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头的时候，肖然看到一脸疲倦的苏小瑶，他脸上带着一些欲言又止的神色，看不出是沮丧还是伤心。

如果我走了……那她会如何呢？

那一瞬间肖然像是看见了未来，如果，如果真的有机会离开，他要如何面对苏小瑶呢?

身处诺大府邸，还是在公主的闺房，自己又是当朝北昭驸马都尉，在这里自己荣华富贵，吃穿不愁，还有佳人陪伴，要放弃寻找张初怡么，就此作罢么?

可自己不属于这里，肖然心中仍有一道明显的坎，就算拥有的再多，仍旧是雾里看花一般模糊，那么不真切。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肖然轻轻吟着那句从小听到大的诗，当时只觉得这诗简单易懂，可其中的情愫，只有当身处其境才能明白体会。

可这话他对谁说都没用，他们不懂，这里也没人能懂。

“瑶儿，如果，如果我以后不在你身边，你……”

肖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他觉得此刻的他像烂俗的男主角一样，以前看了太多电视剧桥段，明明已经和女生有了婚约，可男主角因为某些原因不得已要离开女主角，他都要心中暗骂一声真不是男人。

如今到了自己抉择，哪怕或许永远都不会有这种选择的时候出现，肖然才忽然明白，不是那些主角们故作悲痛，说出的如果也不仅仅是如果，更没有他想的那般风轻云淡地能够说出这种让观众羡慕嫉妒恨的台词。

“病老三，说什么呢？”似乎是肖然语气很轻，苏小瑶并没有听到那句充满柔情的瑶儿，她的确在旁边照料肖然三天，苏小瑶打了个呵欠，“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我父皇的御医可厉害了。”

肖然顿了顿突然道：“如果我赖账了，你怎么办？”

他听见苏小瑶嗤笑了一声：“天底下哪有这么蠢的人，有一个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不要？再说，你要有这个本事，那倒好了。”

“哪有自己说自己是绝世佳人的？”

“我说是就是啦！”苏小瑶佯装怒气，“病老三，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后，这么多愁善感，伤春悲秋起来啦?”

没有等肖然再开口，一直说着话的苏小瑶，眼波平静，肖然对上视线，犹如平静的湖泊一般。

“那那那你不会真的后悔了吧？”苏小瑶见肖然不语，连忙问道，“我，我可是堂堂公主诶，哪里配不上你了……”

她的声音渐渐变小，有种委屈的感觉。

见到苏小瑶眼眶中有泪水打转，连忙走上前去，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他在这方面倒是接触得少，平时打趣拌嘴倒是信手拈来，如今真的惹公主伤心，却不知所措起来。

这要是换在平时，肖然当然看不下去这般行径，女朋友生气伤心了那肯定得马上哄着，说上一句“安啦，这辈子我罩着你，我非你不娶。”可是这辈子三个字却如此难以说出口。

到了选择离开，还是留下的那一刻，自己是否会因为她而犹豫呢？

少年肩膀已经有了男人的宽阔样子，肖然微微低头，伸出手却不知道该放哪里。

苏小瑶赌气地转过身，一想到自己生平第一次这么照顾人，这家伙非但没有感谢他，居然还想要赖账，喂，当时不是他死命不想退婚的嘛！

不是说好，要是退婚，就午门相见吗？

“你说的话，都不算数嘛……”苏小瑶嘟囔着，声若蚊蝇不可听清。

“公主就是这般蛮横，不知道有多少可怜人栽倒在你身上。”这话明明充满讽刺，可肖然的声音却是如此温柔。

苏小瑶没明白肖然的意思，只觉得他是在怨恨自己，一时之间，泪水夺眶而出。

“也包括我。”肖然跨一步走到公主面前，伸在半空中的手终于鼓起勇气抚上她的脸颊，拭去她的泪水，“我当时说过，可不能便宜了南轩太子。”

苏小瑶破涕为笑，“喂，病老三，你什么意思！”

“此剑与恨皆过客，我携佳人揽星河。”肖然重复了一遍当时苏小瑶大闹肖府时他说过的那句话。

“哼！我就说我是佳人嘛！”苏小瑶拉住肖然的手，只感觉肖然有时候离自己很近，有时候又很远，此刻月明星稀，皓月当空，苏小瑶又开始觉得有些孤独。

“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在武试上这么拼命的理由么？”苏小瑶语气中带着某种不确定，她是北昭公主，是昭帝最疼爱的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她现在觉得，肖然，或许不是她的，他的身在这，他的心，却在遥远的一边。

