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就成了完美的一石二鸟之计了。”

甄灵云听罢喟叹一声，深为安如玉的死感到不值。只是，若糕点不是从玉坤宫送过来的，还能有谁这般清楚地知晓安如玉所做的一切？且做的糕点，同她一样？

“我听说玉坤宫还死了一个宫女瑞香，若是所料不错的话，瑞香就是真正的凶手放在如玉身边的眼线了。”

黎姜因为看不清外面的光景，正可细细思量事情的始末，头脑反而更加清明。

她想起最早的时候，玉坤宫虽也时常送糕点来，但每次只会送一碟。

及至立冬之后，才莫名就多送了一碟子来。

她那会儿从不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私心以为是安如玉误会她和清妍喜欢吃，才多做了一些。而今回头再想，定然是在那时候，就有人开始要谋害她了。

因乐晚晴的傲晴宫与安如玉的玉坤宫只有一墙之隔，二人时常聚在一处作伴，感情再好不过。

是以，黎姜便问她道：“上个月里，如玉她就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比如除了你之外，有没有和其他人接触？”

“其他人吗？”乐晚晴忍着悲痛，凝眉想了片刻，良久摇摇头，“立冬后嫌天气冷，我也只是三五日才去她宫里小坐一会儿，去的时候没见到有谁来找过如玉，倒是偶尔的会碰见如玉不在玉坤宫。”

大冷天，安如玉不在玉坤宫，会去哪里？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乐晚晴再度的摇头，她虽然与安如玉住得近，但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打听着安如玉的行踪。

黎姜想了想，乐晚晴不知道，总该有人会知道，便转而去问甄灵云：“你们方才从玉坤宫来时，知不知道玉坤宫的宫人如今都在哪里？”

甄灵云道：“安嫔虽然大有嫌疑，不过陛下那边没发话，一时也没人敢把那些宫人怎么样，现今都由林溪泉看押在玉坤宫里呢。”

“如此，我们就去问一问她们吧。”

她们与安如玉同住一宫，又是贴身伺候安如玉的人，对于安如玉的行踪想是再清楚不过。

甄灵云和乐晚晴不意她说去就要去，忙都按住她肩膀道：“外头夜色已深，你眼睛不好，仔细出去磕碰着，还是等明儿天亮再说吧。”

何况，明光殿那边周弘治已经着人来飞羽殿看过贵妃两次了，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让她们不要再打扰了贵妃的休息。

她们两个哪里还敢再让贵妃去到停着尸体的玉坤宫呢。

黎姜拗不过她们，只得让陈霜扶着，先去洗漱歇息了。

周弘治连着两夜没合眼，好容易等到贵妃醒来，自个儿才安心小憩了几个时辰。

至晚用过晚膳，听人来报说甄妃和乐嫔已经各回寝宫去了，他左右放心不下，便带着高得禄等人打着送太子回东宫的名义，到底还是路过凝月宫歇了一程。

他进去的时候，黎姜业已睡下，殿中只有陈家的二小姐陈霜还在一盏一盏的挑着灯芯，闻听有人来，忙就转回身去，待看清了是钧周的陛下，急急跪拜在地，叩首道：“臣女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望陛下恕罪。”

周弘治虚扶起她，对于她白日里自荐留下来侍疾一事，心里正十分宽慰。这会子见她还未歇息，不觉开口问道：“你在做什么？”

陈霜怯怯回道：“臣女……臣女见贵妃姐姐的眼睛受损，一时不能视物，恐夜里姐姐起夜看不清脚下，是以就把灯芯都挑高一些，便于照明。”

“哦？”周弘治微微挑眉，想不到她竟这般有心，便笑了道，“贵妃有你这个妹妹，实是她的幸运。”

设若宫中妃嫔人人都似她一般的对待贵妃，贵妃又岂会有这一遭无妄之灾？

可恨那安嫔与陈霜一般大的年纪，心思却比陈霜歹毒至极！

他一想起就无来由恼火。

陈霜站起了身，原本能见到君王一面，就是她从前想也不敢想的奢望了。这会儿又与君王说了几句话，心中直如波涛翻滚一般，荡漾不止。

耳听周弘治居然还夸赞起她来，忙就低下头去腼腆笑道：“陛下过誉，臣女与贵妃姐姐虽非一母同胞，可说到底也是血脉至亲，照顾贵妃是臣女应当的本分。”

“你有此心，可见你本性良善。”

周弘治轻叹两声，目光禁不住在黎姜沉睡的面容上逡巡了几回。

或许是那两碗解毒汤药委实灵效，黎姜的容色已经好转许多，再不见那病态的苍白。

他心里不觉一喜，自然而然就掀起了龙袍下摆，坐在床沿，悄悄地将黎姜露在外面的一只手儿放进了被子中去。

陈霜见状，面上一红，知是不能再留在飞羽殿里，忙轻声告了退，转身捂着烧红的脸蛋一溜烟跑回偏殿去了。

她如此识趣，周弘治失笑，干脆喊来银霜，打了水就在飞羽殿中洗漱了几把，轻偎在黎姜身旁，听着她清浅却均匀的呼吸声，稳稳睡了一场好觉。

翌日，他一大早便赶去上了朝，黎姜醒来的时候还浑然不觉昨晚自己的床上多睡了一个人，只是看眼前的人影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一些，自是十分欣喜。

待得吃罢早膳，便使银霜等人搀扶着自己，去玉坤宫看个仔细。

陈霜不放心，就也跟着她们主仆一道去了。

路上恰遇着甄妃和乐晚晴携手过来，彼此问了好，便约着一起去到玉坤宫。

玉坤宫外林溪泉还在尽心尽责的看守着，那些跟着他守了一夜的小侍卫，冻得缩手缩脚，一边哈着热气一遍道：“林统领，你说这事怪不怪？本以为是贵妃娘娘撞了鬼，谁知闹到最后，却是安嫔娘娘装神弄鬼。那曼陀罗花就那样毒吗？闻一闻都能产生幻觉，吃几口就能害了人的性命？”

“怎么，你不信？不信的话，本统领叫人给你也喂几口曼陀罗花，试试如何？”林溪泉冷冷地转过头。

被他排揎一回的小侍卫刹那红了脸，不甚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别，别，林统领，小的这不就是好奇问问嘛。哎，说来咱们贵妃娘娘也真是命途多舛，这才得宠多久呢，就被人……”

“快闭嘴！”

他一句话没说完，已然被林溪泉一个巴掌拍在了嘴巴上，吓得一怔，登时把剩下的半截话咽进了肚子里。傻傻随着林溪泉的目光看过去，就见晨光之中，一袭明黄裙摆从远处翩飞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