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娇娘
作者:鹿有酒 | 分类:古言 | 字数:68.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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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月冷无声(3)
转眼中秋将至,沈临佑日日繁忙,加上他与云梨冷战不休,已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再来过棠清宫。
殿室里以湷儿为首的宫人个个战战兢兢,生怕王后娘娘失宠后自己也连带着倒霉,唯有云梨一如往常,平静度日。
芙蓉笼里的金丝雀被云梨放飞后再也未见过,她无事坐在廊下,却还是会对着那空空如也的金笼发呆。
看一阵,默然凝思,再叹一会。
公孙柔带着沈皓旻前来看望,挥挥手屏退了宫人,走上前道:
“金丝雀已然身复自由,云姐姐成日望着金笼,只是平添烦恼,叫人摘去罢。”
云梨打着纨扇,闻言微微点头:“也好,那便摘去罢。”
言毕,宫婢连忙上前动手。没一会廊下又是清净一片,内官打扫后,再看不出丝毫痕迹。
湷儿领着宫人上前奉茶奉果,云梨觑了公孙柔一眼,见她捏着儿子的袖衫敛眉,神情凝重,不像是往常来串门的模样。
于是朝湷儿使了个眼色:“你们领殿下去园子里玩耍,我与柔夫人说说话。”
待宫人都退去后,公孙柔这才小心翼翼发问:“听闻陛下已有近一个月未来云姐姐这里了?”
云梨淡笑点头。
公孙柔绞着帕子,只得又道:“中秋佳节快到了……陛下的意思是云姐姐身子不好,还是让惠美人来操办。”
云梨知道她有话说,也不着急催她,便顺着她的话道:“惠美人擅长这个,我身子不好,也禁不起折腾。”
如今宫中,也就公孙柔与她还算走得近,陈娴独揽后宫中馈大权,尚不逾矩,也算细致周到了。
若说唯一一个令陈娴看不顺眼的,那便只有沈临佑的贴身宫婢苏菱了。
果不其然,公孙柔便将话题转到了苏菱身上:“陛下登基以来,常伴他身边的妻妾都有了位分,单这一个苏菱,却还只是一个贴身侍婢。”
云梨想起自己从前的处境,若有所思了一会,抿了口清茶道:
“虽然没有位分,却是日日伴在身侧。若是真有了位分殿宇,只怕陛下白日里看不见她,还要不习惯了。”
她这话说得诚然,公孙柔抬眸望去,看不见丝毫波澜,便叹:
“话是这样说,可苏菱没有云姐姐这样豁达通透,近日为着中秋节纳新的事,她很是不安分了一阵。”
闻言,云梨的动作倏然一顿,随后又漠不关己地挑了块蜜桃果肉放入口中。
公孙柔注意到她的举动,心中一震,这才讶然道:“你还不知道?”
云梨浅笑:“朝臣上书已久,拖到现在也该纳谏了,没什么不好。”
公孙柔却心里泛酸:“云姐姐没有丝毫怨怪吗?”
云梨这才笑望住她,似在笑她痴、又似在笑她傻:“他是天子、是陛下,他不是单属于一个女人的,后宫佳丽三千,早晚殿室满盈,要怨怪,怨怪得过来么?”
她心中一哂,反正自己是不会怨怪。
公孙柔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不禁也扯出一抹笑容,眺着远方道:
“其实早在多年以前,我这颗心就已经放下了。陛下不是我们独有的,但我却知道他的心是云姐姐一个人的。”
她有些惭愧地垂头:“这些日子当了后妃,形式规制上富贵优渥,与从前相比免不得又叫人生出几分动摇的心思。
是以乍一听见陛下又要纳新人入宫,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自在。我总以为,陛下这辈子也就守着姐姐过了。
但看姐姐现在的心思,柔儿真的自愧弗如。罢了,都是过眼云烟,随他去罢,我只要守着旻儿,叫他安安稳稳、一世无忧,不叫他惹祸上身就足够了。”
常敏是一早就知道沈临佑有纳新意图的,毕竟前朝后宫何止千丝万缕的关系,绥朝方定,西南、北方不安,纳新都是迟早的事。
他这段时日万般帮瞒,没想到最后云梨竟是从柔夫人那里知晓,而柔夫人又是听陈娴从苏菱那里得知。
若不是云梨不在意,换成别人闹腾起来,苏菱恐怕也势必要被狠狠惩戒一番了。
苏菱随侍沈临佑,因而他要充盈后宫的消息她也算是第一批知道的了。
只没成想,这消息放出去许久,棠清宫内都不曾有任何动静。
宫婢报苏菱来时,云梨还未说话,湷儿倒先奇道:“不年不节的,中秋还有好几日,她来献什么殷勤?”
