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差不多都让艾利斯差点忘记自己是准备要把维维莫从王宫里抢出来了，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艾利斯一直专心致志地做着领悟领域的前提工作，直到被一个低沉的声音打乱了平静的心境。

“第一个选择，放弃维维莫，我会放你出去！第二个选择，继续待在我的领域中，接下来的时间可能是几十年几百年！”

简直是在小看我啊，难道说她认为自己不可能从这个领域中出去？这一个月内积压的情绪在这一瞬间都转化为了怒火，艾利斯脱口而出的便是一声怒骂。

“吵死了，死老太婆！不需要你放我出去！这种破领域……你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

实在是太小看自己了吧！想想就令人火大。

而且在这一个月内，自己基本上都习惯了这个安静的世界，反而开始享受这种能专心致志地修行的感觉了，而忽然间有一个难听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安静，这才是令艾利斯真正下意识感到生气的原因。

听到艾利斯的怒骂，国师老太婆的声音沉默了片刻，或许是在惊讶自己在经过一个月后还这么“嘴硬”吧？哼，不管她怎么想，这个世界的确算是一个很是和修行的世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个月的平心静气，艾利斯的思维都变得灵敏了许多，在国师老太婆沉默的这段时间，艾利斯又出声说话了。

“老太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之前说的是这个领域中无论过去多久，外界都只会过去一瞬间？既然外界只有一瞬间的话，你也不可能出去了再进来了。也就是说，你在这一个月内，一直在看着我这边的状况吧？”

国师：“……”

艾利斯见国师老太婆沉默，便摆出一副厌恶的样子，说道：“仔细想想还真是恶心呢。”

此时，听完艾利斯的话后，国师在另一半精神世界中气得浑身发抖，她能看见艾利斯脸上的厌恶的表情，就好像自己是一个以整日偷窥他人为乐的变态一样……不过仔细想想自己的确是在这一个月内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少年。

想到这一点，国师老太婆便更加生气了，最后也干脆不回答艾利斯，直接将自己的精神力从艾利斯那个世界断开。

既然这个小子这么想以一己之力从她的领域中出来，那就让他子尝试个够！看来这个小子的精神还真是足够顽强的，这次一定要让这个小子向自己求饶！

……

正当国师气得干脆放着艾利斯不管的时候，艾利斯仍旧在尝试创造出自己的领域。

该怎么做呢？

龙居洞穴中的那个龙骑士的亡魂有领域，已经死去的魔王大将哈贝达鲁有领域，伽德莱那个老头有领域，国师老太婆也有领域。这四个家伙的共同点或许就是阅历比自己丰富。

领悟领域跟天赋无关，不然的话自己早就领悟领域了。

那么问题是被关在这个空无一物的世界中，自己的阅历要如何增加呢？

很简单，自己唯一有的，就是脑中的关于剑的知识。

艾利斯回忆了起来，在他成为剑圣那段时间内，他为了通过剑圣头衔的考核，曾经疯狂地泡在学院的图书馆中，最长曾经持续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没有从图书馆中走出来。

那时候的他为剑痴迷，所以看任何与剑有关的书都看得津津有味。

剑法万万千，九成皆下乘。当时很多剑术破绽都很多，甚至艾利斯都能随随便便创造出一本优于图书馆中剑术书籍的剑招，不过艾利斯还是阅览群书。

很多剑术，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就像自己教给那个幻境中的弥瑠娜的《花落剑法》，正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剑士在极其悲伤的状态下创造出来的剑术。在还未成为剑圣时，艾利斯还一度偏爱这种有故事的剑。

然而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就逐渐忘记了这段经历，再看到这种关于剑法的故事的时候，艾利斯心中毫无波澜。

他会练剑，但是不会体会剑中的感情。

过去的一个月内，他审视到了这一点。

那是没有灵魂的剑，纵然角度再精确，剑划出的轨迹和速度再过完美，也无非是按部就班，自己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尝试去体验过剑的感情。剑圣不应该如此。

