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春秋
作者:蜜茶微凉 | 分类:古言 | 字数:48.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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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大雨将至
当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你会发现没想象的那么糟。
季秋已恢复了大半精神,心情俱佳地穿上了件漂亮的宫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晓兰不在,没有人为她打扮。她可真是个难伺候的主,晓兰在时,她任性喜欢自己画眉。季秋无奈笑笑,自己真是被惯坏了。
今日,追音为季秋梳了云鬓,发上插了朵芙蓉金蝴蝶步摇,走起路来,很是招摇。
季秋走出苎萝宫,漫步于狭长的宫道上,之前护卫们全都被遣走,宫室周围万籁俱寂。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周遭弥漫着水气雾气,行走间仿佛身处在幻境。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再美的风景,道与何人听也?
季秋即使是在想事情,迈出的每一步,若用尺子测量,都是一样的长度,头上的步摇摇晃的频率亦是匀称相当。这都亏了追音姑娘时时刻刻的“谆谆教诲”,这位老师此刻在后面看着很是欣慰。
“前面这位妹妹。”身后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季秋停住了脚步,正想着在这里出现的会是何人?转身间,一抹浅笑浮于她的脸上,那男子上前了两步。
季秋与侍女们不明此人身份,但能在后宫出入的男子,定是有身份之人。她待男子先开口,“本宫公子衍,妹妹怎么称呼?”
公子衍,鲁公次子。他看着与她年岁相仿,言行举止却是老成,就是看到她转身的一瞬,眼神有丝恍惚,这些都被季秋看在眼里。
季秋回礼道:“正卿季意如之女季秋见过二殿下,不过臣女是八月初二的生辰,与世子殿下同日出生,故应比二殿下虚长几日。”季秋之前听说过,世子为与公子衍出生就差几日,就是这几日之差,关系到谁是正宫,谁是嫡子。
“原来是季秋姐姐,那不管怎么算,我们都是亲戚。姐姐既然要与我计较这几日光景,那弟弟这厢有礼了。”公子衍向季秋行了平辈之礼,好像过了这礼,就算堂堂正正认了个姐姐似的。
季秋觉得新奇,挺正经的一个人,怎么突然有些轻浮,身上还有一股不服输的性子,单从气势方面说,她倒真像个“妹妹”。
季秋对他不理不睬,环顾四下,难怪之前湿气那样重,现如今,乌云在上空迅速盘旋聚集,天立刻灰沉下来,她定神看着公子衍道:“想必这天要变了,大雨将至,二殿下我们就此别过吧。”
“是,季秋姐姐,本宫本就是给夫人请完安准备回去的,这就告辞了,来日方长。”说着,将拿折扇的手背在身后,款步向出宫的方向走去。
公子衍的生母是琴夫人,琴氏家族当时显赫一时,但琴夫人为了生他,香消玉殒了,公子衍也堪堪得一庶子的名分,真是造化弄人。可是谁知道呢,穆萌穆谨比她早出生了好几个月,穆氏也能将她们硬生生编排得比她小,那两位公子仅相差几日?季秋猛敲了自己脑袋一下,真是话本看多了。
轰隆隆,一道响雷在太极宫殿宇外炸开。鲁公与季意如正在商量季秋之事,很多事,是不能在朝堂上公开讨论商榷的,如今在宫内,双方坐下来谈,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敢问主君,什么时候放小女秋儿归家?”季意如质问鲁公道。
“怎么能说是‘放’呢,我和君上只是请季小姐来王宫做客,多留几天罢了。”屏风后面的昭穆夫人接话辩道。
季意如甩袖厉色道:“主君,夫人,‘请’也不是这般请法吧,前些日,臣还听说我好端端的女儿进了宫竟病得不省人事,这是何故?何理?想必两位也知道我们家秋儿和太后、陛下是什么关系,我们鲁国可不好与洛云的关系闹僵。”
“季卿勿要这样讲,稍安勿躁。你是寡人的肱骨,寡人绝无强留季小姐之意。只是我们夫人也有亲人,她的姐姐,她的外甥女如今都还在洛云,正是两个贵人与季小姐关系不一般,我们想着,季秋留在这,他们会不会也体谅我们的思亲之情。”鲁公与季意如摆事实讲道理。
季意如气愤一指:“你们这是在威胁陛下。”
“哎,季卿言重了,说到底,穆氏和穆萌正是你的妻女啊,大家都是一家人,你说是与不是?”鲁公握紧了季意如的手,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回答问题从来未在季意如问的点上,总是从情感上先入为主。
昭穆夫人打圆场,“等姐姐和萌儿回来,主君就让季秋回去,到时候一家人团聚,岂不美哉?”
