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你一点都不知道地官是谁吗？”

“世上这么多大神，我一介卑微小神，哪里能够知道地官是谁。他的境界估计比我高几千几万级。我可是受了千年惩罚的神。”随庭安摸向后颈，终于在皮肤下面感觉到微小的凸起。这就跟她平时吃辣椒吃多了，后面长的小火包有什么区别。难怪她一直都察觉不到。

“这是什么？”

“混沌。”

“馄饨？”

“是混沌。”梦貘觉得这人没救了，当初怎么会答应她的请求。她在人间是不是吃了太多的食物，以至于堵着她的脑子。

“混沌之石是地官埋在地心中央，受烈火熔浆的锻造，而产生的混沌之灵。但这应该是地官给你用来修补其他东西，你给了她......能够很好的弥补她灵源深处的那个缺口。

“她存在的本身，就是一个黑洞。不断吸收天地灵气，但骨骼经脉却弱得一塌糊涂，这样过多的损耗了她的灵源，才导致她受损。”

“你应该帮她淬体，但为什么她的体质这么......”

梦貘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问：“你是故意不帮她淬体，也故意不教她神术。害怕她是主神派来的奸细？”

一句话戳破了随庭安心里的小九九，她尴尬地笑了笑。她没想过这么多，但真的到了后面，她也没时间教于巾然修行。何况，她自己也不想学。随庭安无视了良心的呐喊。佯装要把后颈处的混沌之石抠出来。

“你还真的是这样想的。”梦貘失笑道。

“好吧好吧，我承认，直到刚才，我也才知道这件事。她身上发生离奇的事情太多了，我怎么能够确定，她的出现，会给我带来什么改变。我身体里需要修补的地方太多，岂是一个小小的石头就能完全修好。”随庭安斟酌着问，“而且，我和她的命，不会也是......”

随庭安假装漫不经心地询问。

刀锋出鞘。

刀光如雪。

随庭安身体僵在原地。

“你可以试试，不如我帮你试试。”梦貘手执一把单刃刀。

随庭安感觉到层层外衣之下的刺痛感。他根本不赢弱。这时候的梦貘目光不再虚浮，而是凌厉。梧桐树沙沙作响，刀刃闪烁着白光，像一条笔直的线。在他们之间，横亘着一条界限。

是生与死的界限。

随庭安很清楚。梦境和幻境一样。在幻境中死去的人，永远无法离开幻境。梦貘能够在梦境中杀死任何人。而那些被杀死的人，就再也无法清醒过来。

刀刃抵在她的胸口，梦貘突然笑了。

刺痛感化为青烟，消失在水汽之中。

那就他拔刀的刹那，随庭安真的觉得他要杀死自己。

情况转变得太快，随庭安根本找不到梦貘情绪的起伏点。她隐隐觉得，于巾然和他之间，应该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随庭安本来想说“奸情”，但思量过后，决定删掉这个词语。她没有这么傻，看到梦貘的反应，没有人会往刀口上撞。

“吓到你了？你刚刚在店里，不是也想干掉我吗？这是还给你的。”

“反正我的小命，现在就捏在你手里。”

“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那些联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听她的描述，你们之间有一条连接在一起的桥梁。她能够将灵气百分之百地渡给你，这是多么神奇的事情。我想你的心里应该清楚，要想找到你之前的记忆，你得先把力量找回来。”梦貘将刚刚的尴尬翻过，他恢复到那弱不禁风的模样。

好一个扮猪吃虎。

“地官也是这样说。他给了我这玩意儿，又不告诉我。我该多给他老人家磕几个头。你说我之前有没有在其他地方，拜托别人保留自己的记忆？”

“根据你刚刚的表现，我想你没有这么高的智商。”

这句话她不需要智商就能理解。

“你怎么知道我失忆之前，智商不高呢？”随庭安走到湖边，望向那颗树，明明应该还有些什么东西才对。

梦貘向她慢慢靠近，随庭安非常不适应这样的举动。但没有办法，被吃豆腐就被吃豆腐吧。只要灵魂是纯洁的，身体上的污秽又算得什么。

他把手放在随庭安的肩膀上，用力一推。

随庭安随着惯性向后一倒——身后是湖水，她想——落在了坚硬的地板上。

她的后脑勺和地面来了一次亲密的触碰。

此时的药瓶，正好跌落在地。

发出一声闷响。

“随庭安，你丫的给我吐出来。”城隍爷掰开她的嘴，食指往她的喉咙里扣。她毫无防备地开始了“被急救”。

陆传祺跑到她身边，指挥姜路云：“路云，你从后面抱住店长，把手顶在她的上腹部，快速用力，向上、向内压迫她的腹部。”

