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艾辰微微吃惊，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借机反悔呢。”

诡羊不屑的撇撇嘴，似乎在他看来背信弃义是有辱魔兽尊严的行为，因而对艾辰的恶意揣度颇为不爽。

笑了笑，艾辰也回忆当时在老街，同样油枯灯尽的两人握手言和，立下互不侵犯的承诺，而在那以后，艾辰的确再也没有见到过诡羊。

“这么说来，倒是一只很守承诺的魔兽。”

艾辰调侃道。

诡羊冷冷一笑：“那是当然，我虽然在人类世界生活，却并没有染上肮脏的恶习，出尔反尔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

想了想，艾辰鸡蛋里挑了个骨头：“那我要是问你有关辉扬的信息，算不算背叛东家呢？”

闻言，诡羊一愣，用颇为气愤的语气说道：

“不算，我只是被辉扬暗算的一个可怜人罢了，东家？黄栾对我无异于带来苦痛的魔鬼。”

轻轻点点头，艾辰笑道：

“方便和我讲讲你和辉扬之间的事吗？现在应该不用担心告诉我吧?毕竟如果你想跑的话，凭借你的易容应该没有人能找到。“

苦笑着摇摇头，诡羊说道：“如果真能那么简单就好了……”

他叹了口气，开始给艾辰诉说多年前的往事。

艾辰见状，顿时识趣的掏出了一瓶清酒，一叠花生米作为下酒菜，就差捧着桶爆米花。

诡羊黑着脸，尽量不把眼前的小子和电影院里的观众联系起来，平复心情开始说道：

“你知道的，我最近在魔都很有名，谈到魔兽、魔核失踪失窃，总是第一个想到我。”

压了口清酒，艾辰不禁嘲讽说：“那还不是你作恶多端？要不然谁没事惦记你个糟老头子呀？”

“......”

诡羊一阵无语，顿时意识到艾辰不仅是个找乐子的观众，还是个不懂事会随时插嘴的浑蛋，不过既然答应了，他还是耐着性子讲了下去：

“我也没有那么老，我们诡羊一族，通常以结婚作为成年礼，哪怕到现在，我也刚和伴侣在一起不到三年，应该类似于人类的青壮年时期。”

听到这里，艾辰突然升起了一丝好奇心。

他早就听段天说，诡羊寻找四色花是为了拯救重病中的妻子，然而当时的艾辰不以为然，只当作诡羊随意找的幌子，难不成真有其事不成？

又喝下一口清酒，艾辰疑惑道：

“伴侣？你不是说自己一个人住吗？连毒素发作的时候都只能单独去便利店买酒喝？那时候你老婆呢？”

诡羊叹了口气，露出悲伤的笑容说：

“说来话长，一提到这些事，我思绪就会有点乱，就像是不愿去面对镜子的丑恶家伙一样，说起来真是……难以开口呀。”

他惨笑一声，抢过一旁的清酒瓶，狠狠的灌了一口：

“我们诡羊一族能幻化人形，在整片大陆也是得天独厚的，而我的妻子一直以来厌倦了魔兽世界肉弱强食、优胜劣汰的生活，想来城市里看看人类的样子，我虽然觉得危险，但还是拗不过她……”

“所以，终于有一天，我和她来到了魔都……”

诡羊用无比后悔的语气说道，想必如果让他再做一次选择，他一定会不顾一切阻止妻子的浪漫想法。

“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进入了魔都，一切不好的事就接踵而至吗？”

艾辰轻声问道。

摇摇头，诡羊否定道：

“并不，起初一切倒也稳稳当当，我们像其他人一样，坐地铁上下班、逛超市消费、去餐厅吃蔬菜沙拉，放假的时候，就去逛公园或者游乐园，她会攒钱给我买并不好用的剃须刀，我也会在领到工资之后带她逛服装店……”

说这些话的时候，诡羊的语气出奇的温柔，似乎那个日思夜想的温柔女人就在他身边，他正沿着记忆的走廊，回顾那些无比美好的时光。

就连一旁倾听的艾辰，嘴角都不由挂起笑容。

然而，如同石子砸入平静的湖面，诡羊描绘的幸福生活顿时化作乌有，他的语气也开始夹杂悲愤、苦闷等复杂情绪：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是吗？上天永远不会一直眷顾你，我是在那时学会这个道理的。”

“我和妻子进入魔都，过了一段平平淡淡的人类生活，我原以为这一点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然而，好景不长，我妻子怀上了孩子……”

“孩子？”

艾辰心头一惊。

据他所知，魔兽孕子十分困难，要从充满元素之力的身躯中诞生的一个新的、健康的生命，难度不亚于自身晋升一个品阶。

呷一口苦涩的清酒，艾辰微微叹气，显然已经想到了什么。

果然，诡羊用不知是欣喜还是苦痛的语气说道：

“真的很不容易，我们诡羊一族本来就生育力低下，延续到这一脉仅存数头，而想不到我的妻子能延续血脉，能这本应该是一件无比值得庆祝的喜事，不是吗？”

似乎没能得到艾辰的回应，诡羊接着大声重复道：“不是吗？”

见艾辰沉默着点点头后，诡羊才如释重负般的瘫倒在地上：

“然而由于孕期的元素波动，使得她魔兽的气息意外显露了，随即，她被一群实力强大的人抓了起来，对方似乎要提取她的魔核，我拼命反抗，但是他们人太多了，实力太强了，我压根不是对手，你知道吗，我完全不是对手！完全不是！”

他红着眼看着艾辰，用哭诉般的语气说道：

“所以，他们把我的妻子带走了，我一点办法没有。但是，她并没有错呀，她只是怀了孕，做了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希望做的事情罢了......”

“错的只是我，我太弱了，不能保护她，直到现在，我都还在追悔，为什么能勤于修炼的时候没有修炼，为什么能积攒力量的时候没有积攒，为什么直到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弱小……”

说到这里，诡羊的面容已经扭曲了，声音透着魔兽嗓音的撕裂感和疯狂感，他朝着远处的森林大吼道：

“我真是，恨啊！”

艾辰微微叹息，轻轻拍了拍诡羊的肩膀，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对方。

对于一个失去了一生挚爱的人，还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词汇呢？

艾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等诡羊自己恢复过来。

他叹了口气，微微握拳，问道：“掳走她的，是辉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