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绿翘想说，郎君叮嘱过她，让她寸步不离地跟着，但当她看到鱼玄机的眼神时，绿翘咽下了后面的话。她也没再跟出去，因为她怕鱼玄机怀疑是李近仁派她来的。

鱼玄机一个人走了出去。

在太原的一年里，这种事是少有的。起码李近仁不会让它发生，他总觉得，外面的世界对鱼幼薇都是不友好的，原因就是她长得太招人眼。

鱼玄机却觉得很好，可以自由地走，漫无目的地游荡。

“奢夫人，是你！”一个美貌夫人从车窗里伸出头来，惊喜地叫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走？去哪里？我叫车者送你。”

鱼玄机抬头，是莫夫人。莫夫人一直仰慕她的才华，有一段时间追着鱼玄机学诗词，以此来打发时间。

“啊，谢谢，不用，我随便走走，想散散心。”鱼玄机回道。

但莫夫人可不管她是不是要散心，鱼玄机不上车，她干脆自己下车陪鱼玄机走起路来。

一路上，莫夫人谈的大多是自己这一年来与丈夫的相处。听从鱼玄机的建议，她加强自身修养，不再把所有的心思放在丈夫身上，她发现从读书写字以及与周围的姐妹聚会中也能感觉到快乐与幸福。

如今她与丈夫的关系好了很多，丈夫常年在外，偶尔回家一次她还能找到那种新婚和初恋的感觉。

“真的，有个时候就是要换个角度想问题，你会发现，哦，原来生活还可以过成这样。”

这难道是上天派下来说服她的使者？鱼玄机盯着莫夫人看了又看。

莫夫人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又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感觉还算得体呀。

“你怎么这么看我？”莫夫人问。

鱼玄机收回目光，道：“你家夫君现在是不是觉得你就是上天派下来给他的天使？”

“这个他没说过，但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爱意。”

说到夫君，莫夫人又滔滔不绝起来。虽然聒噪了点，但鱼玄机发现她还算受得了。

莫夫人说完自己的丈夫，对鱼玄机道：“其实最幸福的就是你了，夫君把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还能天天陪着你。”

鱼玄机听了只能苦笑。

从莫夫人那里接了一袋子狗粮回来，鱼玄机心里的那只魔兽也蜇伏起来了，她回家了。

进入卧室，鱼玄机拿起笔，写了一封拜帖，然后走出来让绿翘帮她送过去。

绿翘拿起拜帖看了一眼道：“阿姐要去拜访左名场。”

鱼玄机问：“不可以吗？”

“没有，只是随便问问。”绿翘道，“我现在就去送拜帖。”

鱼玄机点了点头，转身进屋去了。她在房里悠闲地翻着书，并且计算着时间。

没过多久，绿翘回来了，在门外叫道：“阿姐，左、左书记来了，在大堂里等着你。”

鱼玄机应道：“好，我就来。”放下手中的书，悠然一笑，鱼玄机开门走了出去。

大堂厅里，左名场有些坐立不安，一见那抹靓丽的身影，他连忙站起来，眼里透着惊喜，“阿薇，你真的到太原来了。”

“左兄，别来无恙。”鱼玄机笑道。她身上穿的是一身道袍，头上梳道髻，这是她特意换上的一身衣服。

“你、真的出家了？”左名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希望心上人过得幸福，可是看到她出家，左名场心里又有着一丝喜悦。

“左兄接到我的信了吧？”鱼玄机问道。

“是，我只是不敢相信，你只在信中说在咸宜观出家做了女冠，并没有写原因。他对你那么好，你怎么会出家呢？”

鱼玄机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眼里已是带着轻笑，“可能是没有缘分吧。”

“他母亲不允许？”左名场试探着问道。

“都不是，是我不想嫁人了，我觉得出家更好，更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左名场知道她没有说实话，但这些重要吗？不，一点儿也不重要，他在乎的只有一点，那就是鱼玄机没有嫁人，她出家做了女冠。

“请原谅我的鲁莽，知道你来了太原，我迫不及待就要过来看你，我等不及明天你来拜访我了。”

鱼玄机回道：“本来也是好久不见想跟你聊聊，所以不在乎今天还是明天。”

“那就好。现在天气好，出去外面走走吗？到太原这么久，我都还没有好好去街市上逛过。”

看着左名场期盼的眼神，鱼玄机答应了。

“稍等，我马上就来。”

鱼玄机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件霞帔，里面的道袍也换成了素色的裙子，道髻也放了下来，变成了现在比较流行的发式。

“走吧。”鱼玄机道。

绿翘见鱼玄机要出去，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跟着走了出来。这次鱼玄机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走在街上，左名场背负着双手，道：“到这里之后才知道你在这里做了大事业，了不起，真的很了不起，我一个大男人也比不上你。”

鱼玄机只是摇了摇头。

左名场见鱼玄机似乎对这些不感兴趣，于是又换了一个话题，说起自己这两年在太原的见闻来。

鱼玄机便来了精神，不时插话问上两句。后来，他们走上了河堤，在河堤上漫步。微风吹起他们的衣袍，鱼玄机道：“在太原，我就是奢夫人，不再是长安咸宜观里的鱼玄机。”

这话似说给左名场听的，也似说给跟在她身后的绿翘听的。

左名场听到这话当然是高兴的，不管怎样，他都不愿意看到幼薇一身道袍地出现在他身边。而且，他若和幼薇出去游玩，对方一身道袍出去，那算怎么回事？

绿翘却在鱼玄机身后想：阿姐这话有什么用意吧，哎，不管了，反正给郎君的信已经寄出去了，希望郎君快点到太原来，不要让阿姐再过这么痛苦的生活。

在这条河堤上，鱼玄机陪左名场走了很远，再走回来时，天已近傍晚。左名场于是很自然地邀请鱼玄机共进晚餐。

鱼玄机没有拒绝，只是带了绿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