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对此很是不屑：“你要是能有小顾一半听话，我就谢天谢地了。”

“……妈我是您亲生的吗。”没想到顾焕清这么讨二老喜欢，沈羡心里也不由放松下来。

可是不论家里再怎么热闹，沈羡心中那个微弱的声音始终坚持不懈地扫他的兴，告诉自己这是不对的，哪里有问题。

可是，究竟有什么问题呢？沈羡被吵得也有些心烦，不得已顺着它的意思思考起来。

顾焕清已经在自己身边，所有的事情都已尘埃落定，一切都很圆满，他没有什么不知足的。

——可是这些，真的是真相吗？

心里的声音骤然变大，几乎是贴着他的耳边说出这句话。沈羡微微一愣，坐在一旁和沈母相谈甚欢的顾焕清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状况，握住他的手，低声问：“怎么了，不舒服？”

沈羡定定地看着对方，心里被那个逐渐急促的声音驱使着，他开始怀疑眼前的人。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他们应该在这里？之前的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他想不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总有种忘了重要东西的感觉？

顾焕清担忧地扶住他的肩：“是不是又听到那个声音了？”

“什么声音？”

“那个令人讨厌的声音，你从那里回来就一直这样，”顾焕清郁沈父沈母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担忧之色溢于言表，“不要听信他的话，那是天道的圈套。”

——究竟谁是圈套？

沈羡被顾焕清的话与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吵得心神恍惚，目光往下偏移了几分，看见了顾焕清握着自己手臂的手。

光滑的手腕内侧，没有那个小小的青黑的沈字。

沈羡瞬间心神清明，他一把拍掉了顾焕清的手，站了起来。

顾焕清抬头看他，担忧的神色忽然尽数撤去，眉眼抚平，忽然充满蛊惑意味地笑了。

“为什么如此纠结？”

“在这里，一切都是你所期望的。”沈父沈母挂着和蔼地笑容道。

顾焕清握住他的手，像是引诱他堕入深渊。

“不要想那么多，我们都很需要你。”他和沈父沈母一齐微笑，那笑容出奇的相似，带着堕落与迷失的气息。

沈羡看着顾焕清脸上的笑容，眼光透亮，带着惊人的锋芒。

“谁允许你幻化成他的样子了？”沈羡再度甩开他的手，眼神一厉，不可违抗的威压顿时倾泻而出，“给我破！”

所有景象顿时如同鸦羽般分裂开来，被空茫的白光填充，沈羡闭上眼睛等待那阵略微刺眼光芒闪过，才睁开眼睛。

满目疮痍，自己正坐在被天雷劈成的大坑中，远方是紧密关注这里的魔尊宫众人。

最后一道劫雷，终于渡过了。

沈羡脸上浮现解脱之色，拍了拍衣袍准备站起来。

然而正在这时，一道气势前所未有凌厉霸道的天雷悄无声息地飞速朝他劈下，沈羡狠狠一怔，立刻鼓动起浑身的天道之力与之对抗。

刺眼的光芒骤起，众人皆不能视物，只能闭着眼等待那阵光芒消散。

顾焕清只觉手腕灼痛难忍，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等光芒暗去，立刻看向自己的手腕，青黑的印记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随着脉搏的跳动一点点变淡消失。

顾焕清神情陡然一变，抬头看向天空，天上的阴云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散去，却没有落下金光。

顾焕清脸上立刻退去了颜色，脚步一点朝沈羡那飞速冲了过去，然而入目的，却只是萎靡垂落在地支离破碎的黑色纱衣，以及地上大片斑驳的血迹。

沈羡呢？

顾焕清一遍遍翻找着这一片区域，却始终没有寻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这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天地间，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没有看到金光落下，众人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白溧怔怔地站在原地，随即立刻身形一卷来到附近，不可置信地翻找过每一寸角落。

“怎么可能呢……”白溧喃喃，“沈哥哥……你去了哪里？”他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血迹，一遍遍念着，脸色却是慢慢的褪成了苍白。

那么多血啊，一个人的体内，究竟有多少血，能几乎布满整个坑底？

流失了这么多血，他还能活着吗？可他若是不在了，他又能去哪呢？

顾焕清终于冷静下来，一步步迈步向坑底走去，蹲下去，将那片黑色纱衣紧紧地，连同掩盖在底下染了血的土地一起，紧紧握在掌心。

怎么会呢？那个人在不久以前还在和自己说笑，只是简单的天雷而已，怎么会这么简单就带走他？

他用了一世的代价，才握住了他的手，然而在马上就要尘埃落定的时候，他离开了自己。

无用！

如今他已是大乘的修为，达到八卦生万物的境界，却无法抓住沈羡的手。

他还是把沈羡给丢了。

无用！！

他抬头眼眶发红地瞪着阴云散去，久违放晴的天空，恨不得将这一方天地撕裂，让它把他的沈羡还回来。

重生回来究竟有什么用？

他究竟为了什么而重生？

起初是为了那个神秘的世界，然而如今的顾焕清宁愿自己永远留在这里，也想将沈羡换回来。

掌心被土块中的尖锐石子割破，鲜血一点点滴落，与沈羡已快干涸的血迹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他跪在地上，紧紧握着沈羡的纱衣，土地被点滴晶莹打湿，与血杂糅在一起。

玄清注视着顾焕清的背影，旋即抬起头看向晴朗的天空，良久轻轻叹了口气。

没有人上前打扰顾焕清，他在这里枯坐了三天，头顶的天空如同解决了一桩大麻烦一样，连续三天万里无云，仿佛在嘲笑顾焕清的痛苦与失意。

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有人打断了他的沉默。

“焕清，”祁琛在此之前与袁向捷回到青阳门主持事宜，在接到消息后便火速赶过来，看到顾焕清的样子却是不敢上前。

直到今天，他才下定决心将顾焕清带回去。他紧蹙着眉，停顿了许久，才低声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