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伊塔遵照自己父亲库布的指示在兰茵又逗留了些许时日，然后才回到了哈特堡。

一下飞机，她就收到了米哈伊尔的短信说，他陪着库布到哈特堡来了。

沃伊塔赶回家里，看见库布正不拿自己当外人地和管家交代宅邸整修事宜。

“一楼的墙纸，太老气了，统统要换掉！”

他抬眼看见沃伊塔，又故意补充了一句：“一楼是客人们都会经过的区域，可不能让来宾们觉得我们家是不懂风雅的乡巴佬！”

沃伊塔觉得他这话有些搞笑，说得好像他们家不是一样。

她走过去挡在了管家前面问道：“爸爸，您在霜北的事情就忙完了吗，怎么有空来管这些小事了？”

库布把手叉在腰上，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答道：“是陛下召我来的，你可不是家里唯一一个有资格来都城里的人。”

沃伊塔脸色变了变却没有再接他的话，只是转头交代管家去准备好晚餐。

等管家离开了，她才示意库布去楼上的会客厅里和她好好谈一谈。

库布依旧是一副他才是这里主人的样子，他也不坐下，缓缓地在会客厅里踱着步，一副看什么都不甚满意的样子。

绕了一圈后，他转过身来对米哈伊尔说：“老伙计，你觉不觉得这间屋子太普通了，缺少一些点缀。我听说，贵族们都要用他们出生地和封地上珍贵的特产来装饰自己的客厅。等到了秋天，我们去打一头熊，最大的那种，把皮一整张剥下来放在茶几这里。这才是真正体面人的样子。”

米哈伊尔看了看沃伊塔，眼神里有些歉意，但嘴上还是应承下了库布的话。

库布终于是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他掏出烟斗示意沃伊塔去帮他装烟，吸了一口之后才终于是正经对沃伊塔说了第一句话：“都城里乱成这样，你也有心思跑去南边？”

沃伊塔愣在了原地，她并没有听说最近都城里有什么大事发生。她看着库布，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看见沃伊塔的表情，库布不喜反怒，他压低了声音质问道：“你难道不知道陛下想要更换他的继承人的事情？”

沃伊塔叹了口气，把之前的那个“圣女计划”简短地告诉了他，然后说：“没有教会的支持，这样计划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库布一边嘬着烟斗，一边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小鬼还是太嫩了。不要低估老东西们对于替换不满意的继承人的决心！”

听了这话，沃伊塔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哥哥阿尔戈死前的那段日子，他几乎每天都被库布骂得体无完肤。突然，她产生了一个怀疑，库布是不是在阿尔戈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产生要给自己再添几个弟弟的想法了。

库布熟练地把烟斗递给沃伊塔让她清理干净，然后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接着说道：“我也是有女儿的父亲，如果我狠点心，有的是我满意的人愿意来当我的女婿。”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沃伊塔，把他对沃伊塔拒绝他安排婚事的不满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沃伊塔也不和他计较，只问了自己当下更加关心的问题：“那您知道这位驸马的人选是谁吗？”

库布晃着酒杯摇了摇头，神色却还是分外得意：“就是大家都不知道是谁，这事才有得玩啊。姑爷最勤快的时候不就是婚事还没有敲定下来的时候吗？”

沃伊塔略微思考了一下，听起来皇帝似乎准备重新拉拢政变之后被他疏远的贵族和官僚们了。不过这也不奇怪，科洛走下层路线，皇帝自然也就只剩上层路线可以走了。

而且这也解释了库布在这里的原因，不少在劳动营里熬过冬天的幸运儿将会在不久之后被赦免从流放地返回哈特堡，成为皇帝用来针对他亲弟弟的爪牙。

“爸爸您这是在建议我选边站吗？”

沃伊塔把清理好的烟斗还给库布，顺便问了这么一句。

库布把烟斗收起来，露出了一个略带残忍的笑容：“不不不，选边站是蠢人的做法，我们要全盘通吃。”

沃伊塔不能说自己对这个建议有多吃惊，换她在库布的那个位置上来做这个决定也一样，两边都有纳达家的人的话，纳达家就等于是不败的。但她有种感觉，在库布看来，她现在这个位置是会输的。这让她有些不满，她做库布的弃子已经太久了，有些厌烦了。

不过她面上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把话题岔开了：“爸爸，您从霜空赶过来一定饿了吧。餐点应该也准备好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餐桌上，库布的心情似乎非常愉快，他一面大嚼大吃，一面讲着一些过去的事情，还和帮忙倒酒的仆人开起了玩笑，甚至连一贯面无表情的管家都被他逗得大笑了起来。

当然，沃伊塔也不知道这个笑容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晚餐结束后，库布独自去了地下的汗蒸房里洗澡，沃伊塔终于有了和米哈伊尔独处的机会。她早就发现他脸色不佳，只是一直没有开口询问的机会。

“所以，你和老爷现在都搅和到这种事情里面来了。”

米哈伊尔站在主卧的窗边，不知道在看外面的什么东西，语气冷漠地问了这么一句。

沃伊塔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本质上，他们父女二人和米哈伊尔是两种人，米哈伊尔就是诗里面说的那种霜和雪流淌在血管里的正宗米茹斯人，心里有多向往无尽的荒原就有多鄙夷这些权力的游戏。之前的种种，他尚且还能欺骗自己说是为了生存不得已而为之，但现在，他也无法再继续欺骗自己了。

“怎么了，你也不喜欢这套房子吗？那你也帮我猎一只鹿好不好，有超大鹿角的那种，就挂在对面的墙上。”

沃伊塔故意岔开了话题，继续说之前库布开启的那个更加无害的关于装修的话题。

米哈伊尔回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窗外，最终选择了放弃。他坐到沃伊塔身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你让我查的那个人。”

沃伊塔打开信封看到了一份充满前科的个人档案，虽然看起来吓人，但都不算是什么重罪。

见沃伊塔不说话，米哈伊尔又补充了一句：“你找他做什么？他是不是给你惹什么麻烦了，如果是的话，最好让我来处理，这人和家族有些过结。”

沃伊塔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向他说了一半实话：“没什么，就是有个朋友突然找我要帮这人做一份假证件，我觉得可疑打听一下而已。他和家族之间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