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前线转移下来的流民排成长龙，一直延伸到天边的尽头。夕阳下，一个个步履踉跄的饥民们就像行尸走肉一半，带着麻木的表情和呆滞的眼神，走在通往营地的道路上。这些人即使看到了营地也没有太多的表示，既没有正常人应有的担忧、雀跃或者兴奋，也没有老兵们特有的看透一切的苍然。他们只是跟着前面的步伐前进，让他们做什么就干什么，像极了人偶。

20名书吏已增加到了50人，其中很多是来自于翔龙堡的书吏。这说明大军已经同翔龙堡取得了联络，甚至打通了一条安全通道。

断牙为战事的顺利发展感到雀跃。随着龙晶城顺利打破割裂各领地的流民军，未来即有保障，他的前途也变得更加光明。

只不过，随着眼前越来越多的流民，他脸色的笑意渐渐被无奈所取代，进而变成苦笑，最后是紧皱眉头。

“哇哦，这里有多少人？怪不得吝啬的老道奇会大发慈悲，拨下50人给我们。”，身边细眼一边手搭凉棚，注目远处，一边发出感慨。

“呸，发慈悲！他这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光是7千个难民就已经弄得鸡飞狗跳，黄牙都要拿刀砍人了，现在多出那么些，让我们怎么办？还怎样擦吃人的家伙。”

蛮牛的脏话让细眼给他抛了个大大的卫生球，不过他好像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嘿嘿嘿的冷笑。

“行了，大家都很空是吗？如果有空就去学习认字，这里大嘴巴多一个不多，会认字的人缺是紧缺的。”，被蛮牛的话搞得心烦意乱，断牙把两人赶走。他再一次看向已然出现黑线的地平线，那里的人龙依旧。

黑着脸来到驻地作为会议室的帐篷里，就听到有人争吵。、

“你个光吃干饭的胖子，都一整天了，你的人干嘛去了？连个小事都查不出来…”

“你嘴巴干净点，另外理我远点，你的口臭帐篷外就能闻到…什么叫小事，你以为这种事情光靠横能行吗？吃了人的家伙会自己乖乖的站出来说抓我吧，事儿是我做的？调查需要时间，知道吗？兄弟们白天要忙着维持秩序，晚上和休息的时候才能干些别的。再说死的又不是我们巡逻队的人，我们干嘛巴着巴着的去查清楚…”

“你个贱胖子，看老子不拆了你！”

“来呀来呀，谁怕谁，老子以前好歹是执法官手下干将，你就是泥腿子，还敢放肆！”

眼见着黄牙同胖鼠两人就要掐起来，他们身边的手下也是各个跃跃欲试。断牙赶紧插入进去。

“都闹什么闹！现在谁是这里的治安官，我让你们闹了吗？”

断牙一瞪眼，胖鼠赶紧抛来一个谄媚的笑容，呵呵的退了下去。黄牙则不怎么好对付，他挺直腰杆，看敌人似得上下审视断牙，好一会儿后才哼了一声，“小子运气好。”

眼看内讧的危机接触，断牙才算松了口气，因为美好未来和憧憬带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可惜对于流民过多的焦虑并未离开。麻烦的境况让他的信心十分不美好。

“老大，吃人的家伙找到了？”

见到断牙摇了摇头，黄牙向地上吐了口水，不满的情绪愈发的明显。

“哼，不知好歹的家伙，犯人那么容易找到，就不需要执法官了，对吧！”

胖鼠很娘的冲着断牙斜了一眼，把断牙恶心的直起鸡皮疙瘩。

“调查需要时间，万幸的是，肇事者不可能离开营地，我们对前一天的人口登记还算完整，他逃不掉的。”，盯着黄牙说了一番话，后者转开头不看他。断牙摇了摇头继续，“现在的问题是流民的数量。从白天开始，接受的流民人数已经超过五万人，这个是数字不但大大超出营地的承受能力，而且还有许多后续问题，比如粮食。”

