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秋却不怪他，在码头上做脚夫，流水一样的客人。

一船走完就只能等下一轮，做一笔交易才有一笔，他们当然希望留住一个，等着一个，这样收入会多些。

“赵叔，他要是真的喜欢，自然会回头再寻，不会走的。”

赵正宽摇头，三秋终归是小姑娘家，不知道留住生意的艰难，别人走了自然就找下一个，虽然三秋的味道不错，可哪里会没有其他酱料卖。

这次船靠得早，此时城门未关，王三秋也不想住到码头这样的大车店里，就让赵正宽将筐放下，准备自己租车进城。

“三丫头，你赵叔本就是下力气的，何必再花钱租车，我这就给你送进城去，还赶得上出城来。”赵正宽二话不说，挑起胆子就往外走，他脚步又急又快，王三秋只能一路小跑着随行。

从码头到城里至少有二里地，王三秋跑得汗水长流，紧赶慢赶，才终于住上店，并且在城门关上之前将好心的赵正宽送走。

站在客栈门口，王三秋看人远去，这才回身进店，这是一处赵正宽看中的小店，没有可以坐下休息的前厅。

刚回到自己住的房间，就听屋门轻响，随即乔九闪身进屋。

也不说话，先将屋子四下搜寻一遍，在一处木壁前站立片刻，这才坐到凳子上查看桌上茶盏。

王三秋傻愣愣看着他这熟练至极的动作，问道:“你这是干嘛?”

乔九摆摆手，走近她身边才低声道:“这是一家黑店，你过来看。”

王三秋随他走到那处木壁旁，只见乔九手指间突然出现一柄小刀，插进木壁缝隙一撬，木壁滑开，露出一个两尺见方的洞来。

顿时惊得王三秋瞪大眼睛:“这……这，赵叔他……”

“赵正宽不知道，我也是刚刚查看才发现，你还是换一家店入住。”乔九收回刀，将木壁复原。

这些过于便宜的小店最不安全，一年中只需要做过几手就是赚到。

赵正宽只想着节约，对这些事并不多清楚。

很快乔九叫了行脚车，将酱料拉到另一家客栈，因为是赵正宽带过来的，也没跟人揭破，直接结账走人。

到了新客栈，果然屋舍大气，乔九就住在她隔壁，王三秋顿时安心不少，她先是叫了热水洗漱之后，正梳理头发，准备跟乔九出门吃饭。

就见乔九敲门进来:“那个黄老板找过来了！”

他已经换过衣衫，去了竹笠头上依然缠了黑巾，好在已经天黑，夜风微凉，这样也不热。

“九哥，黄老板想买酱料?”王三秋也猜测到这人的意思。

“应该是想让你独售给他。”乔九上前帮她将一支头花插上。

“谢谢！独售?现在市场还没有打开，他若是垄断，必定断我自己的路子，以后我只能靠他出售，风险太大。”王三秋对着琉璃镜照照，这才站起身:“我们走吧！装着不知道。”

“哼！这些老油头，他们眼光毒辣，人脉广，你暂时不能一口回绝。”乔九担心她第一次见着这些生意人，叮嘱再三。

“以我现在的能力，也做不出多少，接下大单反而是祸事。按期交不了，就要赔偿。”两人轻声说着话，从住的房间出来一路往外走。

“是要步步踏实才能走远。”乔九也表示赞同。

两人佯装不知黄老板就守在前廊，正想从旁边的甬路过去，就被人拦了下来。

“王三姑娘，黄老板请你过去说话。”这是一个青衣束巾的小厮。

看样子是躲不过了，短短时间里，黄老板连自己的姓名都打听到了，一定是去前面住的客栈过。

半个时辰后，王三秋已经坐在临桐县颇有名气的百味楼里，在她的身边是一直沉默的乔九。

而对坐的是黄老板所带的三人。

看着周围来来去去的人流，王三秋也些后悔，不应该把乔九拖累进这样的地方来，他不喜欢引人注目。

可乔九说过，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即便不能谈成生意，也当见识世面。不放心自己一人前来，他还是冒险来了。

跟乔九预先猜测的差不多，黄老板想独吞酱料，价格上比现在的销售还高出五文。

“多谢黄老板美意，我们只是做小作坊，这样大的买卖接不下。”王三秋婉言谢绝。

“唉！只以为做出这等方便又美味的酱料至少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妇，没想到是如此妙龄少女，‘辣娘子’哈哈！原来你就是辣娘子。”

被王三秋拒绝，黄老板不以为意，脸带笑容，说话和气，让人如沐春风。

“也是生活所逼，黄老板见笑了！”山里人不讲究，可让一个未婚女子出来谈生意，怎么都让人意外，好在有乔九跟在一旁，王三秋跟一群陌生男人同桌也不觉得尴尬。

“王姑娘初进商场，难免胆怯了些。不如你先看看这份合约，再说买卖之事。”黄老板对同桌一个账房模样的人使了眼色。

那人从随身带的木匣里取出一页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数行小字。

王三秋接过细瞧，跟黄老板说的意思差不多，重点只有一条，那就是不能再卖给他人，量也定得很高，单看这份合约，好像是天上掉馅饼，十分的诱人。

在前世，王三秋知道有一种恶毒的营销模式就是吞食小生产厂家，或者小作坊。

以垄断销售，使出大订单，逼生产者提高生产力，等对方将资金投入设备里后，又逐渐压价，直到亏本生产，最后一个好好的厂就完整的落入自己掌中。

其实王三秋是误会了！黄老板还想不到这么多，他也没有时间和精力来琢磨这样一罐辣酱。

见这个村姑有模有样的看合约，黄老板跟账房都交换着眼色。他们裕衡商行跟几个府县的酒楼饭庄都有入股，见到有特色的山货就要收拢过来。

这名叫“辣娘子”的辣椒酱他们在两个月前就发现有人在吃，只是偶遇，再想找却找不到。

但那独特的口味和有些滑稽的布条给人留下深刻印象，鲜辣咸香食用方便，对于并不出产辣椒的地方，此物也有合适的地方。

这次也是途经大余渡才恍觉小坛有些熟悉，还故意去翻看找到布条确认下来。

黄老板一见知道就不能错过，临桐马上就要入秋，而靠北之地已经是秋寒正浓，一些喜欢吃锅子的地方正需要此类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