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伟知道春来现在很忙，所以才来的这么晚。他想和春来好好探究一下人性，究竟是什么让人和人之间有如此大差别，而且还是一家人。

麦子已泛黄，晚霞之下，又像镀了一层油，煞是好看。春来心情很好，刚开车回到面粉厂，后面黄小伟追了上来，嘎吱一声，停在汽车旁边。

“玩飞车呢？”春来打开车门，跳下来，摘下手套，抬头看看天色：“怎么来这么晚？”

黄小伟支好摩托车，摘下来偷窥，冲春来咧咧嘴：“想找你喝酒，你别说没时间。”

春来忽然想起什么，对春平说：“对了，二中不是要货吗，赶紧装车，咱们马上走。”

今天是春平媳妇生日，正着急回家。他又老实，没搞明白春来是在开玩笑，眨眨眼：“我记着是明天送啊。”

“你记错了。”春来很认真地说。

“哦，我这就让他们装车。”春平答应一声，就要往车间走。

“你给我滚。”黄小伟骂春来。

春来哈哈笑了：“春平，下班了，赶紧回家。”

春平这才明白过来，回头瞥了一眼春来：“你什么时候学坏了。”

“看看，我们农村人多实在。”春来又哈哈笑了。

“就你不实在。”黄小伟瞪了一眼春来，心里又叹口气，等我给你说了小翠娘，你就笑不出来了。

“别废话，赶紧走。”春来说着，就让黄小伟开摩托车。

“干嘛去？”黄小伟问。

“你不是想喝酒吗，走啊。”春来冲黄小伟眨眨眼。他迫切想知道小翠爹娘态度。

“就你事多。”黄小伟嘟囔着，骑上了摩托车。

吉庆已经回来了，在车间和王宝奇说话。看到黄小伟，两人走出车间。可两人已经骑摩托车，跑了。

“他俩干啥去了？”吉庆问。

春平还没走，正从车里拿给媳妇买的衣服，从两人龇牙笑笑：“春来哥去喝酒了。”

“喝酒？咋不叫上咱俩？”吉庆很不解。

“就是，喜欢吃独食了。”王宝奇挥挥手：“吉庆，骑摩托车，追他俩。”

吉庆咧咧嘴：“还追个啥，等回到家，两人早跑远了。”

“他俩是不是有事？”王宝奇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

“相亲？”吉庆长大了嘴巴。

“有可能，春来肯定看不上农村姑娘了。”王宝奇肯定地说。

都多大了，还这么挑剔？吉庆挠挠头，觉得春来又不是挑剔的人。可是，他三十二了，还没结婚，不仅他不着急，他爹娘也不着急，这事很是蹊跷。他搞不明白。

他已把春来不结婚已经当成了正常现象。说出相亲两个字，反而有些不正常了。

两人并没有跑远，过了日月河，黄小伟拐弯，来到河堤上的柳树下。

已是黄昏，东方一轮浅黄色月亮仍冉冉升起。还没等黄小伟停好摩托车，春来着急地问：“怎么样？”

黄小伟没有立即回答，想起小翠娘，他就向外拱火。停好摩托车，他龇牙说了一句：“咱俩快赶上地下工作者接头了。”

春来无奈地笑笑：“没办法，现在只能取决于小翠态度。”

黄小伟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境，但还是忍不住：“谁都不怪，我看根源在你那操蛋岳母身上。”

春来立即感觉到了情况不妙，眨眨眼：“她说什么了？”

黄小伟坐在摩托车上，拿出烟，点燃抽了一口，才不可思议地说：“她说她是娘，小翠的就是她的——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亲娘，小翠离开六年多了吧，她也不关心，只想着钱，你不知道，我把那两百块钱拿出来的时候——”

黄小伟说不下去了，只是连着猛抽了两口烟：“现在看来，如果小翠不想回来，是对的。她要回来，你等着看吧，你们家别想消停。”

春来没想过消停，只要小翠高兴，陈忠良不胡乱折腾，花钱给陈忠良娶媳妇，给小翠爹娘养老，还有他家各种花销，都可以应承下来。但这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小翠答不答应，就是陈忠良，估计是贪得无厌得寸进尺，还会乱来。

红杉树服装厂正节节攀升，小翠和赵亮、赵东正铆足劲，还发誓冲出亚洲走向世界，而且，小翠又有身孕，不想被陈忠良和爹娘打扰。

小翠也已寒了心。

就这样吧，按小翠的意思办。他家的事，自己能不掺和就不掺和。不过，小翠还是心疼爹娘，逢年过节，都会通过小娟同学，给些钱。既然如此，自己也替小翠尽孝。想到这儿，春来小声说：“以后麻烦你经常去小翠家看看。”

“什么？”黄小伟瞪大眼睛：“又不是我岳父岳母，凭啥让我去？”

“那我去？”春来歪头看着黄小伟。

黄小伟摆摆手：“你也不能去，不然就是小翠娘，也能赖在你们家不走。”

“就是啊，我最好不要露面，你就当帮我忙了。”春来祈求说。

“行吧，我也只是过去看看。”黄小伟答应了。

“谢谢哥们，走，喝酒去。”春来拉住黄小伟胳膊。

“是该喝酒，现在哥们都不知道该干什么。”黄小伟说。

春来眨眨眼：“你帮我的忙，我也必须帮你一把。”

黄小伟赶紧抬手：“打住！哥们说了，不想到面粉厂，感觉像被你施舍一样。”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别小心眼。”春来笑道。

“那也不行，哥们决不答应。”说着，黄小伟跨上了摩托车。

“不是施舍，我想咱俩开一个饲料厂，请你当厂长。”春来说。

“啥玩意？”黄小伟吃惊地问。

“现在养殖专业户越来越多，生产饲料很有市场，我调查过了。”春来说。

黄小伟仍一脸不屑：“你干嘛不让我直接去喂猪一样？”

春来哈哈笑了：“在连队，就跟你没喂过猪似的，还差点把猪给打跑。”

那时连队有菜地，自己还养猪。排长让黄小伟去喂猪，他不情愿，拿着棍子冲猪撒气，结果把猪打跑两头，全排出动，才给找回来。黄小伟瞥了一眼春来：“去你的，好汉不提当年勇。”

“你现在也正当年，走吧，买菜回家，今天晚上你不走了。”春来也跨上了摩托车。

“喝酒可以，但开饲料厂，哥们打死不干。”黄小伟嘟嘟囔囔：“好歹哥们是城里人，这不和你一样，成农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