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向东点了点头，解释道：“所以，老道儿不但帮他喊出口号，让他定下这国策。还要猛烈加火，让他烧起来。凡事都不能过了火，一旦煽动起来，如同大势，不可阻挡。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只要他拿下一城，便煽动民众要分其财富，均其土地。假以时日，文官难以理政，士卒不愿复战，乱从内起，便人心离散了。”

梅儿被惊得目瞪口呆，思索半天，久久说不出话来。

三虎山，猛虎寨。

萧文山风尘仆仆赶回来，见萧达与萧彦儿正坐在大堂，父女二人像是怄气，表情古怪，但谁都不先开口。

萧文山故意打破平静道：“伯父，我已经给独山寨送去钱粮了，他们回礼送了些松茸和腊肉，这两样放一起烤，能叫人馋死。嘿嘿……”

萧达只尴尬的咳嗽一声，瞥了一眼女儿，没接话。

萧文山又道：“你猜我看见谁了？是姚芸姑姑。”

萧达心中“咯噔”一下，这说不就是姚破天的阿姊，当年差点嫁给自己的姚芸么？

他连忙问道：“她……现在还好么？”

萧文山答道：“她被夫家赶了出来，那江州云锦山的龙虎寨寨主李乾已经被李辰封为余汗县公，这次听闻独山寨失约，导致平东将军陈贞大败，龙虎寨也出了不少越兵。李乾便将她赶了出来，由她回娘家了。”

萧达长天一声，戚戚说道：“她也是苦命人啊。倘若当初……哎，不提也罢。”

萧彦儿自然知道这个女子差点成了父亲的正妻，但具体细节从未听萧达说过，不由好奇，问道：“姚芸姑姑漂亮么？”

没等萧文山接话，萧达抢答道：“自是漂亮，只不过与汉家温婉的女子不一样，她同你一样，年轻时不爱缝衣做饭，却喜舞刀弄枪，英姿飒爽。听说她育有一儿一女，时光荏苒，现在也是个鬓白脸黄的妇人了吧。”

萧彦儿听闻姚芸颇有几分像自己，便更加好奇了，追问道：“阿爹这样子，怕是心中还惦记着，当年怎的不娶了她？”

萧达佯怒道：“胡说，我一心只钟情于你阿母。只是当年，听闻两寨欲结亲之时，她偷偷来找过我。我属意你阿母，未曾接纳她，心中有愧罢了。”

萧彦儿揶揄道：“你堂堂越蛮二十八寨共主，再娶一个，又有何不可？”

萧达叹道：“他是独山寨长女，身份尊贵，怎可委身为妾？我那时只愿得你阿母一人便心满意足，所以也无意耽误她。”

萧彦儿又故意说道：“阿母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你难道不想……”

“放屁，我岂是那种朝秦暮楚之人。”

萧文山见话越说越尴尬，便插上话，道：“那李辰厉害，如今江州的越寨十座竟然有八座降服于他，都接受了各自的封号，还出兵协助。”

萧达听闻不由叹息，这些族人为了眼前利益，都去帮助伪汉，到时候，若朝廷反攻清算，还能保住多少寨子，还有越人独立的天地吗？

萧彦儿苦劝道：“阿爹，你既然亲自去劝说独山寨不要出兵，帮了广德中尉周霸，明明不愿意做这个伪汉的越王，何必不清不楚，还把我关在这里。”

“我自打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无意做什么越王。只是伪汉势大，又得底层汉族百姓拥护，战乱纷纷，我只想保全越人一份独立而已。你这个广德王妃的身份又舍不得和离，不把你锁起来，难道放任你跟着那个傻王爷陪葬么？”

萧彦儿气不过，嗓门高了几度，辩解道：“要么做越王，要么做护蛮校尉，哪有两全之道？你就是这么犹犹豫豫，前瞻后顾，才错失多少大事？

我且不说姚芸姑姑，我阿母怎么死的？她久病未愈，你举棋不定，又听那巫医鬼话，天天驱邪避鬼，后来实在不行，才下山找得郎中，为时晚矣。”

骂人不揭短。萧彦儿竟然提到这事，萧达心中又痛又怒，气得扬起了手掌。

一阵脚步声传来，亲兵来报，广德王上官杰和王舅王谦益到了，就在门口，迎不迎他们？

萧彦儿心道，怎么才来。

萧达瞥了她一眼，吩咐道：“你且回房去，今日他就是派兵来攻，我也不叫他带你走。”

萧文山也劝道：“阿姊先去后堂，且听那傻王爷怎么劝伯父，迎你回去。”

萧彦儿也心知刚才话说得过重，一转身去了后堂。

萧达板着脸，迎着上官杰和王谦益进堂，堂外只有几名王府亲卫跟着。萧达放下心来，问道：“王爷怎么有空来我猛虎寨？我听你手下的人说，要带兵踏平我这里，怎么就带这几个人？”

上官杰却没接话，伸长脖子四下张望，问道：“彦儿呢？彦儿，快出来。”

王谦益连忙回答道：“过几日就是我和广平公主的婚礼，我和王爷到贵地，一是想请萧校尉过来宴席，二是想接萧王妃回王府，毕竟广平公主是王爷的姐姐，萧王妃作为广德侧妃，也算是半个主人，焉有不见之礼？”

萧达在山下矿场那长期与王谦益合作，对他感觉其实还不错，不好发作，只道：“原来是王舅大喜，好说好说。王舅老实中肯，我俩交情还不错，到时候我定要送份大礼去。”

王谦益又道：“这次皖县之战，周霸大捷，俘虏了一些其他山寨的越蛮，我们广德国与越蛮联姻许久，思前想后，想将这几百人交由萧校尉处置，不知意下如何？”

这个问题就把萧达给难住了。他是越蛮二十八寨共主，接受自己族人，完全合情合理。但这些人显然是公开背叛朝廷，忠于李汉的那帮人。自己以什么身份去接受，又该如何处置呢？

若他是李汉政权的越王，收了这部分人，肯定是要好生相待，送回原寨，可是李汉那边怎么看他，做了越王还暗地与上官家有私？若他是朝廷的护蛮校尉，他越蛮共主的身份不收族人说不过去，一旦接受，就应该全杀了以明心志，不然朝廷迟早挑他错处，说他暗中与叛寨勾结，私自放人。

做越王本就不是他所愿，但这几百俘虏都是自己族人，他心中是很想保的。萧达是只想独立，两不相帮，不想过早卷入争端，脚踩两只船。如今，这局势一步一步逼他选择，连他的独女萧彦儿也是，从小野惯了不愿被禁足，天天与他怄气，今日将亡妻的恨事都数落出来，真是不明白他的一份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