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思卿不理她这听起来有些像是在套近乎的话，她问道：“你确定当初是宁昭仪害的你？”

“不是她还能是谁？不就是她编造了什么闹鬼的事，再说，那害我的方士总是她请进宫里来的吧，怎么，你觉得我是在骗你不成？我都已经沦落到这副鬼样子了，骗你能有什么好处么？”赵婕妤冷笑道，她看起来有些生气。

“不是，”颜思卿赶紧解释道，“我只是再确定一下，平日里见宁贵……宁昭仪是个挺温柔和善平易近人的，今日听你这么一说，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人，一时间难以想象罢了。”

“哼，我曾经也以为她是这样的人，这不就被害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了么，小姑娘，可不要轻易被眼前的表象所迷惑了。你知道她当初为何如此害我么？因为她以为我表姐也曾害过她和她的孩子，她不敢对表姐下手，便来害我，算是给表姐一个警告。”

宁贵妃的孩子不就是楚王么，颜思卿本来是要走的，但听到楚王的事，她更好奇了。

“那时皇上还没继位，我表姐也就是后来的何修仪，她原本是要进端王府做侧妃的，这些事也是她同我说的，当时端王去了一趟潞州游玩，回来时便带回一位女子，我表姐便无缘端王府了。

端王与那女子情投意合，但那女子不知足，野心太大，居然敢妄想王妃之位，终于有一日端王在她院子里的树底下发现了埋藏的用来诅咒王妃的木偶。

后来端王便将她送回了潞州，那时她已怀有身孕，但王妃实在是容不得她，说要等她生下孩子后打杀了她，还是端王劝住了，只说将她送远了再无瓜葛便好，留她一命，她走后我表姐终于如愿以偿进了端王府，坐上了原本属于她的侧妃之位。

本来这一切就这样尘埃落定了，但不知怎的，皇上继位后，又将那女子从潞州接了回来，封了她昭仪位，她还带着一个孩子，也就是三皇子，原来当初皇上说的已喂她喝下下胎药竟是哄骗皇后的。

皇上对她宠爱有加，似乎已经不记得她当初做过什么事了，不过就连皇后也没有反对，其他人又能说什么呢。”

原来宁贵妃竟是独自在潞州生下楚王后才回京的，也不知赵婕妤此话是真是假，颜思卿蹙着眉，这才惊觉若这些都是真的，她未免知道的也太多了。

她原本想知道的只是小公主的事，没想到赵婕妤竟连带着同她说了这么多往事。

小时候她看了那些书信都吓的要死，现在听赵婕妤说这些，她都隐隐感觉自己的里衣都被汗浸湿了。

“后来过了几年我便进宫了，表姐来同我抱怨，诉苦，说宁昭仪时常针对她，给她下绊子，我不知她二人的恩怨，表姐便将在端王府的事告诉我，说宁昭仪误会是她抢了侧妃之位害她被赶去潞州的，还叫我以后也离宁昭仪远些，小心被她害了。

当时我正得宠，宁昭仪也时常对我示好，我看她挺平易近人的，便没将表姐的话放在心上，没想到……”

颜思卿见赵婕妤说的咬牙切齿的，看她对宁贵妃的杀子之仇恨了十几年终究没能放下，若是她知道自己与宁贵妃的关系会如何呢？

“您当初若是对宁贵……宁昭仪戒备些，或许便不会是如今这般了吧。”颜思卿顺着她的意随口宽慰了她一句。

她不敢再往深了想，眼看着天更黑了，她心里便想着要离开此地。

若是当初小公主真死了，那便与她没什么关系，而且后来的事赵婕妤也不清楚，就算小公主没死，她再留在这也问不出什么了，倒不如想办法去找当年跟这件事有关的人，比如那个方士以及稳婆。

打定主意正想走，背后赵婕妤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不对啊，你方才一开始好像不是要说宁昭仪，你是要说什么？宁贵什么，贵妃？是贵妃么？她现在都已经是贵妃了？！”赵婕妤的嗓门逐渐拔高，她激动地坐了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先前那般虚弱。

颜思卿不想再刺激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但也没否认。

“她现在都成贵妃了，”赵婕妤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她的背脊又塌了下去，头也深埋在膝间，整个人看起来软绵绵的，她喃喃道，“是啊，像她这般的手段成了贵妃半点也不奇怪，如我这般蠢笨的就只能落到这步田地了。”

颜思卿已经不想再听她诉苦了，她现在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此时她见赵婕妤并没有在看她，便想悄悄溜走。

但奈何她刚迈出一步，赵婕妤便闻声抬起头来看向颜思卿，吓了她一跳，便浑身僵住不敢再有动作。

“小姑娘，你可信我今日同你说的这些话？”还不待颜思卿回答，赵婕妤又自顾自地说着，“我知道你肯定不信，当年那个骂我的宫女管我叫疯婆子，她说我被关在这是因为疯了，你会信一个疯子的话么？”

颜思卿想了想说：“我是信的，正如娘娘您方才所说的，您都到这步田地了，骗我也没好处，只是我很奇怪，您为何会同我说这些，我们今天不过是初见面，我没想到您真的会将当年事都告诉我，我很感激，只是您不觉的交浅言深了么？”

“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赵婕妤诡异地轻笑两声，“宁昭仪当初对我做了那般残忍的事，我心里恨她，可是那又能如何，我是实在没了法子，心里又实在不甘，十几年了你是第一个进来这里的人，我就想着你若能把我这些话带出去让更多人听见，也不枉我撑了这么久。”

这种话如何能说的出去，这不是找死么？也不知这赵婕妤是不是真的在这冷宫一个人待久了已经有些傻了，还是为了报复宁贵妃用什么昏招都无所畏，颜思卿可不敢陪她瞎胡闹，但她也没直接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