剑圣，应该体会每一剑蕴含的意味，每个剑法的每一剑都有故事。

那么第一剑，就从自己教过弥瑠娜的《花落剑法》开始吧。

艾利斯从礁石上站了起来，明明干坐了几个月，但身体并无半点不适。他的手中忽然间凭空出现了一把长剑，他立于礁石之上，手握着剑柄，静静的闭上了双眼。

那是在一个月圆之夜……

艾利斯闭着眼睛起剑，脚未动，但整个人的思绪已经沉浸在了自己想象中的那个世界里了。

——在一个院子里，那个女剑士独自一人喝着酒，口中不断抱怨着，今天是她被男友背叛的第一个夜晚，她伤心欲绝。这样的她看着无缺的月亮，满夜完好的星空，仿佛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是幸运的，唯有她遭遇了最大的不幸。她一口一口喝着酒，但是身体素质很好的她无论怎么喝都喝不醉。

第五百九十五章 他们的剑，我的剑

艾利斯起剑，愤懑、悲伤、纠结、无法释怀，想要借酒消愁但是愁绪更浓的憋屈……

此时，艾利斯停了下来，不对，现在不该起剑，因为情感还未到达顶峰。

一边冷静地感受着这剑中蕴含的情绪，艾利斯一边继续闭眼想象。

——明明喝不醉，但还是一直喝，那个女剑士心想，为什么我会这么倒霉，明明我如此爱他，但为什么他会看上别的女人？该死的月亮！因为她无处发泄的苦闷让她看到这一轮圆月便感到心烦意乱。

不该只有悲伤，艾利斯心想，还有她爱他，那种被背叛时的心如刀绞。

——院子里种着几棵树，一般在这种月夜，都是她跟他一起赏花观月，但一想到现在那个男人的怀中搂着另外一个女人，她便更加感到痛彻心扉。花呀花呀，你能体会到我的感情吗？那愁绪，千言万语无可说。

——正当她准备回房的时候，一朵花……忽然间落了。

起剑。艾利斯仿佛感同身受，万般情绪在此时涌上心头，此时此刻，唯有用剑来表述。

——既然无话可说，那就用剑来说。

在艾利斯的想象中，那个为情所困的女剑士开始在月下起舞，而此时，艾利斯手中的剑也随着脑海中的想象开始运转。

胸中的情感随着剑的舞动喷涌而出，没有章法，没有招式，只是想挥动剑，跟着脑海中的那个女剑士一起运剑。

感受到了，剑中的感情！那个女剑士在当时的月圆花落的彼时彼景，肯定在想着——

“我爱他，所以我的剑，理当是天下最凄婉的剑。”

此时，脑中仿佛响起了一个女声，艾利斯的剑戛然而止。

他还有最后一式没有使出，但是此时的他已经无法再挥剑了，因为他并没有真正经历过那个女剑士的经历，所以在此时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使出最后一剑。

如花落般凄婉的最后一剑，艾利斯觉得自己无论怎样，都无法真正感受到那种感情，仿佛隔了一层穿不透的膜。最终，艾利斯只能心中叹惋，放下了剑。

艾利斯睁开了眼睛，看到的仍旧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脚下仍旧是那块礁石，，头顶上仍然是蔚蓝的万里无云的天空，一切都没有变化。

于是艾利斯重新闭上了双眼……

……

“这个小子到底在干什么？”

此时，国师老太婆在怒火平息后冷静了下来，诧异地看着身处她的领域中的艾利斯，她刚才看见艾利斯忽然间站了起来，然后闭上双眼胡乱挥剑挥了一通。

那剑满是破绽，至少她并不觉得那种毫无章法的剑招有多么高深，所以他应该是在发泄被关押住的绝望而在发泄情绪？

还是说他以为自己这么挥一挥剑就可以破开自己的领域？

国师沉默地看着，同时眯起了眼睛——她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

——我是个普普通通的剑士，天赋普通，长相普通，性格普通，各方面都很普通，连在最普通的路人群体中，我也是最普通的那一个。我仿佛生来就是为了给人作为陪衬。

——我一直为此感到苦恼，但只有在练剑的时候，我才能忘记一切烦恼，我真的很开心。或许我一辈子都成不了脱颖而出的那一个，不过有时候我也会想，这样或许也不错，就算无法脱颖而出，只要能练剑，一切都没问题。

