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思量着要不要打开，我甚至知道了里面是什么，我想它30年前曾经戏剧般的拿在我手里过，不过当时谁也想不到，30年后，它还会出现在我手中。

吕清明看出了我的迟疑，说：“你想的没错，就是它，这可能就是天意，30年前你挥舞着它出现在我的欢庆宴上，所有的人都认为那上面应该是写着我吕清明的大名，你没有打开，启航没有打开，所有的人都没有打开，只有我父亲心里最清楚，他镇定地给了你超过你想要的数量的鞭炮，你心满意足的把这张能改变我跟启航命运的纸交还给了我的父亲那一刻，他佯装镇定地心终于放了下来。

有时候想想，如果那一刻，你没有接下那些鞭炮，你打开了那张纸，我想也许这么多年来，我还会过地轻松些。

自从我顶替启航进入学校后，我就发誓，一定要做一个跟启航一样有抱负的人，我偷了他的人生，我就要替他去完成他的抱负和理想。

我照着启航的标准改变了我自己，我强迫我自己变得优秀，我一旦松懈，我就拿出这个盒子告诫自己，你不可以松懈，你只有坚持做到最好，才算是对启航唯一回报。

我记得他曾对我说过，我们国家的教育是有问题的，那时恢复高考制时他热泪盈眶，他说，将来他一定要进国家教委，他要参与并完善国家的教育法制，让更多有想法，有能力的人有机会到舞台上去，施展自己的拳脚。

我完成了他的理想，光亮的一面与我心里的另一面成了两个极端，从学校毕业那天，我首先就是改回了我自己的名字，四年的牛启航这个名字把我压的快要变了型，我以为改回自己的名字会好受些，但是一切都没有变，我还是否定不了我偷了别人生活的事实。

你别看我现在的状态高于普通人，但是我的内心是压抑的，30年啊，我哪一天过得是我自己的日子？我是个小偷，我偷了别人的生活，可是只有小偷自己才会明白，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我再怎么努力，都搬不开压在我心头的这张纸，它就是一块巨石，常常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不敢回老家，我不敢联系启航，我爬的越高，我越不敢面对~~”

吕清明走到门口，望着他的四合院，背影在从外面照进来的光亮的衬托下，显得有些模糊。

我从后面看着这个模糊得背影，有点恍惚，我甚至有点错觉，我看到了我姐夫牛启航得影子，我记得那个长者说，他很优秀，他是我们学校的荣光，我想那就是我姐夫。

我开始动摇了，我来之前，我做好了准备，只要我的猜测没错，一旦拿到真凭实据，我就要把他送上法庭，如果国家的法庭不能判他应得的罪行，我就把他送上道德法庭，让人心，让人性去审判他，让他为自己当年犯下的错误买单。

可是眼前的背影让我动摇了，我感觉到他已经把自己送上了道德法庭，并且一直在服刑。

“你把这盒子带回去交给启航，告诉他，我接受任何惩罚，包括法律制裁。”吕清明依然面朝外，声音又沧桑又沙哑，

“还有，如果能回到30年前，我但愿你当时打开这张纸，被毁掉的仅仅只会是一场宴席，而非囚禁30年！”

我看到那个背影开始颤抖，我想这是想要赎罪的身体的诚实写照，就如同我在地狱的油锅里煎熬的时刻，发出的滋啦啦的声音，我感觉不到疼，我有一种自虐般的轻松。

最后，我的手没有打开那个盒子，我说：“我带回去，让姐夫做决定。”

“嗯，另外，告诉他，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我捧着盒子走出吕清明的豪宅，我感觉到那里像一座坟墓，耳边还有他的声音：“我等待着，法律给我的审判，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