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所以太傅要见我就为了这个？”

黎姜晃荡两下周弘治拿来的那张纸，看着上头的九宫格道：“让我多做几个数独游戏？”

周弘治轻抿口茶：“是，却也不全是。照太傅话里的意思，他倒是不信你能琢磨出那什么阿拉伯数字。而且，他还同朕说，阿拉伯这个国家他听都没听过，更没有在古书上见过，怕是你杜撰了来，哄清庭呢。”

“我闲没事杜撰这个干嘛呀。”

黎姜有些不悦，坐下来细细同他理论：“我说的那个阿拉伯国家，位置大概同书上说的波斯国差不离，波斯你们总听说过吧？”

周弘治点点头：“《魏书》记载，波斯使臣曾来中原交聘达数十次之多，给北魏皇帝带来的各种礼品，有珍物、有训象，其后历朝历代，也偶尔可见波斯使臣来朝的史况。”

“那不就是了。”黎姜摊一摊手，“你就把波斯国想象成阿拉伯国就成，横竖他早晚得是阿拉伯国的。”

“哦，这是何道理？”

周弘治自诩还是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明君，对于周边小国，虽不甚亲近，却也常派人去搜罗他们的消息。偶尔，也有暹罗、瓜哇、湓亨、白花等国派出使节，前往钧周互通友好之谊。

但他唯独没听说过什么阿拉伯国，更没听说这个莫名蹦出来的国家竟还要吞并了波斯。

这让他十足纳罕，且也奇怪，贵妃深居后宫，怎会知晓这么多东西？

而另一方面，黎姜原是想要同他说一说后世的事情，但看他这等疑疑惑惑地态度，只怕说了也是一言难尽，倒不如不说，便笑道：“我也是在一本书上看来的，至于道理嘛，书上没说，我当然就不知道了。言归正传，太子太傅不是不信我这个数字表大有用处吗？我这里还有几样好东西，碍着清妍年纪还小，本打算等她年纪长些再教给她，如今太子太傅既是好奇，我就先写给他看看吧。”

于是转回身，去桌案上自取了纸笔，端坐在案后，仔细写了几道题，递给周弘治道：“呶，拿去给太子太傅瞧瞧，不懂的地方回头再叫他来问我。”

唔？周弘治接过她递来的宣纸，横看一回，竖看一回，见那数字倒都是熟悉的，可是数字与数字之间的一点一横一纵一线却又是什么意思？

他不解其意，问了黎姜，黎姜又卖关子不说，只得怀揣了那张宣纸出去。

却说那太子太傅谢道安，祖上从魏晋时起便一直都是高门大户，虽然随着几个朝代的起起落落，旧时王谢堂前燕早已飞入了寻常百姓家，可在时人眼中，谢家的牌匾一挂出来，仍让人不可小觑。

兼之谢道安这个名字起得也好，颇有些瞻望魏晋名士一代贤相谢安的意味，何况，他又是储君的帝师，未来不可估量，由是在朝中很得清流一派的敬爱。

不管人言真真假假，被追捧的久了，这个太子太傅难免养出些文人名士惯有的性子，清高、桀骜、眼高于顶。

便是这么个样儿的人物，今日竟被一个五岁的黄口小儿，拿着薄薄一张宣纸给难住了，心里岂能不气？气过了头，怎么看清庭拿来的数字表，怎么觉得是欺哄小儿的一场把戏。待得问过之后，听说是贵妃娘娘教给清庭的，心里头就又给贵妃加了个戏。

只道贵妃是有意如此，要把太子往邪路上带，正经的筹算不教，偏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谁知她安得什么好心？

这便是太子太傅在周弘治面前说得原话，周弘治本来还有心替贵妃辩解几句，只是瞧着太子太傅如今正在气头上，恐自己说了，倒让太子太傅觉得是自己在护短，遂点着头答应他，再去贵妃宫中问一问。

谢道安就没走，专一在昭阳宫候着周弘治回来。

谁知这一等，不单等来了周弘治，还多等了一张纸来。

纸上一行行写着好些个什么阿拉伯数字，数字与数字之间还夹杂些看不懂的符号，听周弘治说这叫算术题，谢道安捋着半长不短的胡须，半晌没能看出个名堂。

周弘治隐隐藏起笑容，指一指宣纸道：“如何，可能看得懂？若是看不懂，朕就辛苦一回，再替你跑一趟凝月宫。”

谢道安这会子就算是看不懂，也不能当场就认了输。他既是敢到御前告状，那贵妃想必也敢在御前出题刁难他。

不就是几个阿拉伯数字吗？他不懂，他的学生中总有人懂的。

他就不信，三个臭皮匠还顶不过诸葛亮了。

谢道安暗里哼唧两声，把那宣纸一扯，便拱着手道：“贵妃不吝赐教，臣又岂可马虎视之？还请陛下许臣将此物带回府中，待看得懂了再送还给陛下。”

周弘治岂不知他的清高孤傲，由是也不多言，只道：“你想拿回去就拿回去吧，不过，你闲时还要费心教导太子，若是着实没时间看的话，大可以来朕这里。后宫你是去不得了，朕倒乐意替你跑腿。”

“臣谢过陛下恩典。”

谢道安有些想咬牙，别看周弘治说得好听，道是他忙不过来才没时间看得懂，其实就是明白的告诉他，这些东西他必是不会看得懂了。

十足十的小瞧他不是？

他自幼熟读经史子集，也曾推演过天文地理，还没有什么东西能难得倒他？看他不回去研究个仔细，必不能让贵妃如此得意，更不能让自己在学生面前丢了脸面儿。

由是，他一回府就发了狠心，把那门下幕僚、教导的学生尽都唤在眼前，将宣纸铺在桌面上，不拘是谁，不拘身份地位高低，只要能看得懂纸上谜题，就有嘉赏。

他门下的幕僚、学生虽不如他的名声远播，但也有各自的本事，听他说有嘉赏，保不齐就会是个一官半职，便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争着想拔个头筹。

无奈拔头筹实在是个技术活，纵使门客幕僚花样百出，闹腾了一下午，也终是没能顺利地看懂宣纸上写的到底都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