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正宵想说什么，但他该说什么？杨芸说的这些都是他不知道的……他不知道善妒耍心机的从来不是她，他不知道杨芸原来从未想过背叛他，也不知道，杨芸怀着那对双胞胎的时候，受了那么多苦……

“芸儿……”过了很久，凌正宵才喊出她的名字，想过去伸手去将她抱进怀里，却迈不开步伐。

“这些就是你想要的真相了。”杨芸抹了抹眼角，站起身，“至于信还是不信，随便你，反正，我已经习惯被无条件怀疑了。”

凌正宵立刻道：“我信你，芸儿，我对不起你……”

“我不需要你说对不起。”杨芸的声音平静，“我将若晨的事瞒了你二十五年，让你和自己的骨肉分离二十五年，又装病骗了你两三年，这些，就算是对你的惩罚，我们之间扯平了。

至于凌柳儿，她出事之后人不人鬼不鬼地在医院里，已经算是上天对她最好的惩罚，我也不逼你对她做什么，所以，你不需要这么内疚。”

凌正宵呼吸一滞，整颗心脏都是疼的，经过了这么多年，杨芸一步步在隐忍中成熟、在保护自己中磨平自己的棱角、在一次次妥协中磨灭了对他的感情，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爱较真爱吃醋的音乐界才女。而这些，都是他直接或间接造成的。

“不过，有件事我要跟你说清楚，若晨是我拼死才生下来的，这么多年我没有尽过做母亲的责任，所以我会誓死扞卫她的幸福，我不允许任何人干涉她的感情，包括你。”杨芸语气很认真。

凌正宵忍着痛色，道：“把女儿交给顾洛珅，你放心吗？顾洛珅之前那么伤害她……”

“你曾经就没有伤害过我吗？可你不一样用尽手段要把我留在你身边？”杨芸反讽道，“而且，比起伤害女人，顾少爷如何比得上你？”

凌正宵被堵的说不出话，而杨芸把话说完了，便转身离开书房。

“芸儿，”凌正宵喊她，浑厚的嗓音变得沉哑，“你还爱我吗？这么多年你都和我恩爱缱绻，说明你还爱着我的，是吗？”

杨芸脚步停下，默然片刻，才静静道：“如果忘记了二十五年的事情，忘记了二十五年来那些痛苦的事情，我应该是爱你的。”

所以，她才会在生病后，那么依赖他、那么体贴他，才会因为在他身边而感到幸福。

杨芸说完便走了，凌正宵脑海中都是她刚刚的那几句话，没有正面回答他，却已经告诉了他答案，原来，这么多年的恩爱，都不过是她努力营造的假象而已，要么是因为她在刻意隐忍，要么是因为她在生病。

这么多年来，他都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会被一个表面上柔弱不堪的女人蒙住了双眼，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受到那么深的伤害？

凌正宵心里悲伤与愤怒一齐涌来，额头青筋暴起，直接将书房所有的东西都砸烂。

杨芸听到身后的声响，眉心蹙起，却脚步不停，直接上了三楼。

“夫人。”保镖们恭敬地问候她。

杨芸敲开了凌若晨的门时，凌若晨正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已经是深夜，却没有要入睡的迹象。

“妈妈……”凌若晨抬眸看向杨芸，眼眶还泛着红，一副很委屈又很担心的模样，“我是不是惹爸爸生气了？爸爸很生气是吗？”

“是我自己跑出去的，跟洛珅没有任何关系，他发高烧了，我不放心他，所以才会……”

被关在房间里的几个小时，她反反复复地在思考着如何向父母认错，如何避免父母将怒火牵扯到顾洛珅身上。

杨芸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若晨，虽然你失忆了，心智和知识都是从一张白纸起步，但你要知道，你已经是个大人了，而且，你现在也已经恢复成一个成年人该有的状态了，所以，不需要这样内疚，你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事情。”

凌若晨没有想到杨芸会这样跟她说，湿漉漉的眼睛睁大了：“那妈妈，你生气吗？”

“不生气，”杨芸摇了摇头，“只要你觉得幸福，妈绝对不会生气，也不会阻碍你。”

“但是……”凌若晨想到凌正宵，“爸爸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杨芸正色道：“若晨，告诉妈，你爱洛珅吗？”

凌若晨微微一愣，然后点了点头：“我爱他，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依赖他，会因为他而莫名其妙开心、莫名其妙地生气，只要看到他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明亮温暖的，会很幸福。”

杨芸又问她：“那你想嫁给他吗？”

凌若晨点了点头，没有犹豫。上一次，杨芸问她类似问题的时候，是在医院，她当时的回答是愿意嫁给顾洛珅，而现在，已经是主动地“想”了。

杨芸唇角弯起，声音很柔和：“好孩子，那就大胆去抓住你的幸福吧，我相信，洛珅会很珍惜你、会给你幸福的。”

“谢谢你，妈妈。”凌若晨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慢慢放下，也终于可以松懈下紧绷的精神，在疲惫中进入梦乡。

杨芸坐在床边，看着睡梦中的女儿，温柔的笑意慢慢敛起，多了几分凝重。她也不确定，凌若晨这样一定会幸福，甚至也想过，万一有一天，凌若晨恢复记忆，会一并怨恨上帮着顾洛珅的她。

但是，感情上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办法分清谁对谁错，也没有办法从头再来。杨芸看重的，是顾洛珅对凌若晨的那颗心，那种为了凌若晨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包括堵上自己性命的决心，并不是谁都拥有的。她知道，这世上，能给若晨痛苦的会是顾洛珅，而能给若晨幸福的，只能是顾洛珅。

就像她和凌正宵之间，凌正宵给过她百般伤害，让她崩溃过、心死过、怨恨过，但是，也只有凌正宵，能让她体会到真正的幸福。

凌正宵问她是不是还爱他的时候，她没有说全，在清醒的时候，她多了伤痛的记忆，也多了对他的恨，但是，她依旧没有停止过爱他，甚至，从来没有后悔过成为她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