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何渡
作者:王衣白 | 分类:古言 | 字数:167.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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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星河幻化影
准确来说,是想起策宴那晚,鱼龙惯出流连于宣极殿的各色姑娘们,她们哪一个不是玲珑有致、婀娜多姿。还不仅仅是她们,就连坐在悕雪身边的伺候杨媚娘,在这一方面还更胜一筹。
可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这么……就有点……平呢?
悕雪越想越是觉得愤愤不平,就好像是在跟谁较劲一般,竟然在要不要束胸这件事上犹豫了起来。
悕雪搓捻着那条裹布,心想着衣服都换好了,就干脆……最后悕雪心里一横,裹布就被遗弃在了床沿一角。
然而,悕雪之前说,她不想念启封镇的大家是假的。
启封镇虽然只是个小镇,但是民风淳朴,众人相亲相爱,月圆之日,秋暮夕月,乡亲们便会聚集在汴河边,设大香案,放上月神的排位,摆上太师饼及各种瓜果,红烛高燃,向月神祈求福佑。
悕雪晚上多不出门,但一定会随卫铄去汴河边祭月神,除了是表达对月神的尊敬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悕雪非常喜欢吃祭月的太师饼。
据说是镇上的最厉害的点心师傅,为了月神特别制作的点心,所以每年只有那个时候,在祭月礼之后才能吃得到。
中秋之前的某个午后,悕雪特意去了趟司膳,跟宫里的师傅提过,可人人都没听说过“太师饼”。
而悕雪也只知道那太师饼是个边薄心厚,表皮酥脆,内馅香甜的点心,她虽然曾经悄悄地找师傅打听,求了好几次,师傅总是会笑着跟她说,那是月神吃的东西,不能告诉她。
悕雪并非不满意宫中的吃食,宫中的吃食自然是最好的,而且今日的晚膳也是宁姑姑惊喜准备,有不少她爱吃的菜,只是年年的月圆之夜都要吃太师饼,今年忽然没有了,心中难免失落。
每当祭月礼结束,悕雪都会向月神祈祷同一件事——就是希望能让她和司马霁相见。
虽说离别之痛让人伤怀,但这种时刻却有很多人在一起,所以甚至是没有机会,去触景生情、去伤心,灯笼挂满街市,一派喜气洋洋,反倒是更像在提前迎接重逢的那一天。
但在皇宫里,中秋之夜,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在寝屋里,悕雪悕雪坐在厅中,一边玩弄自己的发梢,一边发愁,衣着已经打点好了,可这散开的长发要怎么办?
早知道,之前就不应该拆下来……悕雪懊悔不已。
在回到宫中的这段时间里,梳发髻这样的事情都是宁姑姑在做。
宁姑姑心细如发,在细微之处,宁姑姑总会变着花样替悕雪打点好一切,有时,甚至会让悕雪产生一丝错觉,她虽是男子身份,但有些方面活得仍然像个女子。
比如悕雪现在用的裹布,宁姑姑特意在里层加了一层丝,丝更为柔软,贴合皮肤,一整天下来,悕雪也不会感到不适。
还有衣柜里藏着的铜镜,以及悕雪的头发。
在书肆得日子,悕雪不拘小节,不施粉黛,只是勉强维持了容貌的整洁,头发自然也常是毛毛躁躁的。
回到宫里,宁姑姑总说头发是女子的另一张脸,悕雪不可能一辈子都以司马霁的身份活下去,虽然现在不能戴簪插钗,但宁姑姑还是未雨绸缪,每天都坚持帮悕雪抹“膏沐”。
“膏沐”是宫中娘娘才会用的东西。
日子久了,悕雪也发现自己的头发开始变得柔顺莹亮,而且宁姑姑有心,还在膏沐中加入了沉香水,但用量很少,只有现在,头发披垂于肩时才会闻到淡淡的清香。
悕雪想了半天,想起她曾经在书肆看过一本不知名的画册,里面的侠客为了方便行事,好像都是将所有的头发集在脑后,直接梳成一股,就像马尾一样。
虽说这已经是悕雪能想到最简单的发式,但屋内光线昏暗,她还是花了不少时间。
梳着侠客的发式,悕雪觉得自己仿佛也成为了侠客,书中的侠客都是蹿房越脊,昼伏夜行,而今晚,悕雪要夜行皇宫,她希望自己也能像那些侠客一样,神出鬼没,不被人察觉。
悕雪最后开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只见镜中女子饰男子装,束侠客发,眉眼有英气,薄唇紧闭,神色中透着坚毅。
无论说是心血来潮,还是临时起意,嫦娥仙子也有被樵夫吴刚迷昏了头的时候,在月圆之夜,却不能享团圆之乐,人心之所向,去看看别人团圆庆祝总是可以的吧。
宫中有一个地方,叫梵天阁,开国皇帝为了供奉佛祖,所以在朝向古刹白马寺的宫门附近,兴建了这一通天高阁,登上楼阁,便可以远远地看到宫外的景象。
洛京是皇城,皇城口的这条大街就是大豫最为繁华的街道,悕雪虽不知在洛京,平民百姓是们是如何度过这个月圆之夜,哪怕她前去,只看到黑漆漆的街巷,悕雪也会心满意足,因为在那个地方,悕雪觉得自己离启封镇更近了一些。
悕雪蹑手蹑脚地走出寝殿,但刚走到东宫的大门口,她就感觉到了秋天夜里的凉意,悕雪用手抱住自己,但又不想再折回。
最后,悕雪绕道去了厨房,带走了一壶晚膳时喝剩的金桂酒,悕雪想着,倒是若是实在冷得不行,还可以喝点酒暖暖身子。
直到昨晚,悕雪才从姜公公口中知道了这金桂酒的存在,原来,这金桂酒和太师饼一样,都是为了纪念中秋节的特有产物。
金桂酒作为宫宴用酒,考虑到在场的女眷,所以,这酒的味道也比普通的更为香甜可口,就连像悕雪这种对茶涩味敏感至极的人,都没有皱眉,可见这酒的滋味是何等的美妙。
不过,宁姑姑怕悕雪贪杯,只允她饮了一盏。
因为宁姑姑说,悕雪小时候,有一次在宫宴上,被一个调皮的世子喂了酒,宴会结束回到寝宫,就开始大闹,嬷嬷们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她哄睡。等到第二天,悕雪就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将昨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嬷嬷们都哭笑不得。
悕雪对宁姑姑的话半信半疑,一来,她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被别人喂酒的事情,那辛辣刺激的味道,仍停留在记忆深处,但至于之后耍酒疯一事,悕雪是真的没有了印象。
不过,悕雪想相信,也不希望自己真是那样的轻浮之人,所以悕雪暗自在心底发誓,今夜饮酒,只是为了暖身,绝不贪杯,她相信自己能控制好。
都来的一路上没有见到人影,借着月色,悕雪顺利地到达梵天阁,没有了往日的如履薄冰,悕雪直径登上楼阁,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席地而坐。
还没成为皇帝的时候,悕雪曾和司马澄来过一次,那次悕雪便喜欢上了这个地方,所以会安排了人定期打扫,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悕雪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那些光点练成一线,现就像一条星河,倒映在汴河的中央,悕雪望眼欲穿,仿佛自己已经置身汴河之岸,看到灯笼高挂,万家灯火,一派盛景。
心中已是如痴如醉,但奈何高处不胜寒,凉风吹过,凉得愈发让人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