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商魁
作者:酒时衣 | 分类:历史 | 字数:13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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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云花布出世
九月秋霜浓,落叶满地红。
车轮轧在上面,发出莎莎轻响。子夜刚过,一辆辆马车从云雪二州的交界之处开了出来,到达云州之后,一路向西、西南的方向驰走开来。
若有一双可以凌空俯望的眼,更能感察那可怕的规模,它像一棵树以朝夕而计的时间快步伸出枝、分开杈。它平躺在云州大地上,透着悍然而遒劲的意志和气势。
郭二虎在云盛通搞出来个“九领制”,当年郭家甸的结巴一直他的不二心腹,此人名叫郭齐铭。郭二虎在内部称“大领主”,郭齐铭是“大副主”,地位在九大领主之上。
这些年,雪州货重他便跑雪州,雍州货重就跑雍州,郭二虎坐“中军”,郭齐铭所到之地都是云盛通所要面对的大堡垒、硬寨子。郭齐铭的才干愈加凸显,早已不是那个山洞里的莽莽少年,更奇的是现在的他也不结巴了。
郭齐铭坐在郭二虎一旁,“领主,我跑了这么多年货,这等阵仗前所未见,云州这是要翻天呀!”
郭二虎道:“有人撑天,有人翻天,对我等而言,天毕竟离得远,蓝了就是晴天、黑了就是阴天,管它那么多呢!”
郭齐铭笑了笑,从前多个词儿都要想半天的郭二虎,现在也开始讲一些一言多意任你理解的话了。
“话虽如此,但此间胜败于云盛通而言必是关联密切呀。”
郭二虎一指天边,“你看那里。”
“看、看什么?”
“那里即将出现曙光,我云盛通是向阳而行,任它天再翻、地再覆,有光的地方永远是云盛通的指引。”
旁边一个老马夫揉了揉眼睛,“大领主你搞错了,俺们这是在往西边儿走。”
郭齐铭绷着嘴看看左右,郭二虎先是一咳随即面色沉定,“我说的光是心中的光,只要心中有光,万物皆是指引!”
过了边界百余里,商队位于东华三郡的英华郡,郭二虎将九位领主召到跟前,这九位领主各统一支商队,而且分别对应九郡。虽然一同出发,但目的地相隔甚远,有的商队到了东华三郡就要下货,有的则要开赴梅松菊以及上云郡九云郡,“从现在起,抽烟的戒烟!喝酒的戒酒!脑子里没有老婆只有货!”
“是!”
“现在到了英华郡,东华三郡的商队找个破庙大林子给我先藏着,天亮时候到梅郡松郡菊郡的商队也是一样都先避着!后面去上云郡、九云郡、飞虹郡的人,白天往死里睡,晚上就像今天这样赶路,谁要是提前露了货,老子就让他媳妇来赶车!”
最早跟着郭二虎的那批人更是深明此道,想当年夜间赶羊、白天大睡,大西原的第一批货就是这样来到了郭家甸。法子还是当年的法子,这规模劲头不可同语,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在一步步做着从前根本不敢想的事情。
“九月初六,也就是后天,所有的货都要到城里,凡是门前挂着八角红灯笼的店铺随便闯,晚到的、货不齐的或者他娘的眼睛瞎了找不到灯笼的,事后来我这领点口粮,这辈子就给老子待在郭家甸养老!”
一帮领主听得一愣一愣,自打云盛通后成立就没见过大领主这般粗鲁,这一顿嚎出来之后,他娘的别说还真是提气!
“干!兄弟们!打起精神!”郭齐铭大呼道。
“领主一言,我等勠力!”各领主齐声道。
只见郭二虎目凝东方,缓缓抬手,“这光,是照亮前路之光,这光,是我辈砥砺之光,这光,是照亮大西原云盛通之光,这光……”
“别光了,你都成光杆了。”
老马夫嗔了一句,郭二虎一回头,各领主早已操起各自的商队,有的快有的慢有的奔有的伏,向云州大地铺开而去。
郭二虎却没有动,这朝霞很诱人,他想不出斑斓旖旎这样的词,但也绝不是“太他娘的好看了”。朝霞像火一样,它逐着黑、驱着蓝,透过云的缝隙,萦现出像罗绮一样的纹路。
有些当不得众人的话脱口而出,“季头儿,管它有没有光,二虎陪你杀出个天青地黄!”
……
如果说一夜之间梨花凋敝,人们是信的,一夜之间百鼠偷粮,人们也是信的,甚至一夜之间天火灼浪,人们也有可能相信。
但要说,一夜之间整个云州的大城小城,被一种近在身边的东西如霜雪般覆盖,绝对让人难以置信。它就像从地底下钻出来,没有过渡更没有征兆,出现在万千云州人的面前!
此物,名叫——
云花布!
它有着绸缎一样的花纹,甚至绸缎都无法比拟的嵌花工艺,更重要的是,这是棉布,云州人赖以千年的棉布!
九月初的这个当口,正是棉布需求最大的时候,无论是为了入冬还是迎接冬年节,家家户户都有置办新布新衣的计划。这个时间,本也是陶聚源销货最猛的时候,赶不上这个时机,一年的去货都将受到巨大影响。
然而这云花布一出,只说影响便远远不够了。
正值当口、正沛货源,其价格高于陶聚源的布,但比那些外来绸商要便宜得多。关键是,云州人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布。从前陶聚源的布或黑或青或红紫,皆是单色布,纵有花纹也是寥寥可不计。
再看这云花布,一切三尺,正中便是花鸟龙凤,都不需要什么厉害的裁缝,自己家就能做一件“花鸟龙凤袍”。除了布,还有大量的成品,围巾、窗帘、被褥,毫不夸张地说,只要购置了这些,立时就能让家里“由素变彩”。
此外,还有一大类是“波纹布”,虽无花纹,但又一种惬意的色彩过渡,即便是做素衣,也大可不必从前的单调之色。
陶聚源的布,相形见绌。
八月未起、九月成誓,二铢价格收棉的陶聚源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九月,最大限度出货,打着就算不赚也不能赔的算盘。没成想,遭遇的何止是当头棒喝,这一棒子都快把脑仁打瘫了!
不是争不过,是根本不在一个档次的争,这云花布一出,口碑底蕴、州合气度都被打得烟消云散。
一间敞阔的屋子里,发出悍烈的质问之声,所问还是那个最初的命题,“棉!这棉是从何处来!何处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