——直到那一天到来时，我还是这么想的。

艾利斯继续将感情沉浸在剑招当中。回忆起自己当初看到过的关于这剑法中的故事。

——我被人斩断了右臂。而我练剑的手，正好是右手。

艾利斯想象出自己被斩了右臂之后会是怎样的感情，感到绝望？因为惯用手被斩断了，所以一切剑术都要从头练起，可是天赋普通的那个剑士，前半生都将努力灌注在了剑上，一下子的希望都被破灭了。

——不，还有希望！右手没了还有左手！我要报仇！用左手练成的剑去报仇！不求杀掉对方，只求也斩下对方的右臂！

艾利斯心中愤怒的心情升起，现在的他已经成为了那个男剑士，仿佛被人斩了右臂，他开始用左手持剑，从生涩到熟悉，再到精通，一遍遍练习着基础剑术。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年，我去报仇了，但不幸的是，我的左臂果然再怎么练习都达不到右臂的高度，十年时间并不能让我有所成就。我的左臂也被仇家用近乎羞辱的方式斩掉了，现在……我的两条手臂全没了。

艾利斯左臂也垂了下来，手中的剑消失不见，两条手臂都仿佛废了一般一动不动。他猜测，那个剑士肯定在心中想着——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脑中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但艾利斯并未睁开双眼，因为故事到这里还没结束。

“右手没了就用左手练剑，左手也没了该怎么练剑？我有一个办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尝试。”

脑中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那是那个剑士的妻子，而他的妻子是个魔法师。

——《魂魄灭绝七剑》。这是我给这剑法取的名字。不，这到底能不能算是剑法呢？但只要能报仇就好，七剑斩七情六欲，使出完整的七剑后，若对方无破解之法，必将魂飞魄散！

此时，艾利斯睁开了眼睛，叹了一口气。

不行，他一剑都无法使出来。

因为无论经历还是性格，他都和《魂魄灭绝七剑》的发明者不同道，所以到这里他就只能止步，自己根本无法感受他的感情，之前能勉强代入是因为他也对剑痴迷，但到了这里，艾利斯便无法继续下去了。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第三剑……

……

如此这般，又一个月过去了。

在这一个月内，艾利斯不断尝试，不断体会每一剑中的含义和感情，每天二十四个小时一千四百四十分钟不知疲倦不知停止地练剑，他从未有过这么疯狂的体验。

总共三千剑法，艾利斯都体会了个遍。

有中途停止的，有完整使出整套剑法的，也有到最后一剑戛然而止的，有的剑甚至他都不知道故事，但也能体会出剑招和剑招的衔接之间蕴藏的喜怒哀乐。他从未觉得剑法是这么有灵魂的东西。

人生百态，尽在剑中，人间万法，剑剑皆是。

艾利斯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在这个世界中只过去了两个月，但在他的剑中，他已经经历过不知多少寒暑。

他在剑中看过了风花雪月，他跟随着剑中的每一个故事走过了春夏秋冬，感受到了每一种剑的主人，透过千百年的时光，笔直地看向他，也或许不是在看他，是在看自己的人生。他们将自己的人生与剑相合，他们仿佛都在对艾利斯说一句话。

“我即剑，剑即我。”

艾利斯喃喃了起来，何谓剑圣？剑圣就是集合了千万家剑术之大成者，剑中之圣！而自己的眼中却只有自己的剑……原来自己一直都不配为剑圣。

在讨伐哈贝达鲁的时候，魔剑曾跟自己失去状态，让自己无法放出剑气，就是这个原因吧？

我原来一直都没有理解自己的剑呐，我的剑应该是怎样的剑？

我的剑应该是集合所有人的意志，背负剑圣之名而挥出来的剑！剑剑重若千钧！背负了所有人的信念，承载着身为剑士的尊严，是不能落空的剑！

我的剑，要一剑破万法。我的剑，要出之必中。

艾利斯看向手中的剑，心中想道，不是为了领悟领域而挥剑，而是——

——我要一种领域，能让我挥出那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