湷儿年纪小,但办起事来甚懂灵活变通,加上她难得的心善嘴严,于是云梨也不避讳,直言道:
“大抵是算盘落空,忙着来打探虚实了。”
苏菱想借她的手阻止沈临佑纳妃,却没想到云梨根本不在意。
这会进了内殿,看见云梨坐在暖阁刺绣,迎上前见了礼笑着:
“奴婢记得娘娘素日里不爱捯饬这些物件,今日怎的有了雅兴?”
云梨头也未抬:“绣工不好才要磨练,打发时间罢了。”
苏菱便凑身看去,笑靥如花道:“娘娘绣的竟是一只在月下水泽里的白绒小兔,奴婢瞧这未有星星,莫非是中秋佳节要到了,也应景地绣了奔月传说?”
湷儿没有云梨的好脾气,当即怒瞪圆眸回斥:“苏姑娘可要顾忌着自己的身份,这般探头探脑不知礼数,莫非也是常中人教的?”
苏菱在常敏手下当差,自是有几分畏惧他。
常敏尚要在云梨跟前恭敬有加,这苏菱却仗着自己是沈临佑跟前的人,从来耀武扬威惯了,知道云梨是个好性子的,于是有意无意地总拿她当“姐姐妹妹”看待,平日里多有逾矩而不自知,若是在陈娴跟前,又不知要挨多少训斥。
此时她听了湷儿的话,放在平日里定要抢白回去,可现下碍着云梨在场,不好太过放肆,只得剜了湷儿一眼。
就在两人斗鸡似的较劲时,云梨总算放下绣绷,她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望着苏菱徐徐道:
“苏姑娘今日闲暇,怎的有空来我这走动?”
苏菱这才又恢复了盈盈笑靥:“今日南边进贡了一盒上好的翡翠珠饰,陛下叫我先奉给娘娘过目,若有剩下的,再叫奴婢挑选。”
湷儿气得再要叱骂,却不经意间瞥见云梨微蹙的眉头,她忍了又忍,最终是将那口气咽下了。
云梨听后倒也如常,只道:“我这里不缺什么珠饰翡翠,你送去柔夫人和惠美人那里罢。”
苏菱哪是专门来送什么翡翠,不过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闻言她仍不放弃,只意有所指道:“如今西南和北方不太平,天下刚刚平定,南方能送来这样好的珠翠也是不易,若是新人进宫,只怕轮到娘娘和其他妃嫔手里的就愈发少了……”
云梨吃着茶,头也不曾抬过:“无妨,只要是陛下的意思,我都没有二话。”
苏菱咬着牙,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云梨却是油盐不进。
她秀眉一扬,视线从云梨身上挪开,瞥到她身后的花卉时,眼也不眨地盯着瞧了瞧,而后掩面轻笑:“娘娘的秋海棠长势真旺,只是没有什么花香呢。”
云梨没什么表情,不甚在意道:“都说花草与主人相映,想是我身子不好,所以花也养得不算好。”
不等苏菱再唠叨,云梨索性直接扶额撑在了几案上:
“苏姑娘若无事,还是早些回去侍候陛下罢,只怕陛下午后醒来瞧不见你,可要不习惯了。”
这句话总算有几分中听。
苏菱在她这碰了不软不硬的钉子,草草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都说王后待陛下态度冷淡,今日她都试探到这份上,云梨却还毫无波澜,看来她是真的绝了对陛下的心思了。
苏菱不免有些燥闷,云梨这里行不通,只能再另想法子。
待她走了,湷儿才提起一口恶气叉腰开骂:
“呸!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小蹄子。照理这进贡之物从来都是嫔妃所选,哪有一个宫婢也跟着挑选的理,必是她在陛下面前谄媚献好,这才顺手捞了个好处!”
回头时,才发现云梨仍撑在几案上,她忙关切问询:“娘娘可是身子不好,要奴婢去请太医吗?”
云梨摇头,纤纤玉手朝前一指:“去把那盆秋海棠扔了。”
湷儿这才忆起方才苏菱说的话,她低声道:“那小蹄子可是看出什么了?”
“不管她看出什么,先将这秋海棠处理了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