这些,只是鲁公与昭穆夫人留住季秋的托词,他们已打听到穆氏与穆萌已在回鲁国的路上,他们只想留着季秋,看看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作用。
眼下,季秋在王宫,“三桓”内乱,季孙氏自季意如起也开始乱,听说他为了女儿,现在都不去军中整肃军队了,这样的作用还不大吗?再者,刨去洛云,如果得到陛下与季秋没有那种关系的消息,就能马上纳季秋为后宫,那鲁公的地位无忧!
夜溪宫,一女子支起一扇小窗,俯瞰街边本该热闹的街市,大雨将至,胸口发闷,也闷得人们急躁起来。
街上的小贩最先有反应,急急收摊,行人也无暇继续逛街。一道白光不期而至,只听得雷声,未见下雨,人们就加急了脚步,偶尔可见推车与人撞到了一起,相互随口骂几句,又继续匆匆赶路,这便是市井。
急躁的何止是他们?她自己也乱了。
“来,姑娘,试试老夫特地为你调制的胭脂。”卢公公上了楼,得意地向她推荐新品。
她平日里是不涂胭脂的,真若需要,也就普通的红色往脸上敷一些就够了。卢公公知道她的习惯,所以这盒胭脂是给她抹唇的。
她展颜轻声道了声谢,而后满心欢喜地当着卢公公拿了支笔,把盒中的的胭脂与水拌匀,利落几笔,涂在嘴上很是服帖。
“这豆沙色极适合姑娘这样的清纯佳人,再合适不过的。”卢公公满口赞道。
她浅浅一笑,问:“卢先生,您说受人恩惠,该如何?”
“自当是涌泉相报了。”卢公公点着兰花指道。
她望望窗外的天,若有所思道:“那如果有危险呢?说不准是疾风骤雨。”
“那就撑着伞,不行坐马车去,呵呵,老夫与姑娘说笑的。你可以想想恩人救你时是不是出于私,如果纯粹是为了你,那你报答他比他施恩于你的多一点,就不会错了。”经验老道的卢公公如斯总结道。
“时雨,准备车马,我们出门。”……
鲁公今日憋闷得慌,黑云压城城欲摧,他并不认为待在宫里是安全舒心的。昭穆夫人半句不离的权谋之术,季意如的咄咄逼人,他有时真不喜欢做这个主君,他也不知自己要去哪,只让人赶了车,向宫外跑去。
马车刚到宫门口,轰隆,随着最后一声雷响彻天际,这雨总归是下下来了,不负众望,豆大的雨珠砸落下来,大到足矣看不清对面的来人。
可鲁公却在那一刻看清了,他早已叫马车停下,瞧见几步外跪着的白衣女子。
女子似朵无名的小花,开在崖壁石缝间,任凭风雨欺凌,只瞬间,头发衣服全被打湿,睁不开眼。
鲁公立即跳下马车,用斗篷裹住女子全身,问:“紫儿怎知寡人会出现在此?”
“来碰碰运气。”女子气若游丝道。
“那为何不叫人禀报?”鲁公再问,他丝毫不介意自己也被雨淋了个透。
女子嘴角漾起了凄美的笑:“妾,身份卑微,不配入宫。”
只见着雨愈来愈大,眼看着将二人湮没,鲁公道:“我们还是,紫儿,紫儿……”
暮山紫说完,已完完全全昏死在鲁公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