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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上红狸

作者:二两葛根 | 分类:幻言 | 字数:52.7万

第十六章

书名:枝上红狸 作者:二两葛根 字数:4199 更新时间:2025-05-09 11:02:31

赵越七无奈地弯下腰,摆好了姿势。阿古心满意足地憨笑着,手脚并用楞是趴上了赵越七的背,然后安心的勒着他的脖子睡得香甜。此时赵越七也稀里糊涂的,没反应过来。小七竟然向自己撒娇?顿时心里一阵恶寒。好在小七瘦瘦小小,背在身上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于是,月黑风高夜,一白一绿的身影一路高歌走向了远方……

身后,那颗大树的仍旧静静的矗立在那儿,淡然沉默,无悲无喜。

彼时,她十六岁,情窦初开的花样年纪。而他,看起来只是个像大哥哥的少年,猜不透年岁。那时的他们,在一个并不美妙的情景中邂逅了,然后,开始了宿命红尘里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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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儿,王爷叫你过去呢。”

“什么?”张瑾帮下手中的柴火,把头从灶台里抽抽了出来,转过脸来,满脸地黑灰,唯剩下一双清澈的琥珀色眼睛提溜提溜地转。

“王爷叫我过去做什么?”

那前来传话的小丫头看着张瑾这幅小花猫的模样忍俊不禁。用袖子轻轻掩住口鼻,勉强忍住自己的笑意,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呀,肯定是好事儿。你快些过去吧,别让王爷等急了。”

张瑾赶忙丢了柴火,站起身,袖子蹭了蹭自己的脸,“哦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这就去。”

说是风就是雨的她,跨出去三步才想起来自己还烧着火呢。

“哦,对了对了,你能不能帮我把灶火收拾一下哈。我……刚刚在学烧火呢,还没好。这不是得过去嘛,就只能拜托你替我收拾一下了。”

“好啊,当然可以了。”那小丫头笑地应道。

“嗯嗯,那我先走了啊。”张瑾摆了摆手,三步两跳地已经走到了门口。

“诶!等等,瑾儿,你的围裙还没有取呢!”

“哦哦对!”张瑾赶紧收回步子,边往回走边一把拽下围裙,丢在了桌上。

“好了好了,这下我真走了。”她着急地往外跑,一溜烟地就不见了影子。

等那忙着收拾灶台柴火的小丫头反应过来,早就看不见张瑾了。那小丫头看着空荡荡地门口,木木地说了句,“我还没说……你应该洗把脸呢……这王爷虽然着急,也没那么着急呀……”

看你这模样,怎么显得你比王爷还着急呢……

不论怎么样,张瑾此刻已飞奔在去找奕王的路上。

等她气喘吁吁地扒在门边上看着奕王时。后者看了她一眼,云淡风轻地来了句,“上次就告诉过你了,别老喜欢扒在门边上张望,想做什么说什么,先进来再说。还有,我又不是豺狼虎豹,用不着你这么着急忙慌地赶来,你要来见主子,也总得把自己洗漱打理清爽了再来吧。”

张瑾早就跑地满头大汗,扒在门边上大口地喘着气。再一听奕王这不咸不淡地几句话,顿时脾气上来了,一边丢开门边,往里走,一边嚷嚷着,“那我这么着急赶来,不也是怕误了你的事儿嘛。你要叫我来,又没说明时辰,我只能现在立刻马上地赶来。”

奕王看张瑾跑地满头大汗,蹭满黑灰的脸上隐约可见红扑扑,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又气鼓鼓的样子,突然轻笑了一声,“我觉得你就是冲着我这玉心柔来的。”

“什么?谁稀罕什么玉心柔啊,我……”张瑾顺势往桌上看,气鼓鼓的模样一下子换成了满脸欢喜,水汪汪的眼睛一下子笑眯成了一条缝。

“哇!是我吃过的那盘点心!它的名字原来就叫做玉心柔?它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不瞒王爷说,吃一口它,真得是有一种满满地幸福感油然而生啊。你看它凝脂玉般的白里透着牛奶的淡黄色,看着都觉得无比细腻,吃一口就像世间最丝滑的轻帛拂过面庞似的温柔,真得是吃它的每一口都是幸福感啊。原来,它就叫玉心柔啊……”