于巾然知道这是海姆立克急救法，当人们被噎着的时候，会用这样的方法来紧急处理。如果现在要她立刻开刀，把随庭安肚子里的药丸弄出来，她也在所不惜。

随庭安刚刚脱离梦境，神情恍惚，还没产生一点现实感，就被一顿糊弄。直到她发现自己喉咙里插着一根手指，她感觉到一阵恶心，猛然推开簇拥而上的人。

“你们造反啊！”她呸呸两声，想寻找一点清水来清理喉咙里的味道。嘴巴里有香料的味道，有点熟悉。

“你擦了多少护手霜，一个大男人，擦什么护手霜。矫情！”随庭安嫌弃道。

城隍爷却没理会她的责备，冲上来抱住她。

“你现在必须给我把那个毒药吐出来，听见没有！”他学着陆传祺刚刚介绍的顶肺法，从后面抱住随庭安。

随庭安哪能让他如此占便宜，一个过肩摔，将城隍爷撂倒在地。

“等一下，没事了。你们稳住。”随庭安必须要控制这个混乱的场面。城隍爷从地上爬起来，随庭安拍拍他的胸口道：“我没事了，不用担心。”

众人哪里会听她的话，一个两个蜂拥而上，七手八脚地缠住她。随庭安感受到前所未有地“关心”和“爱意”。她想要挣脱，城隍爷的力气大得像头牛。她看到于巾然已经摩拳擦掌，眼睛里没有敬意，就连陆传祺和姜路云也无视她眼中饱含的讶异和愤怒。

她是做了什么孽？

梦貘心情舒畅地在柜台后面吹口哨。

“我要没气......”随庭安发出人生中最后的呐喊。

经过一番激烈的斗争，随庭安真的把那颗“毒药”给吐了出来。姜路云给随庭安递了一瓶水，是他在街上买来的。随庭安当场吐了出来，那水有股奇异的味道。不知道是哪个大仙从哪接来的“圣水”。于巾然蹲在她身边，帮她顺顺背。

随庭安想说她其实屁事儿没有，根本不需要他们的急救。城隍爷正揪着梦貘的衣襟，梦貘正在瑟瑟发抖。似乎已经达成共识。他们双方都不戳破对方想要保密的事情。

“这人怎么处置，清蒸还是红烧。”

“你怎么这么暴力。”

“哇，你刚刚还说要杀了他。”

“那也不能在金狮巷里打架吧。”随庭安正色直言。

城隍爷被她气得不打一出来。把梦貘随手一扔。他可能不知道，自己丢掉的是什么东西。

梦貘像只小鹌鹑一样乖巧。

“丹药给我。”随庭安打算按照之前的剧情进行下去。所有人都望向梦貘，他畏畏缩缩在原地。像个卖了假货被发现的小贩。随庭安指了指自己的后颈。梦貘点了点头。随庭安用手摸向后方，发现那块小突起，注入灵力，使之与自己的肉体分离。

一块黑色的小石头悬浮在她的手中。随庭安迅速把手中的混沌放入一个药罐中。神经大条的城隍爷再次将梦貘举到半空，随庭安为了他的勇气而鼓掌。

希望之后的城隍爷不要做噩梦。

“我给了......”梦貘声音柔弱无骨。

在这样下去，随庭安怕他真的晕过去。

于巾然眼前出现一个药罐。

随庭安想，应该没有露馅吧。

“这么快？我怎么不知道。”城隍爷又把梦貘丢到一边。

可怜的梦貘呀......

“这是什么？”

“馄饨。”随庭安死不悔改。

她把药罐送到于巾然面前：“吃了它。”

那张血色的脸，模模糊糊的。随庭安的眼中，与于巾然疑惑白净的脸相互重合。她没有看错，确实是于巾然。那杀戮的神情......随庭安喉咙滚动。

失去记忆，这是随庭安认为最无能为力的事情。当她惊喜地发现，事情居然开始有了转机。而她还有一种很确定的感觉：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会找到最后的真相。

黑色的长剑......浴血的女人......

这些场景再次闪过她的脑海。

于巾然当时到底在做什么？

“你怎么了？”于巾然问。

随庭安察觉到自己一时的失神，收起眸光。

“赶紧的，这是好东西。不吃就会死。”

于巾然把药丸倒出来。

一棵黑乎乎的东西。于巾然想到她小时候偷吃妈妈的乌鸡白凤丸。味道比想象中的难吃。

“这是乌鸡白凤丸？”

乌鸡白凤丸？

侬脑子瓦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