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年差人备好马，翻身一跃到了马背上，见肖露霜已经提起马缰等他带路，方雨年轻喝一声，马儿一下子就跑了出去。

一路从肖府往西，出了长元街来到城门口，出了城，来到昭山底下。

眼前青山壮阔，翻过昭山在对面的山脚下还有一个大湖泊，可谓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加上今日晴朗天空，阳光很是灿烂，却温柔的毫不刺眼，蓝天白云，繁花似锦，正是出游的好时节。

“来昭山玩什么？”

肖露霜有些不解，见到方雨年下了马，她也下马，她对这些人情世故不甚了解，在柏御书院就是如此，上课下课她都在书院里头，平时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书院外的集市，她不愿意和那些人一起吃饭，都是自己去集市买来新鲜的蔬菜肉食，到学院为她准备的伙房去自己烹煮。

但是每次都有一个少年从院长和王游闲老师的管教下偷溜出来到了伙房，趁着少女不注意偷吃那么一两个瓜果蔬菜，有时闻着肉香就忍不住出现用尽三十六计求得佳肴，有时还得挨肖露霜一顿打。

都是他跟在肖露霜的背后，充当小弟保护她，说在整个柏御书院里没有人可以欺负她，他是最忠诚也是唯一的跟班。

现在那个少年站在女孩的面前，伸出了手，清秀的面庞带着少年纯洁的笑容，一身干脆利落的装束，盘得整齐的头发现得神采奕奕。

“游山玩水。”

肖露霜不语，也没管方雨年就径直往前走，“比爬山，你赢不了我。”

方雨年露出笑容，看着走在自己前方的肖露霜的背影，嘴角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伤感，从马背上抓下一个包袱，又如同三年前一般屁颠屁颠地追了上去。

“等等我呀师姐！”

前方的少女忽地一怔，略微停顿，又接着往前走。

说来方雨年都有点难以置信，三年前他踏足柏州这块土地，以一个身份尊贵的西夏太子爷来到了柏御书院学习，虽然书院里头不讲尊卑，可老师都知道，自然也都让着他点，大多数学生也都略知一二，知道他来头不小，不敢惹他，也尽力讨好他，只有肖露霜不一样。

她犹如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独来独往，方雨年没见过她吃饭的样子，从来没成功偷看过她沐浴，也从来没听到她跟自己打招呼，成绩优秀，琴棋书画，诗茶酒曲，这八样堪称一绝。

那时候他刚进来，第一次有了想要追逐的方向。

“喂！那个谁，过来！”这是方雨年第一次和肖露霜对话。

“错了错了，师姐饶命！”这是方雨年对她说的第二句话。

从那之后，方雨年对肖露霜上了心，到哪都跟着，才勉强得到肖露霜的一点信赖。

“方雨年，别跟着我了。”肖露霜第一次有了不耐烦的这种情绪，这个跟屁虫，是在黏人。

大概是怕叫师姐叫的生分了拉开距离，不到半个月，在知道肖露霜姓名之后，他便叫他霜霜，自称护霜使者。

这一跟，就是三年，三年后，他要走了，肖露霜也要离去了，或许再也不回书院了。

昭山山脚下是几处修整得颇为整齐的石板路台阶，石阶旁有着绿色青苔，肖露霜加快了脚步，轻轻跃起，犹如小鹿一般，方雨年在身后跟着，仿佛回到了在柏御书院的日子。

石板路下有着斑驳的金色光芒，穿透绿叶到了石阶上，随着清风缓慢晃动，前方的少女双手负于身后，任清风拂面，撩起青丝。

随着石板台阶而上，到了一个八角亭里，肖露霜到了这并没有再选择往上，她走进亭子里坐在了竹椅上，方雨年跟着肖露霜一路到了这，两人不曾说话，一向叽叽喳喳爱围绕在肖露霜旁边嘘寒问暖的他今日却寡言少语，只是默默地跟在肖露霜身后走。

他把肖露霜看进了眼里，今日的她头梳高髻，簪花上有着细细的流苏摇晃，浅色袍袖上衣，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一条粉色的束腰系紧，细细看去，还真有些素净清雅，温柔娴静的味道，她仍是那般清冷乖巧。

亭下的石板路上，方雨年抬起头，遥遥的望着她，浅浅的一笑，临着风，迎着阳光，温柔而灿烂。

肖露霜表面上看上去并无波澜，而内心却已经是小鹿乱撞，方雨年生的清秀，书院里又好多爱慕他的小姑娘，上课的时候她就感觉到目光汇集在这位清俊少年的身上，他不算风流，却生的一张风流倜傥的俊脸。

