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持续进行着。

陆羽没有去追杀那些九阶高手，让那些高手都松了口气，他们其实早已经做好了被陆羽追上其中一个，然后牺牲掉的打算，每个人都有可能，所以他们都是提心吊胆的。这件事……本身就很荒谬。

陆羽一直在坚持，他只能这样坚持下去，坐在那里，与自己的疲惫斗争着。在这混乱的战场上，他所坐着的地方就像是风暴的中心，那般的平静。这同样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终于，一天结束了，鸣金收兵。不，并不需要鸣响任何信号，双方部队都同时在夕阳下停了手，在这天地一片血红之中，无心去欣赏那一片瑰丽。

陆茜缓缓而来，十八名零号军抬着一顶高高的銮轿，逾越规制的走到陆羽身边，陆茜亲自把陆羽扶了上去，仿佛接回一位凯旋的帝王。

这一幕，尤其发生在如此的环境中，让人禁不住肃穆。

这是陆茜的智慧。

世间最了解陆羽的人，第一自然是小阮，而第二个，就一定是陆茜。别人不知道，她却知道陆羽已经油尽灯枯，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走回来了。但若直接去接，怕是会让对方看出陆羽的实际状况，到时难免对陆羽不利。

所以这轿子很重要。

一方面可以将陆羽接回来，另一方面可以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这跟当初天灾之时陆茜单位那身仙子白衣是一样的道理。

轿子把人接回了。

但却不能走的太快。若快了，容易让人感觉是逃跑，所以要稳重，有气魄，所以自然就要慢。

数十万大军对垒，战线极长，陆茜心中焦急，但却不得不忍着性子，让零号军一步步的走。

在这战场上多留一分，便是多一分的危险，随着前行，陆茜的心也越发的紧张，却偏生要装出一种傲然而立的状态，其实很难。

只要一会，只要这股震慑力维持住，他们就能赶回到大玉城中，那样他们就安全了。

可就是这样的距离，让陆茜特别的担心。

一点一点，最后一步。

终于，大玉城就在眼前，再一炷香的工夫，就能直接赶过去了，安全了。

可就在这一瞬间，最后的一小段，突然一道身影出现在銮轿的面前。

不日东来！

他一步步越空而上，踏在空气之中，一步步走上来，径直到了陆羽的面前。

"你让我惊讶了两次。我第一次见到非圣阶的人可以把九阶高手打的如此狼狈，让我怀疑你是否早已经是圣阶，你所做的一切都不过在隐瞒而已。第二个让我惊讶的，是你竟然没有乘胜追击，却又能保住你的那个军队，最主要的，他们的战力真是我平生仅见，号称天下第一怕是也毫无夸张。”

不日东来静静地说着，忍着将陆羽杀死的心。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过来，也许是心中的一股怒火必须要发泄出来，也许是真的对陆羽十分敬佩，也许……只是一种好奇。

反正他来了，并且十分急切的说出这些话来，仿佛生怕别人误会什么一样。

但当他说完，便看到了陆羽的双眼。

那是一双还无神采的双眼，浑浊，疲惫，却又拼命的试图明亮。如同一个喝醉了酒的人，用精力让自己看起来稍微清醒一些。

不日东来瞬间就明白了。

他自然可以马上明白。

这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所以他眼角抽动了起来，并且愤怒了起来！

陆羽看着他，随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虚弱的说道："停下来吧。”

陆羽的话会被零号军的人无条件执行，即便这句话透着满满的奇怪和诡异，甚至有些不可理喻。

但他们还是停下来了。

站在大玉城前方最后一段路程，背对着刚刚开始撤离的战场，就这样停了下来。

不日东来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说道："真是个果断的决定，而且正确。看来你已经知道我要杀你了。”

陆羽苦笑道："两者选择，我自然选择生存率高的那一个。”

"哼，可是你终究会死，不管如何选择，总会遇到我。”

陆羽笑道："人呐，便是这样，若在平日里，虚度光阴浪费生命，甚至会想出无数种消磨时间的办法。但若真要到了生死隔绝的时候，却只要能够多活一秒，那也必须争取这一秒，时间就变得弥足珍贵了。很奇怪是吧……生命这东西，只有在即将消逝的时候，人们才能明白它的宝贵。”

陆羽转身看了一眼尸横遍野的战场，轻声叹道："这里，太适合让人明白生命之可贵了，不是吗？”

不日东来的脸颊抽动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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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陈声说道："既然是你的选择，那我等着。”

两个人说的话，平常人听不懂，但陆羽身边的几个人却是懂了。

不日东来发现自己被骗，恼羞成怒就要杀死陆羽。但……他是圣阶，只能在陆羽回到大玉城之后进行暗杀才行。所以陆羽停了下来，站在战场之中，目的就是为了能够留在这数十万双眼睛之前，让不日东来没法动手。

但……这样一来陆羽必然会受到东晋国军队的攻击，因为……

"此人以油尽灯枯！诸将速来将之击杀！”

不日东来第一时间喊出了这些话，让东晋国所有士兵都听的真切。

对于这一点，大家都是知道的。

所以……陆羽回到大玉城就会被不日东来杀死，不回，又要面临东晋国数十万大军的突袭。这就是他们对话中两个选择的意思。

而……即便陆羽可以从军队的突袭下活过来，但依然要回城，依然要面临不日东来的刺杀。这个结局仿佛不会发生什么变化了。

所以陆羽才近乎无赖的说出能多活一会是一会的话。

不日东来喊完，又明白了陆羽的另一层意思，便轻声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想要一份精彩，那我真的没有理由阻止你。”

陆羽又笑了，勉强站起身来，望着突然杀了个回马枪，第一次在收兵之后发起了一场疯狂的突袭。他轻声说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想来你们都没有见过，叫做烟花。烟花之所以称为烟花，只因燃烧自己毁灭自己的一片绚烂。若不死，则没有绚丽，拥有了让人感动地美，却必须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人们也不会在欣赏那份绚烂的时候，感受到它那悲剧般的凄美。但……那可能就是它的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