“结果饥民到营地里还是要饿肚子吗？后面有的好看了。”

咸蛋沮丧的口气总是那么不中听，断牙真想上去扇他两巴掌。

平复激烈的心情，感觉到呼吸转为正常，断牙看向黄牙，后者哼着小曲，再望向胖鼠，巡逻队的头子两只小眼睛现出委屈，让人不忍心再加上重责。“嘿！”断牙一跺脚，他的怒喝声惊醒了在场的人，“五万流民，必须要做好收容准备，粮食不够先凑合着用，我会飞鸽传书，相信伯爵大人不会放任警备队处于绝境的。

……

……

当晚断牙被刺耳的梆子声吵醒。他赶忙跑出帐篷，“难道这个地方有敌袭，不是说草原斥候不会遗漏哪怕一寸土地吗？”，一边坐着最坏的打算，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手下人等的安全。虽然警备队现在有了一千五百多人，其中拥有实战经验的老兵就有千余人，可是他们终究不是专业军队，不管是人员配置还是装备上都不足以打上一场硬仗，更何况队伍中还有书吏以及细眼和麻杆这样的存在。他正像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身在战场，哪怕是在后方，怎么能不做好灵机应变准备呢，哪怕事前同黄杨商量好，让老兵队伍做好防御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动。

驻扎的营地里已经乱成一团，他抓住一名疯跑的老兵，弄清楚黄牙的位置后，赶忙跑去。他虽然不是武职，可是警备官的责任中，有着保护手下安全的义务，他必须要了解情况再决定后续的策略。

奔跑中他看到了黄牙以及围绕着他的老兵们。

“嘿！是我，出了什么问题？我们被突袭了吗？”，断牙边跑边问，这时候顾不得领导人物的做派了，如果真的是敌袭他必须要下令有人断后，其他人撤退，问题在于已经超过七万人的俘虏如何处理。一想想后面要面对的压力，他额头上的冷汗直冒。

黄牙看见了他，不过他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继续向手下发布命令。不断有全副武装的士兵从他身边退下，领着一批人离开。

断牙好不容易瞅了个空想要提问，却被黄牙抬手阻止。

“你来找我，为什么不去找巡逻队那帮人。他们好歹有三百战力。”，黄牙脸色阴沉，身上散发着戾气

断牙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他当然不可能转身逃走，“你的战力更强，先找到你比他们有用。”，事态紧急，他不得不直截了当。

黄牙点了点头，“你看的不错，真不知道伯爵大人看上那些混混什么优点了，让他们能够同我们这些来并平起平坐。”

“别讨论地位问题，现在不是闹变扭的时候。情况怎么样了，敌人有多少人马，装备如何？是流民还是大贵族？”

面对一脸急迫的断牙，黄牙现实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你想多了，没有什么敌人，也没有偷袭，问题处在收容的流民身上。”

断牙紧张的神情随之一松，“原来是这样…”

“不过你别高兴的太早，七万人已经混乱不堪，不知道有多少人参加了暴动，恐吓和连弩快要压不住了，万一这批人发了疯的冲上来，我的人根本挡不住。”，黄牙的笑脸转为阴沉，他的目光闪烁，“所以现在需要你来决定，是后撤让流民自生自灭，或者我们顶在前面，知道人群把我们踏成肉泥为止。”

两人对视着，断牙深吸一口气，“不，我两种结局都不选。我要把这批流民安抚下来，让他们成为伯爵的领民，这才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说什么梦话！你以为我们有多少人，安抚流民，全部让他们吃了也安抚不下来！”，黄牙瞪着眼睛大吼。

“福斯特大人率领的大军也只不过四千多人，我们这里有一千五百人，就是让你安抚些人，又不是让你冲阵，哪有做不来的！”，断牙回瞪回去，他突然有种感觉，冲着人大喊大叫，满嘴的脏话才是同老兵们正确的交流方式。

黄牙一时语塞，随后他脸色的神色柔和不少，“长官，最好的安抚措施是给吃的，我们可没有那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