张瑾自我陶醉地闻着那盘点心,深深地嗅了嗅,慢慢地睁开了眼,却只见奕王似笑非笑地一直看着她。

她突然不好意思了起来,“啊,我是说它真得好吃,好吃。”

喉咙间咽下了口水的声音在空荡静寂的房间里格外地清晰。

张瑾更尴尬了。

终于,奕王天恩大赦地说了句,“想吃就吃吧!瞧把你馋的。”

“啊?真得吗?这不是好吧……这是王爷的……”

“叫你来,就是叫你吃点心的。上次看你吃得很是投入,想你应该很喜欢吃这个东西。”

奕王似笑非笑,心里想着这小丫头装模作样地,还不是为了吃一口玉心柔?像个小馋猫似的,上次在他面前,吃得一脸陶醉,时不时地从盘子里抬起脸来冲着他巴结地笑一笑,那巴掌大的小脸都快溢出花儿来了。他从来都不知道一点点小吃食能让一个人这么开心满足,整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他也从没有见过那样单纯可爱的小丫头。

他喜欢看她简简单单地吃个东西就能吃出满脸幸福感的样子。好像让他觉得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很简单快乐,很容易地让人满足,并从中体会到幸福和快乐。

第十六章

那满是黑灰的小脸又把自己的腮帮子鼓地满满地,然后抬起头来冲着他笑,整张脸挤地像个包子似的。

她还含糊不清地来了句,“王爷你也吃呀!你不吃,看着我吃,那我也不好意思啊!”

真是叫人无语,这小丫头一向没有一个当人家家里奴婢的模样,永远不知道自称奴婢,也半点没有他是主子,她是丫鬟的觉悟,半点尊卑观念都没有。可偏巧是这样的随意和大咧咧吸引着他,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她真得很奇怪。她为什么一点不像丫鬟似的,对他毕恭毕敬地小心伺候呢?

皇宫里他见多了那样小心翼翼,唯命是从的下人,他们每个人表面上自诩卑微,伺候主子毕恭毕敬,唯恐说错一句话,出一点点纰漏。可实际上,他们都是表面上一套,背后又是一套。两面三刀,切换地游刃有余。哪个主子得宠,哪个主子不得宠,哪个主子大势已去,哪个主子前途光明,他们都知道地一清二楚。多的是踩低抬高的人,你辉煌的时候,他们赶着来巴结,各个都想锦上添花,你落寞的时候,他们又一个一个地躲地远远的,有的甚至还想要来踩你一脚,刺你两下,发泄一下他心中的愤懑和不快。像只狗似的,摇尾乞怜又仗势欺人。

像张瑾这样的丫头,真得存在的吗?一副憨憨的样子,只知道怎么能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她这样子的女子,又怎么在这世道平稳地活到了现在?

“王爷,你怎么不吃呀?你再不吃,你看我都要吃完了。”

看吧,一点没有她是奴婢,我是她主子的觉悟。这个奴婢,要反天了,和一个王爷大咧咧说什么你吃我吃。

“你就认真吃你的吧,我不喜欢吃这甜腻腻的东西。”

“嗯?”那丫头突然眼神变得很奇怪,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阴阳怪气地说,“你怎么不喜欢吃?你怎么会不喜欢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呀!你竟然说你不喜欢吃?”

奕王皱了皱眉,不喜欢吃就很奇怪吗?怎么在她眼里,不喜欢吃的人像怪物似的。

“我就是不喜欢吃。”

“为什么啊?”

奕王满头黑线,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我刚才说过了,它太腻了,我不喜欢吃,我最不喜欢吃的就是玉心柔。玉心柔是我最不喜欢吃的点心!”

“啊……”张瑾嘴巴半张着,有点吃惊地看着奕王,他说话竟然带了点孩子气。

“啊,我知道了!”她恍然大悟,“你是把你最不喜欢吃的玉心柔专门端给了赵越七,让他吃,对不对?你不喜欢赵越七?”

