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喃触动的神经不停的跳动着，本是她最不配说出这样的话，且燕修一定会伤心的。

燕修坦然地任由向喃捶打他的胸口，也不做声也不还手，等到向喃的手都红了，眼睛都肿了，悲伤汇聚成河流将她的理智冲散，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这才出声。

“乖了，我看看你的手，疼是不疼？”燕修语气轻柔，就像是在呵护着一块水晶一般。

生怕磕着碰着就会少了一个角，破碎了。

向喃愤怒地，哑着嗓子将手从燕修的手里抽出，“我不要你看。”

是在闹脾气，是在负气。

向喃发现，同燕修再一起越久，她越像是一个孩子，将自己磨平满身都重新长了出来，以前吃过的苦全吐了出来。

“好好好，不看，我不看。”燕修抱着向喃，竭尽所能将身上的一些温暖传递给向喃。

“我不医眼睛了。”向喃说着，眼泪鼻涕蹭了燕修一身，可燕修却是一点也不介意。

“医得医！”说到这里燕修却变得很坚定，就像是被棉絮包裹起来的生铁，哪里是说能动摇就动摇的呢？

向喃揪住燕修胸口的衣襟，“我不要菩提心了。”

“要，一定得要！”

若是说之前燕修心里有十分念头，其中只有一分是稍稍动摇的。那么经历了现下，燕修决定，他一分动摇都不要了。

他索性把所有的顾虑都抛在脑后，然后不管不顾地携着向喃向前走去。

“不要，我不要！”向喃抬起头，鼻头上也成了绯红，可爱，也可怜。

燕修没办法再硬着死起来，只能软语相劝，“喃喃你听我说，眼睛必须得医。”

“不医又怎么样呢？不就是只能用一只眼睛看你？反正没几个人会在意我眼睛怎么样。修，孰轻孰重，你一定懂得。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背负太多。”

向喃眼光中泛滥着水波，她口才没有燕修那样好，她的意志也没有燕修那样坚定，但是事到如今，只要有挽回的余地，她一定会竭尽全力，在所不惜。

“怎么会呢，傻孩子。”燕修笑着摇头，眼中尽是苦涩。

“你比谁都清楚我们之间的不一样，燕修，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你是圣主。若是人人都知道你为了一己私欲，为了一个没有价值的我拿走了菩提心，却让天帝的旧疾无法医治，若是有什么后果，你我承担我起，你会背上千古骂名，而我也会万分羞愧。”

向喃仰着头凝望着燕修，“你知道的，我本就不配同你站在一起…”

话语之间的情很浓，又满是伤感，犹如一顿正逢上好时节的花儿，忽然凋零，残败成泥。

燕修额角爆出了青筋，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内里是在翻腾倒海。灰色的瞳孔里头，仿佛飞速变换着神采，急骤之感从生。

“向喃，我不许你这么想！”压抑着的声音听得耳朵生疼，同时也是化作了锐利的刀子刮在了向喃心上。

渡城的天忽然狂风大作，天上的流云似乎成了一条猖狂的恶龙，以天为海，卷动着翻滚着，咆哮着吐露出心中的满腔怒意。

向喃眼看燕修即将失控，于是立即抱住燕修的腰际，这下再是无助也只能够选择柔声安抚，“修，冷静，冷静下来。”

燕修很少心绪不宁过，因为他的情绪是牵动着渡城的。

所以向喃知道，方才燕修的内心是有多么的焦灼，多么的煎熬。

“修，我们可以好好说的。”向喃仰头，对着燕修露出一个并不甜美甚至万分牵强的笑，仿佛嘴角并不是自然上扬，而是被两根看不见的细线给勾了起来。

燕修终于恢复了怒意，只不过起伏的胸膛依旧能够表现出他难得的愠怒。

砰砰砰…

叩门声骤然响起，向喃忧心忡忡地看着燕修，这才蹒跚着去开了门，每一步都走得不安。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阿黄那张并不讨喜的脸。

“怎么了？”向喃双手撑在门边，有意遮挡住阿黄的视线，本意是并不想让阿黄窥测到她与燕修的焦灼。

即使阿黄并没有这个心思。

“夫人…是这样的…”阿黄颇为担心，话语间又显得忸怩，迟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让本就心烦的向喃更加不耐，“到底怎么了？”

阿黄立刻恐慌，“额，夫人，小的方才看见天生异象，这样的状况并不常有。所以…所以大家在外头都显得很是恐慌，又知道圣主大人回来了，便连忙差遣小的来问上一问…”

后边的话阿黄没有接着再讲，但凡是个聪明的都能够猜到他下边想要接着怎么讲。

“你们圣主大人没事，不用担心。”说完，向喃的一声就将门给关上了。

先不说事情的隐蔽性，光是家丑不可外扬这个道理，向喃也是懂得的。

阿黄碰了一鼻子灰，只能够无奈抬起。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总爱让他来干！阿黄幽怨的看着躲在一旁正偷笑的阿囡，并且把抱怨的话也就这样说了出来，没遮没掩。

“嘿嘿，怎么样？”阿囡捂嘴笑了笑，上前小声问道。

“下次你自己问！”阿黄愤懑不满，本就不好看的容貌更是不好看了。

“好好好，不过你倒是说说呀！”阿囡急不可耐地问。

“哎呀！”阿黄径直下楼，每一步都踏得十足响，明显是负气的。他摆了摆手接着讲：“不过是夫妻拌嘴罢了，床头吵架床尾和，咱们去凑个什么热闹？”

阿囡听了恍然大悟，“原是这样啊，圣主夫人好样的！”

阿囡是打心里佩服向喃的，尤其是在知道了向喃其实是一位凡人之后，对向喃的欣赏是一发不可收。

…

待打发走了阿黄之后，燕修已经恢复了理智，又是平时里头那副矜贵且波澜不惊的模样。

向喃迟缓踱步，扯了扯燕修的袖子，“修，我不逼你，但很多事情你心里总是会有数的。你答应我好好考虑考虑，可好？”

向喃明显是再哄着燕修。

燕修眼神带着缕缕伤痕，“向喃，你怎么会觉得我们不一样呢？”

向喃先是怔愣，很快反应过来，又说：“你是圣主…”

又是这么一番无力且苍白的措辞，没有一点说服力。

“确实，我是圣主，但我还是燕南客栈的掌柜。我也有七情六欲，我也有我想要保护想要拼尽一切去爱的人。”

这一句话燕修是指着自己的心口说的，一字一句，就连说话吐气的气口都显得铿锵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