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漠昏昏沉沉的，仿佛并没有肉体的束缚，灵魂已经去往了九霄云外了。

可是季漠是没有信仰的人，在这个佛、道盛行的年代，季漠信仰的只有自由。

这个乱世，当那些不幸的人，觉得他们国家的国主并不能带给他们带来长久的安宁，他们就需要一种象征，来替他们的不幸背黑锅。

这种象征可以是神佛，可以是自然，甚至可以是门前的一棵歪脖树。

他们相信，人是有灵魂的，只要他们足够虔诚，他们的灵魂一定会去往极乐，他们的来生，也一定是幸福的。

而对于季漠来说，他都是不信的。

他不信灵魂，也不信来生。他觉得过不好今生，来世也好不到哪去。

他不怨，不怨这个世道，也不怨命运。他无欲无求，并不需要祈求神佛。

他的信仰从来都只有慕容云樱和自由。

若是谁许了他这两样，就是季漠的神佛。

所以，其实，季越也算是季漠的神了。所以，季琪这辈子，只能下地狱。

堇绣从屋外打了水，想进来给季漠梳洗梳洗。

她不知道季漠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在这个夜晚，整夜哀鸣

“公子，来洗把脸。”堇绣边说着边走进了内屋。

放下盆才发现季漠并不在屋子里，她扫视了一圈，也没发现季漠的身影，她走进院子，四处都没有季漠。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季漠去了哪里。

昨天他交代的事办没办好，他也没问。堇绣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季漠去了哪里？你能猜的到吗？

他现在正站在城门附近，一垛矮墙下的阴影中。

阴影终年不见光，阴冷的可怕。

季漠有些狼狈，蓬头垢面，衣衫不洁。

他只在阴影中，面无表情的看着城门的方向。

他看见宇文衍骑着马，一骑绝尘，再也没回过头，身后尘土飞扬，像极了那天他去出征时的样子。

然后，他等了许久，等到太阳高升了许多，他才看见他想看见的人。

这不是别离，这只是送别。

别离是双方的依依不舍，送别，只是你看着她离开。

慕容云樱和季琪缓缓走进季漠的视野，季琪先上了马车。慕容云樱四处张望着，迟疑了许久。

季漠看见季琪掀开帘子，似乎在催促着，慕容云樱才在下人的搀扶下，上了车。但还是在进车子前，向后扫视了一眼。

慕容云樱觉得有视线和自己相撞了，她赶忙想要再回过头确认，却被季琪一把拉进了车子。

慕容云樱有些失魂，几次想要再去看看，那垛矮墙前站着的是不是季漠。

季琪拦了她几次，当她终于望过去的时候，那早就已经没人了。

慕容云樱失望的退回了车子，终于再也没回头……

季漠躲在矮墙后，弓着身子，微微颤抖着。

不见了，不见了。见了、又能怎么样……

你又不可能抱抱她，又不可能向她微笑，告诉她路上小心。

你又不可能在余生的每一次别离中，都去送她，你甚至都不能呼唤她的名字。

那就不要见了，最好余生、都不要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