肖露霜本不懂男欢女爱，更不懂爱情为何物，直到这几日她回到了昭州，知道了肖然哥哥和苏小瑶的婚约后，她见到苏小瑶，她的眼里有光，每当肖然进入到苏小瑶的视线之中，苏小瑶的脸上总有一抹绯红。

这几日下来，她能够感受到肖然哥和苏小瑶之间那种微妙的感情，表面上是在拌嘴，可实际上却是打情骂俏，肖露霜许久未曾波动的内心也有了些涟漪，她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喜欢他。

可是不行，她自认为自己是一名死士，像方雨年这般人间俊才，她配不上。

“说了你赢不了我吧……”肖露霜第一次主动说话，“让你一会，你先上吧。”

方雨年缓缓走进亭子里，笑道，“师姐，还未用早点吧，当然爬不动啦……”

方雨年乐呵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代包裹，缓缓展开放在了青石桌上。

包裹散发出清香，肖露霜立马就知道了，这是枣泥酥。

“一大早把你拉出来，当然要准备好咯。”方雨年挠了挠脑袋，“趁热。”

“你心还挺细的。”肖露霜浅浅一笑，伸出玉指拿了一块，见方雨年仍站着不懂，好奇问道，“你不吃吗?”

“吃啊，我可喜欢吃了。”方雨年也坐到肖露霜的对面，径直拿起一块枣泥酥往自己嘴里送，从知道肖露霜最喜欢吃的食物之一是枣泥酥后，方雨年每天的早点都换成了这个。

肖露霜的吃相不能说是很好看，只是大大咧咧了一些，原本以为她会如小家碧玉的淑女一样细嚼慢咽，可她却是如肖然一般，随意嚼两下就咽下去了，方雨年从腰间取下水袋递给肖露霜，看着她又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

等肖露霜吃完，方雨年才开口道：“走，咱们抓鱼去。”

“抓鱼？”肖露霜有些奇怪，昭山她以前来过，从这儿的小亭子下去的确会有一条小溪，可是费了这么大劲爬上石阶，都还没到半山腰就下山，是在有点可惜。

“游山玩水嘛。”方雨年笑了笑，“走着？”

也罢，今天就是来放松的吗，之前剑痕的阴影还在肖露霜的心中挥之不去，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放开心房，玩个痛快。

“走！”肖露霜微微一笑，平时对待方雨年冷若冰霜的她第一次对方雨年有如此亲切的微笑，哪怕只是转瞬即逝的。

“好嘞！”方雨年又变成三年前那个追着肖露霜到处跑的孩子，那是他觉得肖露霜是整个北昭甚至是世界第一仙的人了，独来独往，不食人间烟火，还十分优秀，简直就像是仙女下凡。

三年前，这个平日里娇惯了的西夏太子爷第一次主动学会了烹煮鱼汤，方雨年第一次闯进学院单独为肖露霜准备的伙房当中，偷喝了肖露霜精心烹调的鱼汤，后来被抓个正着，让肖露霜以武力威胁硬是重新做了一份还给她。

从那之后，这个西夏的太子殿下开始不务正业，煮鱼汤，红烧鱼，还有清蒸鱼，他都自己开始琢磨，肖露霜原本清冷的伙房中也多了一位常驻伙夫。

下去的路没有上来的路那般难走，不再是带着青苔的石板台阶，而是普通的泥泞小路，一般人很少从这里下山，起码都是绕到半山腰，那里有一条铺设好的下山路线。

肖露霜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踩在泥石做成的台阶上，方雨年在后面跟着，看着肖露霜的背影，又想起了当时在柏御书院的往事，整整三年了啊，和这家伙认识了整整三年。

“果真时光如流水啊，就像这条小溪一样。”方雨年走到小溪边上，看着泉水叮咚，“你我又何尝不像是这水中的鱼儿呢？”

“你，怎么了？”肖露霜可是难得见到方雨年这般上干，平日里他都是最凡人的那个，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今日里倒是难得一见的惆怅。

“没什么，我抓鱼去！这个比爬山有意思的多啦。”方雨年嘿嘿一笑，脱了鞋子提起袖子，再把裤脚卷起来就慢慢踩进小溪里，一时之间悠哉游哉的鱼儿们四处窜逃。

“你看，都被你吓跑了。”肖露霜无奈道，“一看你就没经验，都三年啦，你还是这么笨拙。”

确实，当时方雨年负责煮鱼吃，学院有时不让出门，肖露霜就到后山去抓鱼来吃，这方雨年也只是捡现成的。

“露一手？”方雨年呲牙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