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让人群中的一张脸变的煞白，那是我们村最年长的，最有威望的人脸——吕仁义。

这个声音只有他最熟悉！

这个声音在海口村消失了30年，只有吕仁义一个人在极其想念自己儿子的时候，通过电话，证明自己还有一个远在北京的儿子。

我没有说话，我此时恢复到在北京时的状态，沉着而又冷静。我觉得我还在为我姐夫战斗。

我把手机伸向吕仁义。

吕仁义颤抖的接过电话，老泪纵横。

“清明哪~~启航~~~启航他走了~~我们~~~对不起他 啊~~~”

吕仁义放声大哭，所有人被他的话，被他的哭弄得莫名气脉，不过悲伤的情绪却无法控制，也都跟着隐隐地哭泣。

只有我懂得他得意思，他的哭不仅仅是姐夫，他哭的是他这30年来对儿子思念，是这30年来见不得人的这份亲情。

我听到电话那边有话筒落地的声音，半晌过后，那个比吕仁义声音更老的声音又响起：

“我能做点什么~~”

我说：“他没走，他要看着他亲手修建起来的路顺利通车，他要看着我们村如何发展，如何致富，我要陪着他站在我们后山的山头，让他目睹这一切。”

“这~~”

电话那头的迟疑让我心里的那个声音又跳了出来，那个声音愤怒的说：

“你没有权力讨价还价，你想尽一切办法，必须满足牛启航的最后一个愿望。”

我的声音愤怒，我的情绪不稳定，若楠知道我无法清楚的表达我的意思，她接过电话，解释道，一，我们现在需要带着骨灰回家，二，大姐夫不进公墓，按吴邪的意思，要葬在后山的山顶。

那边说，请你等一下。

我们一群人站在殡仪馆的门口与工作人员对峙着，大概过了10几分钟，有人从里面跑了出来，对着工作人员说道，放行，放行。

那一天，我执着的守在姐夫的灵堂前，不跟人说话，不吃饭，不睡觉，我就等一个电话。

我坚决不让大姐夫进公墓，我认为进了公墓他就死了，他什么都看不见了，我也不能再跟他商量什么了。

我要把他葬在后山上，我自私地认，他还活着，他还能看到这一切，他能看到我给他承诺的工业园区拔地而起，他能看到我给他描述过的那条像彩虹一样的跨海大桥在海面上飞舞，有他看着，我的心才能踏实。

第二天下午三点，我倔强地立在灵堂里，外面再次骚动起来。

有人说，来了一辆豪车啊，比吴邪的车还要好。

有人说，好像是做大官的，有司机呢，吴厂长还有这么做大官的朋友啊，都没见过。

我的耳朵收集着外面的声音，我知道，该来的，来了。

我看到吕清明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进来，他的样子比我前几天看到时憔悴多了，他甚至拄了一根拐杖，那个我在他家见过的李姨扶着他迈进门槛，提醒他抬脚，因为他的眼睛目不转睛地一直盯着灵堂里姐夫的照片。

我看到他跪拜在姐夫的遗像前，久久不肯起身，喃喃低语，我想他是在赎罪！

姐夫的骨灰如我所愿，被葬在我们后山高高的山顶，吕清明坚决出资，让人从山脚修一条健步道直达山顶，并且在山顶立了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只有两个字：启航。

在写他平生简历时，我想起了那个司仪的介绍，我觉得再优美的文字都无法书写大姐夫这个人，只有启航两个字就够了，这是他平生最想要的。

当所有送行跟悼唁的人都退去后，我如同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浑身瘫软，我倚在大姐夫的墓碑旁，目光呆滞的看着远方。

若楠跟姐姐在一旁没有打扰我，我知道她们的内心充满了担忧。

姐姐问若楠：“他这样的状态多久了？”

若楠说：“从昏迷后醒过来就这样，一会清醒，一会糊涂，像是有两个人在他的身体里战斗似的。”

“啊~~~这样吧，我回上海后联系一下医院，你带他过来看看。”

“嗯嗯，以前他家里的事，我从来都没有关注过，他现在这个样子，这边这一摊子，我觉得是一团乱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