金生揺揺头。

“你们围这么紧干什么？闪开些，让莲婶能站前来一起抓。”在这群雄壮的男人堆里，莲子瘦小的身子，花白的头发，微驼的背，显得是那样地弱小。人圈闪开，莲子走上前。“莲婶你先抓。”金生招呼着。“这”莲子左顾右盼地看着大家。“没事，你抓吧。”“好，那我抓了。”她伸出布满青筋的右手捏起两颗。“莲婶，只可以抓一颗。”金生提醒她。“我知道，但我实在是想抓个好阄。”莲子放下一颗，掂了掂还在手里的另颗纸团，觉得不合适，放下，抓起另外一颗掂掂不好意思地说：“就这颗吧。”

“不能这样挑，不能这样挑，最后抓的都是人家挑选完了的，肯定是差阄，拿起一颗就走，不能这样掂来掂去的。”有人发出了抗议。

“好，拿起一颗就走人，不能这样掂，我看着哈。一人一颗，一个一个来，不能都一起上来拿，这样我的眼晴看不过来。”金生停顿了下，又说道：“田地有好有差，一律平均谁都做不到。总是有人要吃点亏的，但亏总要有人吃啊，太计较就什么都做不了。”还没说完，几十只手同时伸向竹筛，他吓得赶忙把竹筛举过头顶大喊，“一个一个来。”

“谁的头阄？”金生站在凳上问大家。莲子展开纸团，一个“壹”字写满了整个纸团，她拿着纸团走到金生面前：“金生，你看我抓的是什么阄。”金生接过纸片，露出欣慰的笑脸：“莲婶，真好，运气真好，这是头阄，能分到河渠口的田，土质肥沃，灌溉方便，省很多事。”

“金生哥，我这算是尾阄吗？”蛮绕阴沉着脸把写得满满的纸团重重地摔在金生面前。寒风吹展开蛮绕摔在地上的纸团，写着“叁拾贰”字样的纸条，在地上害怕地哆嗦着。金生弯腰拾起纸团展到蛮绕眼前，厉声说：“这是叁拾贰，不认得字吗？这不是尾阄是什么，我用大写的数字你都不认账，如果我用阿拉伯数字写，还不知会发生怎样的事呢？”

“我当然认得，但我不要尾阄。”“你想怎样？”“我要头阄，要河渠口的那丘田。”“你这个人真是无赖啊，刚才你讲什么来着，抓到头阄就是头阄，抓到尾阄就是尾阄，刚刚讲过的。”“我没想到我会抓到尾阄，如果我第一个抓阄肯定也是头阄。”蛮绕梗着脖子。“跟你可真难讲得清楚道理。大家走，不理他，我们分田去。”金生不理睬蛮绕，招呼大家朝河渠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