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衍走远，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还在原地的楚汐白，又觉得似乎，这个姑娘没有觉得自己是不幸的。

宇文衍叹了一口气，或许对季漠来说，异国他乡，还有一个人愿意嘘寒问暖，也不是一件坏事吧。

季漠一个人坐在掉光了叶子的枝丫之上，专注的吹着箫，箫声凄然。

就算你不懂音律，你也能听出其中藏着的悲伤。

宫商角徵羽，哪一个音调，都是不能再见的思念。

箫声绵延，在整个北燕宫城的上空飘荡，似乎一夜都没停息。

季漠整夜都没睡，九月，寒冷的黎明似乎比平时都要黑暗、漫长，季漠机械的抬着冻僵的手指，还在努力的吹响着洞箫。

一整夜的《别亦难》，却是相见时难。

相见若是不难，季漠又怎会寒夜无眠。

其实，一夜未睡的不只季漠，当然还有慕容云樱，那响了一夜的箫音，不是季漠又会是谁？

空洞、绝望、浓重的思念，无数种情绪把慕容云樱紧紧包围，让她无处躲避。

季琪是睡着的，轻微的鼾声在慕容云樱耳边响着，又让慕容云樱不得不面对现实。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自己，也放过季漠？

不爱吗？又或者是死掉吗？似乎后者还比前者要容易些。

慕容云樱看着床头挂着的季琪的佩剑，那一瞬间慕容云樱想用它抹了自己的脖子……

她盯着那把剑看了好久，终于还是作罢了。

想死是一瞬间的事，那么绝望的时候都没握住的剑柄，之后怎么还能拿起。

其实，很多年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慕容云樱都在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鼓足勇气，一了百了。以至于到最后，都是痛苦的。

清晨的秋风，干燥寒冷，太阳缓缓升起，却并没有一丝暖意。

季漠摇摇晃晃从树上下来，整个人看起来憔悴极了。

今天，各国来参加大典的使臣就要回去了。短暂的相见，又是长久的别离。我能醉饮三千盏，却再不能想你。

愿你此去安好，经年无忧。

季漠躺在床上，脑子却都是这句话。这是慕容云樱在他来北燕之前和他说的。其实季漠自己明白，自己此生都不会安好无忧了。

他只想把这句话还给慕容云樱，其实自己终生的追求，也不过就是慕容云樱的平安喜乐。

可能这对于一个七尺男儿来说并不是一个光彩的理想，可是却是季漠此生的理想。

这一辈子，他只想围着这个姑娘鞍前马后。然后，看着她笑，看着她无线温柔。

然后，百年之后，在一个春日里温暖的午后，季漠看着满头银丝的慕容云樱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就像昨日午睡一样，只是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季漠没哭，还是笑着，把她抱起，换上干净的衣服，在她的额头深吻，然后将她葬下，也葬在了自己的心里。

之后，季漠就与整个世界再无瓜葛，可能所有人都不会再见到他，就这样销声匿迹。

这是季漠一直在设想的结果，因为活着的人太痛苦，所以后死的人要是自己。

可是，这都是幻想，余生再不可能实现的幻想。

可笑吗？季漠自己都觉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