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的没错，皇上听了很生气，当时就要斩杀了他，这事发生在宁昭仪宫里，我原是不知道的，是她宫里的一个宫女在做法那日特意跑来我宫里告诉我此事，咒骂我肚子里的孩子害了宁昭仪，那话说的难听，把我气的不行，当时肚子就疼了，那宫女见我倒在地上便跑了，也不知后来如何。”

“她同你说这些话时，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么？”颜思卿听她这话越发的奇怪，这赵婕妤未免也太没有戒心了。

“那宫女来时同我说有重要的事，让我禀退左右，没想到……”赵婕妤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那宫女走后，我身边的贴身侍女听到我的叫声进来看见我倒在地上，赶紧就去传了御医来，也不记得是痛了多久了，当时我迷迷糊糊的隐约听到稳婆说是难产，我那丫鬟心疼我，在一旁一直哭，我听见她说要出去找皇上进来陪我，稳婆不让她出去，可是没拦住她。

但是后来皇上并没有进来，倒是宁昭仪进来了，她握着我的手如往常一般温柔，在我耳边对我说，皇上不能进来这种地方，她来陪着我，让我安心。

我如何能安心，她才派宫女来同我说了那些话，谁知道她进来陪我是何用意。我害怕她要对我的孩子不利，想抽回手，想叫她出去。

可她不放手，她同我说，她进来时告诉皇上她不相信那方士说的话，她愿意来照顾我，我那时算是想明白了，她就是非要做这个样子给皇上看，好叫皇上心疼她。

我那时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懒的同她计较，不论她要做什么，只要我的孩子平安无事便好，可是……可是……”

赵婕妤突然说不下去了，她怒目圆睁，双手紧紧攥着身下的被褥，那污黑的看不出原本色泽的被褥被她攥的皱巴巴的一团。

颜思卿此刻有些焦急，本来此时赵婕妤说到孩子时情绪不稳定，她是会安静等着的，但此时她感觉来的已经有些久了，担心晚了回去会被发现，便忍不住催促赵婕妤。

“后来呢，孩子怎么了？”

“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了我那丫鬟的声音，她嗓门大，我听的很清楚，她喊了一声小公主，但是不知是谁叫她小声些，别吵着我，后来她们再说什么我便再没听见，我混混沉沉睡了一觉，那一觉睡了不知有多久，醒来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很奇怪，也很害怕，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

我唤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只好自己起了身，这才发现我这宫里，院墙树木到处都有被火烧过的痕迹，我心里更害怕了，可是前前后后找了许久不见一个宫女也不见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去找皇上，可是外头有人拦着我，不让我出去，不多时，皇上身边的苏公公来了，他同我说，他说……说……我的孩子……是……”

赵婕妤越发的哽咽，似是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原先攥紧被褥的拳头已经松开，一下又一下地打在自己的胸口，眼泪止不住的流。

颜思卿看她这样很是不忍心，正想安慰她，但赵婕妤已经颤抖地说出了未说完的话。

“他说我的孩子……是……是个……怪物啊！”

“怪物？”颜思卿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又问了一遍，“怎么回事？是您的孩子与寻常婴儿有何不同之处么？”

“哪有什么不同之处！我从未见过我的女儿！”赵婕妤已经忍不住哀嚎出声了，她边哭边说，“苏公公说小公主刚出生时还如正常婴孩一般，但我身边那丫鬟抱着她去擦拭身子时，她突然化作怪物模样，杀了那丫鬟，其他人害怕都跑了，她杀了那丫鬟后还要去攻击宁昭仪，被宁昭仪请来的的方士给收了。

皇上后来不但没有如先前说的那般斩杀了那装神弄鬼的方士，反而让那方士来我这儿做法，那方士同皇上说我这宫里不干净，有冤魂作祟，那孩子也是冤魂投胎来索命的，需得在这院中放一场大火烧一烧，把这邪祟之气烧干净。”

难怪这院中如此破败，颜思卿转头看向殿外，宫墙上似乎还有大片大片的乌黑，是被火烧过的痕迹，但此时夜已深，她看的也并不真切，或许只是可怜赵婕妤吧。

她收回了目光，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是在可怜我么？”赵婕妤听到了颜思卿叹气，轻笑了一声。

她脸上还挂着眼泪，原先杂乱不堪的头发此时在她脸上粘成一片，看起来很是怪异。

“小姑娘，这就受不了啦？还不止是这样呢。那方士还同皇上说冤魂投胎到我身上来，所以我也非常不幸的沾染上了邪祟之气，不宜再与人接触，于是皇上便下令将我禁足在此处，谁也不许来见我。”

“皇上信了？可是……这怎么可能！”颜思卿觉得很不可思议，这明显就是个骗局，她现在甚至都怀疑这赵婕妤是真的疯了，说的全是胡编乱造的。

“是啊，当初苏公公同我说这些话时，我也同你想的一样，觉得这怎么可能。我也不相信皇上会如此无情，我便在这里等着，等有一天事情查清楚了，能放我出去。

但是没有，等了三五日，始终没有人来，我受不了了，我哭着喊着要见我的孩子，来送饭的宫女凶了我，她说我的孩子被那方士除掉了，我不信她的，一个宫女都敢如此对我说话了，我当时还想着等过几日我出去了定要狠狠责罚她。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我日复一日的在这等，等了一年又一年，我的心终于死了，我终于知道我等不到我想见的人了。”

赵婕妤说完像是解脱了一般，往后一靠，瘫在床头，像是没了半点力气，她轻声唤：“小姑娘，这些话藏在我心里多年，我原以为便要带着这份憋屈入土了，没想到最后还能遇到一个能倾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