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启航去县城问过送信的人，那个人誓词旦旦的说，没有了，就一封信。

启航只能认命，发挥失常是考试中常有的事。

吕仁义在收到通知书后大摆筵席，这也就是我们村史上难得的几次高规格酒席中其中一次，海口村出了个唯一的大学生，是件多么荣光的事情，尤其还是他们吕家，这是这个上溯三代都是目不识丁的家族里无尚的荣耀啊。

村里老老少少 的人都前来祝贺，你当时也在其中。”说到这，妈妈停顿了一下。

我记忆里有模糊的印象，只是知道自己参加了一个很多人多人的酒席，那里有很多肉，很多糖，很多鞭炮。

“我想想啊~~，当时你差不多4岁，那天晚上，别人都在院子里喝酒吃肉，你个捣蛋鬼跑到别人房间翻箱倒柜，最后拿着吕清明的那封通知书跑出来，让吕仁义拿鞭炮给交换呢。”

“有这样的事？我没印象咧。”四岁应该有记忆的，可能小时候我干的坏事太多，记不清了。

“有，那次你换了好多鞭炮，在小孩子里炫耀呢。”妈妈忍不住笑了，我的坏脾性都是她这样惯出来的，我不管惹多大的麻烦，多大的祸，她从不骂我，都是这样笑笑，一笑而过。以至于上一世的我，从不认为犯错有多么可怕，我认为那是能耐。

“就这样，吕清明去了北京上大学，启航留在村里了，一开始他想复读第二年继续考来着，这个时候，他的第二个孩子青宝又出生了，你爸爸那一年也走了，我身体又不好，启航一下子的照顾三个孩子，哪还有精力学习啊。

几年农活干下来，他发现自己不管怎么做，也塞不满你们几张嘴巴，后来听人说，温州的鞋厂招工，他就去了，也挣了不少钱回来，可是家里面老老小小这么几口人，还有田有地，他一个主劳力出去了，我们两家也没一个主心骨啊。

最后，他觉得回村里，办鞋厂，把这温州鞋厂里学到的技术带回家来，这样，不但能养家糊口，还能照顾家里和我。他啊，是太操心了，谁家的事，都是他的事。

我听老吕头说啊，你大姐夫在温州上班时，老板可喜欢他了，这人脑子活络，干活又勤快，老板说，只要他待在那边，将来给他一半股份呢。

我问老吕头什么是股份，他说就是很多钱，哎，为了照顾我们，他失去了赚很多钱的机会啊。”妈妈抬手抹了抹挂在眼角的一滴泪水。

我和姐姐静静的听着，都没有说话。

“后来有一次，启航给我送材料过来（鞋厂里发料到个人家里，在家里剪好后送回厂里，每个人每天差不多有个十几二十块钱的收入）问我，‘你年纪大了，以后就别剪了，家里缺什么，我给你补上就行’。

我想都不想就说，那不一样的，年纪大了的人做不了别的，就怕给孩子们添麻烦，如果还能做一点事，才觉得自己不是累赘，不是废物咧，你看看村里哪个老人不是拿着鞋料说你好啊，没有你的鞋厂，就没了老人的尊严咧。”

妈妈一直多病，下不了地，自从大姐夫的鞋厂办起来以后，他让大姐夫把原材料给她送到家里来，从早到晚的剪，我从没看见她这么充实，这么自信过。

上一世，她除了给她孙子剪出了零花钱，我没钱花时，也会向她要钱，每一次她还能从口袋里掏钱给我时，她很幸福。

“你姐夫说这话时，是温州的老板又请他出山，去温州帮忙管厂咧，他跟我说这话，是跟我商量，想把村里的工厂停了，去温州呢。我的一句话，‘没有了你的鞋厂，村里的老人就没有了尊严，’让他打消了去温州的计划，本本分分的守在村里，一守就是这么多年啊。”

我流泪了，为了我那个伟大的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