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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商魁

作者:酒时衣 | 分类:历史 | 字数:137万

第137章 什么是仁

书名:天下商魁 作者:酒时衣 字数:2269 更新时间:2024-11-16 19:43:34

云州有一种食物叫“盘糁”,先将谷物捣成细粉,浸水之后加入盐、椒、酱、角等调料,置于一个一搾余高的盘形容器里。夏天置于纱笼之中烘晒,形成一个坚硬的面盘。此物极易保存,早些年贫寒时,即便家里无米无面,只要夏天存几个盘糁,一家人也能捱过一冬。

食用的时候,用一块比较细的木板刮蹭面盘,只需一小把就能煮出一锅粥,谷米的黏、调料的香,热热腾腾、家人围坐,颇是让人知足。

就是从这盘糁上,云州有句谚语,“冬月不觉盘糁少,年头一过盘底找”,这盘糁天天刮天天吃,好像总还那么厚,等到个把月才发现已经薄了那么多。

棉花。

就是这么来的。

这里面有雪州小棉区的棉,有二倍收棉时花间集和童锦坊刮来的棉,有东华三郡的陈棉,还有青云医馆的库存之棉。前前后后,季牧花去两个多月的时间,在不倚仗秋棉的情况下产出可观的规模。

最重要的是,云花布一出,无论是尚在观望的菊松二郡还是晚一茬的东华三郡,大量的棉花开始向童锦坊倾斜。一炮打响万里红,陶聚源的形势真正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价格方面,陶聚源更是哑巴吃黄莲,棉花为什么涨价?棉布的定价有何依据?早在翻倍价格收棉的时候,他们就已向州府解释个明明白白。云花布要贵一些,但考虑到全新的成色绝非不能接受。

打价格赔不起,赔得起也卖不动,就是现在陶聚源的真实写照。。

要说补亏空,以陶大朱的实力,补云州贺商布商三年五载都无压力,但问题是,就算再有十年,陶聚源的布就能卖得好了?

不得不佩服一些老辣独到的眼光,那些深刻的见地只要听过便不会被轻易抹掉。十年前太学见习时的那座仓库里,老者的预言字字珠玑,陶聚源无法把控纺织的工艺,随着市场的进步与变化,总有一天它的棉布会失去竞争力。

而这正是最致命的地方。

一夜之间,天变了。

看看现在的云州布市,童锦坊骤起三百家店,如犁耧播种一般铺洒云州,每天都在消化大量的布匹。那云雪边界的织厂有了新棉如虎添翼,云盛通的商队如同瞎爹背着瞎儿子,忙上加忙。

销量永远是王道,一个现在走不动货未来也难有转机的陶聚源,正在从傲立近四十年的神坛不断跌落。

但似乎,这还只是开始!

就在云花布问世的同一天,西部世界大西原的肉馆一侧,发生了一场闹剧。正在九云城联络媒婆、了解各个大家大族的季连山夫妇做梦也想不到,从这一天起,兄弟之间就此彻底水火不容。

大西原停止了季泰升的毛皮供应,当初季连峰父子腆着脸皮要毛皮,此事一无官府画押二无私人订契,季连峰父子俨然是瞅准了季连山这块金字大盾。

季连山没地去找,季连岳不吃这套,在一车车真金白银面前,场面颇是不体面,季连峰红着眼、季连岳青着脸。字字句句都如发誓一般,无有任何情面,今天要是季泰升能拉走一根毛,季连岳就在甸北陵园守尽半生。季连峰则说了一大堆极具威胁的话,可惜他的这些话对季连山有奇效,季连岳充耳不闻。

季连峰离去时,腥红的目瞳、刀子般的话语,简直是把“等着瞧”演绎到了极致。

没有了季泰升的毛皮供应,陶尚品的货便成不了局面,再加上之前大受创击的陶然庄,此时看下来,“陶字号”产业还属完整的居然只剩下了一个陶文合。

可是陶文合即便卖出花儿来,它的影响和收益岂能和布品、皮草、酒楼相比?

周德找到了季牧,这一次没有带酒,它看着季牧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而季牧也不是从前那般毕恭毕敬。

“好是一盘大棋,回头一想万千皆是幌,不触一道风却揽风归处,季头家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周叔,我有我的立场,云季合也要有云季合的出路,此间发生的事情您该不陌生才对。”

周德笑了笑,“商战自不陌生,但发生在你和陶公之间,我一个老伙计都觉得被颠覆了。”

季牧心有千言,可事已至此言语太过不痛不痒,他不会安慰周德便也不再言语加伤。

“陶公于你有师之谊,十年之前那块鸡血玉乃是他半生珍藏,季牧,商场难免战,但你真的下的去手赶尽杀绝?”

季牧摇头轻笑,“周叔,劳烦你转告陶公,我季牧从未想过让陶聚源永无翻身。出现之前,云州有两种布,一是童锦坊的花布,二是陶聚源的素布,如果陶公应允,便由此上下分级,井水不犯河水。”

“好啊!”周德狠狠咬牙,这话和陶大朱说与不说根本没有区别。花布与素布哪里是分级,一边是花楼舞榭、一边是素白平舍,还用问人们怎么选?童锦坊盖高楼、陶聚源补钉卯,这落差堪比身坠百丈崖、落地一滩泥!

更要命的是,陶聚源产不出花布,但童锦坊能织出素布,日后依时就势,一切都在这眼前人的拳掌之间了。

“季头家,商不离仁,这天底下的巨商,无有以私心悖念而成,陶公于你有师之谊,若情分都可失,何来日后恢弘格局。”

陶公于你有师之谊,这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可对季牧来说,除了这干巴巴的八个字,他想不出任何与师谊有关的画面,现在却把一堆不明所以的罪名安在头上。

怎么事事,就由你们满口道义?

“仁?”季牧的口气清冷而沉定,“当年我好心襄助陶然庄却换来最后的利用,这叫仁?我季家一家子的事厘之不清,背着我立了个季泰升给你陶尚品供货,这叫仁?”

周德面不改色,“季牧,你不是只看眼前一点的人,陶尚品有陶尚品的难处。”

“那三十多年前,烧了百仓棉,逼得杜起鹤坠楼云上居,这叫仁?六年前逼得张星斗云上居呕血丧命,这叫仁?凰初四杰,即是同学又是同道,周德现在是要称一称,到底是哪一种情谊更配得上仁吗?”

周德哑口无言,看着季牧,看着那几乎迸发的内心气焰!

“你哪来的底气说我赶尽杀绝?到底是谁,把商战战成了搏命!到底是谁,生生死死都不做考量!花布素布是我给陶聚源最后的机会,此后少说多做,不痛不痒的不要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