“有两个原因。”肖然定定看着苏小瑶，“我只能告诉你一个。”

苏小瑶点点头，“你说。”

“是因为你。我若是个无权无势的驸马，将来护不住你，无法与你长相厮守，到时会有许多流言蜚语，而且到时联姻这事会再来，我舍不得你成为联姻的工具。”

“还有一个是什么？哪个原因更重要？”苏小瑶看着肖然的眼睛。

还有一个自然是肖然要寻找张初怡的下落，必须要掌握皇城司实权，要掌握实权，自然要有实力以及……名望。

还有，回到他的世界。

可他不能说，也没法解释缘由。

“我能认为你说的这个，是更重要的理由么？”苏小瑶难得如此认真，她动了真情。

肖然的心突然沉下水面去，他的目光四处飘散，不敢直面苏小瑶，他给不出答案。

“听说你守了我三天三夜？”肖然扯出一抹笑容，可内心却并不如面上那般。

“哪……哪有！你别听人瞎说。”苏小瑶看着地面，脸色微微泛红，虽然知道肖然是在转移话题，可刚才酝酿好的气氛一下子就被肖然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紧接着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喂！什么听说，你才刚醒听谁说？病老三，你又蒙我！”

武试那一战过后，封黎镇的后山在废土上重建，因为肖然的那一声罡雷，硬生生击穿了地面数十尺，那名武尊剑痕，灰都没见到，周围一片荒芜，寸草不生。

此刻的肖府仍旧灯火通明。

“太子殿下，快到指定的日子了，我们该……”一位身着黑色铠甲的侍卫半跪在方雨年的面前，恭敬道。

“我知道，该回去了。”方雨年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明晚，好么？”

“是。”黑色铠甲的侍卫回应一声，便缓缓退去。

月色下，方雨年从怀中取出了一张褶皱的纸张，缓缓打开，当时肖然交给他的真相，是时候看了。

方雨年的动作很轻，缓缓打开纸张，肖然不会骗他，更不会那这件事情骗他，他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看到什么，都坚信不能阻止自己对肖露霜的追求。

仅仅是一个呼吸之间，他就看完了，并没有他想象当中的那般撕碎纸张仰天大笑道“什么嘛，就这？没有什么能够阻拦我对霜霜的爱！哈哈哈！”

只是在这夜深的屋内，传来了一声幽怨的叹息。

次日清晨，雨露尚未滴，晴朗无雨色，方雨年起了个大早，好好整理一番，之前在封黎镇也没好好注意仪表，戴起发箍，看了看铜镜前有些颓废的自己，方雨年深呼吸一口气，起身推门而出。

“霜霜，是我。”方雨年此刻站在肖露霜的房门前。

“你？”肖露霜闻声开门，发现是方雨年，倒是有些惊奇，“你怎么起这么早？”

肖露霜也是好好梳洗了一番，听御医说肖然已无大碍后，她才回了肖府，沉沉地睡上一觉，一起床，便见到了同样跟自己一起照顾肖然的方雨年，“谢谢你照顾我哥。”

“谢？怎么谢？”方雨年蓦见面前一张芙蓉秀脸，心情不由得好上几分，又想起了那是剑痕的行径，眼光中又是怜惜，又是愧疚，今日是最后一日他留在肖府了。

肖露霜一皱眉，她就客气一番，这方雨年还真当真了，明明他就在旁边看着什么也没做。

“你想干嘛？”肖露霜依旧对方雨年保持距离，她不能对眼前的少年产生情愫，她身上带着家仇国恨，最后是要死于战场的，没法像大人们说的那样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白头到老。

方雨年神秘一笑，“霜霜，陪我玩一天。”

肖露霜双手环胸，虽然对霜霜这个词还是有些抵触，但是毕竟交了三年，也早就习惯了，只是淡淡说道，“你就想着玩，我哥那还需要照顾呢。”

方雨年早料到她会用这般借口，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言，依旧言笑，“御医都说没事了，你就别操心了，让他静养一段更好，再说，还有公主在呢，别打扰他们。”

见方雨年都这么说了，肖露霜也不好回绝，毕竟肖然对方雨年不错，想必两人关系不一般，也不好再次拒绝，正好经历了那么大一场风波，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仰起头，对上少年清澈的目光，少女嘴唇微张。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