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沐南汐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后。

病房内，静悄悄的，江老爷子就那样坐在她的身旁，满脸慈祥地注视着她此时的模样，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当初第一次看到她时的画面和场景。

心里就备感愧疚和懊悔。

“醒了。”

一道老沉的声音落下，沐南汐心口顿紧，刚睁眼便对上了江老爷子满脸慈祥又柔和的双眸，忽而有些诧异。

“江，江爷爷？”

她感觉自己在做梦，可又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你怎么来了？”

女人缓缓起身坐起，目光环扫四周，在看到自己躺在褚穆安的病床上时，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根本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只是依稀记得自己在梦里突然腾空而起，原本泛冷的身体也在霎那间温暖无比......

“别怕，爷爷今天就是想来看看你。”

老爷子察觉出了她的慌乱和紧张，于是压低了音量，笑得满脸慈祥地看着她开口说道。

沐南汐顿了顿眼神，在缓和了情绪之后，不安的心才渐渐放松了下来。

她其实知道老爷子来找自己的目的，也知道褚穆安为什么会同意他来见自己，更知道，现如今这样的场面，也只有把所有的事情摊开了讲才能解决。

只有解决了，他们所有人的生活才能够尽快恢复平静。

“爷爷。”

女人抿了抿唇，迟疑了半晌，“我知道你是为了他的事来的，可你也知道，我现在和阿褚......已经订婚了，而且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话，我和阿褚现在已经完成了婚礼，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合法夫妻。”

时间停滞了好一会儿。

老爷子长叹了口大气，满面愁容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不过爷爷今天之所以来找你，并不完全是为了那臭小子的事，也是为了来见你，想跟当面道个歉。”

道歉？

沐南汐眸光波动，在听到这句话时，心里猛然涌上了一股热流和忐忑，神情之下也尽显慌乱，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此时听到的一切。

堂堂江家最高掌权者，连荆国统帅都要对他毕恭毕敬的人，刚刚既然说要跟她道歉？

她有些震惊。

也有些茫然。

让江老爷子跟自己道歉这种事，她想都未曾想过，更何况他还是一个位高权重的长辈。

“是爷爷对不起你。”

老爷子好似看出了她的诧异，于是看向她缓缓开口，“爷爷知道，当初对你造成的伤害早已无法弥补和挽回，爷爷承认自己当初因为门当户对的问题跟你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可那并不是我的本意，只是我们立场不同，所图也皆有不同。”

“......”

“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为了那臭小子受了很多很多的委屈，也经历了数不清的磨难，你们从小相依为命，早就视对方为唯一，如果没有你，那臭小子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也正是因为你，他才能独挡一面，是爷爷错了，爷爷当初不该欺骗你，也不该制造那场意外，让你们苦了这么多年，更不该强制替换他的记忆，让他......”

“江爷爷。”沐南汐鼻头微酸，立马打断了他，“曾经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不想再听到这些。”

“......”江老爷子神情凝重，在感受到女人抗拒自己提起过往的时候，整颗心都暗沉了下来。

于是迟疑了半晌，犹豫了片刻。

“他，前几日做了傻事，跳进了人工挖凿的冰面洞口。”

“......”女人心口微颤，看向老爷子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惶恐。

“你应该知道，江面早已被大雪冰封，人一旦跳进去，几乎没有喘息的余地，也没有活着的可能，如果不是顾青池那几个臭小子拼劲全力，集结所有人破冰，那臭小子现如今已经沉入江底，别说死了，恐怕连尸体都找不到。”

“......”女人下意识紧握双拳，掌心埋在被下微微颤抖着，心口就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捏住那般，喘不上气来。

“好在那臭小子命大，抢救了过来，只是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迟迟未醒，可就在昨日，他又被送进了手术室，期间险些丧命，只因为在昏迷的状态下，情绪得不到释放，没有足够的药物及时去抑制，所以抢救了整整一夜，沈家那臭小子说，这是因为阿暮他常年服用特效抑制药，也就是能控制人大脑思维喝情绪的药而导致的，说是从你离开的第二天，他就开始服用了，所以......”

“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说服我去见他？”

“爷爷知道这很难，也知道你心里的恨，可我老了，早已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就当是爷爷自私，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你竟然知道这很难，那为何还来见我？”沐南汐沉着脸，冷冷地看向了坐在自己身旁，满脸愧疚的老头，“爷爷，你应该很清楚，我和江暮辞已经分手了，对于我现在来说，他是生是死，都再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更何况，他有未婚妻，你不去找喻言，却偏偏来找我，是因为你觉得......”

“算爷爷求你。”

“什么？”

“爷爷知道你心里的恨，但造成这一切苦难开始的人是我，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也是个善良的孩子，今日，就算是爷爷求你，求你去见见他，见见那臭小子，爷爷真的怕......再这样下去，他的命，就真的要被自己折腾没了。”

他哽咽的声音落下。

身体发颤，满是沧桑和皱纹的脸上尽显悲痛和慌乱，就像是担心和害怕些什么。

“丫头，爷爷求你，去见见他吧。””

“......”

“你是他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人，他现在需要你，或许只有你去了，他的情况才能有所好转，就当是帮爷爷最后一次。”

“......”

“所有的错，就让爷爷来承担，如果他一直这样昏迷不醒，我怕他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死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只有你去了，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

“你们都是苦命的孩子，千错万错都是爷爷的错，是爷爷不该明知道你是他的命，还将他软禁在岛上，强制给他更改记忆，他真的很爱你，爷爷现在，也只能来求你，求你帮帮爷爷，去见见他，哪怕......一眼也好。”

这是他江老爷子生平第一次求人。

也是他第一次以如此卑微的姿态，去求一个晚辈......

女人有些心酸。

在看到老爷子这副低姿态又老泪纵横的模样时，忽而心口密密麻麻乱成了一团。

“要是......我拒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