张瑾:我又真相了,我太机智了。

奕王:……

“赵越七这三个字是你该说的吗?你只是个奴婢,赵越七可是朝中的大臣。他是赵大人。”

张瑾撇撇嘴,“那又怎么?王爷,您还不是一口一个赵越七的,反正王爷也不喜欢赵越七嘛,又何必非得恭恭敬敬地称他为赵大人。反正他又不在。我在你跟前那么恭敬地称呼他,到时候,你又该不高兴了。你是我的主子,我是你的丫鬟,又不是他赵越七。何必这么装腔作势呢?”

“我……”

奕王愤懑地瞪了张瑾一眼。

“孺子不可教也。”

“可教可教。”她看着他,满脸笑容,娇憨可爱。

“瑾儿,你喜不喜欢听书?”

“什么听书?我不知道诶……”

“就是民间的话本。听闻有个谭老头说书说得及好,口技了得。只一人一板一桌,便能塑造出万花万鸟一世界。这尘世的所有声音都藏在他的一张嘴里。”

“是吗?谭老头?”

“对。谭老头。走遍虞丘大陆,走哪儿算哪儿,不在哪国停歇,也不专为哪个王族贵胄说书。再尊贵的人,也不能强迫让他留下来。”

“哇,这个老头子还挺有个性的。”

“所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谭老头?”奕王循循善诱。

“他在虞国?”

“就在京城。”

“可!”

奕王觉得他和张瑾在一块,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欢脱了起来。以前他是一个万事都要规划地仔仔细细才能够实施的人,每一天每一件事,都要按照既定的章程走,不能出现纰漏。可现在和张瑾在一起,他突然觉得生活多了点新鲜,刺激和说走就走的冲动。

谭老头说书定在了京城最大的茶馆里。

那儿一大早就挤满了人。非是有钱有身份的人,这一天也没有资格能有进这茶馆的入场券。而茶馆的人早就专门留出来三个二楼单隔间,为一些达官显贵准备着。

虽然说书的谭老头不会注意这些,可茶馆里的人可各个都是人精,他们知道怎样才能调解好这些王族贵胄的关系。所以,当奕王带着张瑾进入茶馆的时候,就顺其自然地上了二楼,进了隔间。

张瑾看着楼下大堂拥挤的人群,不由得感叹了一句,还是有钱有地位好啊。跟着奕王,自己都沾了光了。

“啪啪啪!”

突然一声惊堂木乍响,让大堂哄哄闹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

堂上是一桌一人一板。

那人一身青衣长衫,头发随意地束着,一个墨镜耷拉在鼻头上,露出一双故作滑稽的眼睛,还时不时地抚摸着下巴上的一撮银胡子。

奕王坐着隔间里,前面的珠帘挡住了奕王的脸,却恰好能让奕王看到楼下的全景。二楼的隔间好就好在这里。凡是坐在隔间里的人,别人都不会看到是谁,却也不会阻碍到里面的人观察外面的视线。

二楼总共有五个雅座。除了两个提前有人预定好的,其他三个就都是茶馆专门给王族贵胄这些不会提前预定,一时兴起说来就来的人留的,就像是奕王,或者是斜对面晚他们一步到的那个锦衣玉袍看不见脸的人。

“叭叭叭!“一楼大堂之上的谭老头站在桌子后面,拍着他手中的醒木,撩起他的衣摆,一挥手就是一嗓子出来,“各位在座的老爷公子,达官小姐,还有各路英雄好汉,老头我今日又要献丑了,今日老头我就说说那“私奔相如”,还请台上各位捧着人场!”

楼下瞬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所有人都屏息听着堂上那个青衫老人的声音。

谭老头清了清嗓子,浑圆了嗓音,才开了口,“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谭老头一开口就惊艳了众人,分明是年过半百的枯瘦老头,开头一诗却端的是青年才俊的腔调。乍一听,让人误以为是年二十的风雅才子在吟诗作对,对画思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