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山见萧达犹豫，不知他动了这么多心思，便拖延时间，故意问道：“这些蛮兵是哪个寨子的？”

王谦益答道：“经过审问，几乎都是江州那边的寨子，龙虎寨的多一些。如果萧校尉为难，也无妨，我全都拉去做苦力吧。”

萧达听闻，哈哈一笑，便道：“我有什么为难的，既然是我的族人，焉能给你做苦力？都给我送过来，我自会斟酌分辨。”

王谦益眨了眨眼，问道：“不知道萧校尉对这些背叛朝廷的人如何处置呢？”

萧达听懂意思，反问一句：“你们广德又希望我如何处置？”

王谦益微笑道：“我们广德地方小，关押俘虏的牢房少，转来转去，跑丢了几百个俘虏也有可能。有皖县大捷在前，料想朝廷也不会追究。只是王爷许久没有见萧王妃，思念心切，若三天两头往萧校尉这边跑，说出去对谁都不好听，萧校尉，你说是也不是？”

萧达脸色沉了下来，说道：“你们汉人说话总是拐弯抹角，我今日就不让彦儿出寨，怎的？你敢不放我族人吗？”

“看在萧王妃的面子上，放自然是要放的。只是到时候朝廷追究下来，广德这边就替萧校尉这边掩饰不了了。”

萧达冷笑道：“上官家皇后杀太子，孙子杀爷爷，弟弟杀哥哥，乱成一团，眼见大半江南都要丢了，朝廷哪有闲工夫管得了这种小事？”

“朝廷顾不上，自然无暇去管，有人一直提醒着，朝廷还是可以管的。”

“你们且放马过来，我萧达岂是被吓大的？”

王谦益叹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直接杀下山来，反而还要劝说独山寨的越蛮不要发兵呢？你自己想怎么做，没人管你，但萧王妃已经嫁入王府，是广德王妃。嫁出去的女儿便是夫家人，你又何必强留？”

萧达气道：“那就和离。我女儿不作上官家的王妃了。”

上官杰一愣，大声喊道：“孤……不同意，孤不同意就不能和离。”

和离是双方自愿离婚，只要一方不同意，就不能算和离，只能算是私自逃亡。要上官杰下休书，他更是不会肯了。

萧达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接受那李汉的越王，公开叛乱。这样子，他俩的婚姻可以由朝廷义绝。然而，这又要萧达做出选择了，他心中要能选择，事情哪里能到这一步？

王谦益恳切道：“王爷对萧王妃一片痴情，萧校尉何以如此铁石心肠，难道你就没有年轻过，没有对一女子有过爱恋？”

萧达心下一凛，不吭声。

王谦益又继续劝道：“伪汉看着势大，然朝廷已经在积蓄力量。周中尉这次皖县之捷，以少胜多，足可见伪汉不过纸老虎而已。萧校尉骑墙待沽，势必与两方都结怨，看似明哲保身，实则极不明智。三思啊。”

上官杰也道：“你是越王还是护蛮校尉，孤不勉强，只是彦儿是孤的王妃，如何不让她见孤。你放心，孤就是自己死，也不会让她受委屈。你快放了她，孤想见她。”

萧达答道：“那周霸侥幸一胜，但纵观实力，李汉不知高你到哪里去了。我女儿心气比天高，她喜欢的是驰骋沙场，勇往无前的大英雄。广德王，莫怪我无礼，你觉得你哪点能吸引她？”

这句话就有点诛心了。上官杰不喜欢沙场，也从来没有想过做什么大英雄，他知道萧彦儿不喜欢自己，但偏偏就是那样魂牵梦绕。

上官杰低头想了想，缓缓道：“小时候，我们几个皇子在太学，父皇特意来考我们。孤记得，父皇问了句：‘鸟栖于细枝，摇摇欲坠，却无惧色，何也？’，年纪大的几个哥哥都说，鸟儿虽然立在枝头，却能靠着自己的翅膀飞走，所以不怕掉下来。

父皇点了点头，解释说，人需要自立自强，纵然眼下局势危机，只要自己的翅膀有足够的力量，便无所畏惧。三哥又说，站在细枝的鸟儿，看似在栖息，其实早已做好了一飞冲天的准备，根本不会下坠。

孤记得，孤的回答是，下坠又有什么不好，虫子又不只在树上才有。飞那么高也不见得是好事，天上还有老鹰。一下子把父皇和三哥说愣了。”

他顿了顿，又说道：“孤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大英雄，也知道彦儿不喜欢孤。孤既不愿一飞冲天，也不在意掉在泥地，只想平平淡淡与心爱之人了结此生。彦儿如若不肯，就请她当面与孤说，孤不无理纠缠。”

萧达和王谦益听完都惊呆了，且去看上官杰，见他陷入回忆之中，不像假傻，才慢慢回过神来。

萧彦儿在后堂将话听的真真切切，内心躁动不安，萧达的话好像没错，自己是向往大英雄，但现在又觉得好像不对。上官杰的话却是让她内心有些隐隐作痛，这种感觉很奇妙，说不清，道不明，却是死死刻在脑海，挥之不去。

她想冲出去见他们，却被亲兵们拦住了。

大堂上，萧达沉吟半晌，又问道：“若是上官家兄弟阋墙，争权夺位，你这话还有些许道理。如若李汉大军来攻，你却别无选择，要么你死，要么他亡。要么一飞冲天，要么埋尸坟冢，哪里还有你平平淡淡的幻想？”

上官杰一脸悲戚，却答道：“孤不惧死，孤也有翅膀。”

萧达转念又道：“我若是偏偏不放女儿出来，那越蛮的俘虏你还愿不愿交给我？”

王谦益看了一眼上官杰，微微摇头。

上官杰皱着眉头，答道：“是谁的人就还给谁。”

这话有点模棱两可了，好像说的是越蛮的俘虏，又好像说的是萧彦儿。

“既然如此，那二位就请回吧。”萧达道：“容我商量两天，王舅婚礼上我会亲自来祝贺，到时候再说吧。”

本来也没想强抢的，萧达死心眼，就是不让。上官杰无奈，只好和王谦益悻悻而归。

待他们走后，萧文山道：“姚芸姑姑被夫家赶出来，她想自己的子女都要发疯了，正愁着要怎么回去呢。伯父要来那龙虎寨的俘虏交给她，让她好与云锦山的李乾缓和缓和。也可以报答当年的愧意。”

萧达佯怒道：“就你小子精明？我如何不知。”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向后堂那边看去，那萧彦儿还禁不禁足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