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三人筹谋一番，最终也只是准备静观其变。

此事不宜操之过急，若钱娘子只是得了口头的训斥，那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最终的目的还是要把她从厨房赶出去，这样才无后顾之忧。

定了心神，步云霓就不再为此事发愁，大抵因着钱娘子被叫来琳琅阁，她怕步云霓当即发难，今日的晚膳倒是一点差错都没有。

明日要去西苑的佛香阁给叔祖母请安，步云霓今日早早就睡下了。

次日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步云霓便醒来了。

她伸手掀开帐幔，往外面看了看，见阳光还没穿透轻纱纹窗，只依稀在窗楞上映出模糊的树影，这才重新闭上眼睛。

等再清醒过来时，外面已经有了光亮。

步云霓翻身坐了起来，魏紫已经准备好了温水，过来伺候她洗漱：“小姐，还早呢，昨日傍晚王娘子着人送来了些米粮，清禾姐姐已经煮上了，早起咱们吃红豆粥。”

步云霓有些意外：“王娘子送来的？”

魏紫笑道：“是，相思姐姐说，这是以前听雪院里存的，王娘子担心小姐早起吃不上热食，就叫赶紧送来，用小茶炉也能煮粥。”

步云霓不由感叹：“王娘子确实不错。”

他们这边洗漱结束，彩鸳就回来了。

她力气很大，一般要两个丫鬟取的饭食她一个人就能取回来，脸不红气不喘，走路甚至还生风。

等饭食摆到桌上，步云霓粗粗一看，便淡淡道：“今日的早食瞧着还行，只有定例用的是陈米，其余的蒸点看着不错，但是里面的馅极辣，也不能吃。”

早食因为可以选别的点心小菜，都是统一摆在桌上的，所以不好做手脚。

彩鸳也机灵，她多拿了几碟小菜，又多取了两笼自取的包子，配了自家煮的红豆粥一样丰盛。

步云霓道：“那陈米粥回头就拿去喂府里的猫儿吧，别浪费了。”

夫人心善，不叫打杀动物，府里的猫儿生了一窝又一窝，厨房里懒得喂，都让它们自己寻食来吃。

步云霓喜欢猫，偶尔喂一喂，它们也很乖。

用过了早食，步云霓便选了一身去岁秋日刚做的衫裙，她个头长得略快，衣裳显得不难么合身，马面裙也有些短了，但这些都不太要紧。

这身衣裳颜色素净，通身都是脆生生的竹青色，袖口、裙摆皆绣了摇曳的翠竹，穿在身上清雅可人，更衬的步云霓清隽而美丽。

步云霓今日依旧梳的双螺髻，发髻上簪了两朵小巧的碧玉梅花钗，把她精致的眉眼显露无疑。

她年岁不大，刚刚及笄，故而也不用上妆，就这般未施粉黛地出了门。

从琳琅阁去往西苑的佛香阁，要行两刻，步云霓早早便出了门，想着路上能少见几个人。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步云霓刚出门没多久，就在花园凉亭前碰到了步云烟。

此时的步云烟也是十六岁，说来也巧，永安伯府的三个姑娘都是同日出生，只能按出生时间来序齿。

步云烟此刻身穿一身水红的妆花缎，衣服上隐约有金银丝绣，阳光一照，满身皆是霞光。

那缎子是南边的好料子，柔软光滑，把她纤细的腰身勾勒出来，更衬得步云烟肤色胜雪，妩媚动人。

姐妹三个由以步云霓的容色更好，但步云烟更会打扮，这一身衣裳穿出来，立即就压过了衣着素净的步云霓。

步云烟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遥遥就看到了步云霓。

她挑起细眉，眼波流转，冷傲地看着她一身去年的旧衣。

“二姐怎么还穿着去年的衣裳？”步云烟声音万若黄鹂，可说出来的话却务必恶毒，“哎呀，瞧我这记性，今年做新衣时二姐不在呢，哪里赶得上穿新衣。”

步云烟细腰一拧，继续向前行去，话却不断。

“倒是夫人心善，还记得二姐没有新衣穿，忙叫人给你做了，”步云烟声音极是动听，“可惜啊，这一时半会儿的也穿不着，也不知三月的赏春宴，二姐可有新衣穿。”

她倒是主动提及了赏春宴。

步云霓安静跟在她身后，适才开口：“赏春宴是什么？”

步云烟脚步微顿，她懊恼地掐了一把丫鬟寒梅的手，这才道：“二姐怎么什么都不知？”

步云霓安静没有做声。

“过几日，宫里要有宫宴，”步云烟忽然开口，状似不经意地同她解释，“听闻太子、二殿下和三殿下都会去呢。”

步云霓听到太子两个字，心中忽然一动。

如今的太子殿下年方十八，按理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然而他自小身体孱弱，一直养在东宫，待到永康十八年，也就是去年春日时节才出现在众人眼前。

在此之前，京中人一直都以二殿下，三殿下马首是瞻，从不觉太子有何厉害之处。

那一次亮相，惊呆了京中众人。

太子面如冠玉，样貌完全结合了帝后的优点，眉眼精致得如同神赐，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让人忍不住为之心动。

加之他温文尔雅，彬彬有礼，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的便是他。

之后的所有场合中，太子一下子便成为了焦点。

但步云霓却知道，永康十九年冬，太子重病难治，病逝在东宫，时年十八岁。

太子到底是怎么死的，又为何忽然薨逝，步云霓当然一无所知，那时候她已经搬去了听雪院，外面的事已经无从得知了。

太子亡故，京中勋爵之家要服丧七日，以示对储君薨逝的哀伤之情，步云霓也是从此知道了太子的病故。

因着步云烟一句话，步云霓便陷入思绪里，没有立即回答步云烟的问话。

步云烟脚步停下，回头看向步云霓，见她垂眸沉思，一脸肃静，不由有些烦躁。

“我同你说话的，二姐，二姐？”步云烟喊她。

步云霓这才大梦初醒，抬头看向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三妹，我方才走神，你说什么？”

步云烟挑眉看了一眼她的旧衣裳，勾唇一笑：“二姐，你可想去赏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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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公府，前书房。

裴寂正在陪定国公下棋。

定国公抬头瞄了儿子好几眼，裴寂好笑地道：“父亲，有话直说。”

定国公便轻咳一声：“醒之，听说这一次赏春宴上各家小姐都会去，各府的少爷也都会去，听闻太子也会去。”

定国公再接再厉，鼓动他：“听说这一次御厨铆足了劲儿，想要侍弄出天下闻名的宴席，你……”

裴寂打断他的话：“父亲，我去。”

定国公：“你考虑一下……你去？”

定国公大喜过望：“难道你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