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晚捧过汤碗，美滋滋地啜饮一口。“真香。”她感慨，有好吃的就是舒服。

“先给纯亲王来一碗。”康熙道。

三人捧着汤碗喝，鲜香的羊肉汤入喉，被这热气一熏，整个人都舒坦下来。

油亮亮的羊肉颤颤巍巍的晃动着，边上是被炖的几乎透明的萝卜，散发着好闻的香味。

这种羊肉是从草原上运过来的活羊，过来会瘦一些，但是肉质依旧鲜美，光是炖煮后，不加香料都成。

隆禧尚未经历过随时捧着碗吃的膳食，少年有些害羞，小脸红红的，左右看看见无人看过来，这才羞赧的开始吃。

他一直以为这食不言寝不语会被皇兄贯彻的很好，不曾想就算如此他也会一边用膳一边聊天。

“采几朵梅花洗了，撒几片花瓣进来应景。”姜岁晚笑着道。

隆禧呆住。

所以这出来赏梅，是要吃一口梅花瓣不成。

康熙却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望着她，笑着道：“魏珠，去。”

这是允了。

姜岁晚笑吟吟道：“万岁爷真好。”康熙其实对她很宽容，平日里她的小打小闹他都能包容。

少年隆禧别开脸，不懂贵妃说话如此直接。

他认识的所有女子，在外人跟前连自己男人都不肯多看一眼，更别提撒娇、夸赞等。

一般都是含蓄内敛的蔑称。

康熙却习惯了，很是受用，他笑吟吟道：“朕碗里不要。”

“那不成。”姜岁晚小脸一板，凶巴巴道：“陪臣妾一起，要不然臣妾害羞。”

隆禧忍不住看了一眼贵妃，想看看她害羞的样子。结果对上那笑盈盈的双眸，自己先脸红了。

啧，纯情少年。

姜岁晚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用筷子夹起一堆洗好的梅花瓣，撒在康熙的碗里：“吃吧。”

康熙想要反驳，对上贵妃的眼神，自己又忍气吞声。

罢了，几瓣梅花罢了。

隆禧看着自己碗里飘着的花瓣，不由得抿了抿唇，却听贵妃道：“隆禧若是吃不惯，挑出来便是，撒几瓣是个趣味便成。”

康熙眼巴巴地看着贵妃。

“您不成。”

姜岁晚捧着喝了一口，这才放下。加了梅花瓣并没有添上三分滋味，就是瞧着好看罢了。

喝过汤，又去吃烤肉。

这烤肉也有讲究，分小羊排或者羊肉串，再就是各色蔬菜，还有贵妃喜爱的烤五花肉。

这烤五花肉要烤狠一点，要焦的卷边，要滋滋冒油，再撒上调料，能把人香哭。

这些东西在府上时，素来不准隆禧吃，他突然间这样吃，只觉得很是新鲜，多用了些。

等还要用的时候，被姜岁晚拦住了，笑着道：“等会儿喝点清粥，不能总吃这个，容易上火。”

隆禧还想吃，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烤肉。

“下次吃烤肉还叫你，放心。”姜岁晚承诺。

他这才作罢，乖巧的等着喝粥。

见贵妃三两句就把隆禧给压下了，康熙不免多看了两眼，心想恶人自有恶人磨，这真真是有意思。

众人吃饱喝足，就见康熙大手一挥，侍卫就上前支起帐篷。

见隆禧诧异地看着，康熙解释：“贵妃用完午膳要小憩片刻，等会儿才好下山。”

隆禧：……

这是养着贵妃还是养着祖宗。

姜岁晚确实吃饱了就困，养出来的生物钟没那么轻易改变。

她钻进帐篷去睡。

若是隆禧不在，康熙必然要去陪着她睡，但是隆禧在，难免要陪着隆禧，这赏梅才算是真正的开始。

两人就坐在炉火前，对着这雪中梅花来行飞花令，用的便是雪字和梅字。

玩的倒很是痛快。

姜岁晚就睡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自己醒了，她起身饮了些茶水，这才懒洋洋地走出来。

刚到帐篷门口时，就听见少年清润的声音在雪地里响起，听起来和雪一样干净。

“臣弟这残破之躯，属实拖累。”隆禧笑眯眯道：“不过不妨事，到时候将臣弟火化后，搂出来一半骨灰，一把撒在大海里，一把撒在高山上，一把洒进黄河，一把洒进长江，臣弟双足到不了的地方，希望臣弟的骨灰能飘到。”

这个说法新鲜，但是和古时的观念不太符合。

康熙皱起眉头：“此间刑罚便有挫骨扬灰之说，朕怎么舍得。”

隆禧落寞垂眸：“不成吗？”

他很失望。

“什么成不成的，你这身子虽然弱，但是也长成了，年前就要成婚人，说不定到时候福晋进门就能生下小阿哥，你这被喜一冲，岂不是就好了。”康熙安抚地拍拍他瘦弱的肩膀。

心里很是怜惜，他兄弟少，几个兄弟都是安分守己的性子，并不给他添麻烦，他自然觉得兄弟越多越好，不愿意失去。

“哪里还敢奢望，就是午夜梦回时一点小想法罢了，皇兄既然觉得不妥，那便算了。”少年垂首，纤细的脖颈看着脆弱极了，好像轻轻一掐就断了。

康熙顿时更加心疼了。

他皱着眉头，却只能安慰他。

“先不说这英年早逝还是长命百岁，臣妾倒也有过类似的想法，等臣妾过世后，一把撒到风里，随便吹到花鸟草虫身上，带着飘遍全世界，岂不快哉。”含笑的女音在身后响起。

隆禧星眸璀璨，他猛然看向款款走出的贵妃。

倒真是有些惊喜，觉得贵妃此番甚是和他的心意。

康熙冷声道：“胡闹！”

走到两人跟前坐下，她手里捧着暖炉，又围上手罩，这才笑着道：“可是后来想想，倒也不必这般挑战世俗，等臣妾死了，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还不如活着的时候，让自己舒坦些。”

隆禧掐着手，一时又觉得贵妃说的也对。

“行了，左右都是你有理。”康熙笑骂。

姜岁晚就笑。

她倾了倾身：“喏，喝水。”

康熙就从善如流地捧着茶盏给她喂水喝。

冬日实在冷，姜岁晚实在没勇气再带她那璀璨华丽的面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