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荟十点多走出书房，见客厅灯还亮着，走过去发现云灵抱膝坐在沙发上，像是有什么烦恼。

周荟走到云灵身旁坐下，轻声询问道：“怎么不回房里？”

云灵是藏不住事的，她皱着小脸扑到周荟怀里，闷声道：“嫂子，我做错事了。”

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周荟可还记得，年仅十岁的云灵刚来到他们家那会儿，可没少做错事，说了还不听，梗着个脖子，我行我素得很。

要教育熊孩子本就不易，偏偏云灵还是个非比寻常的熊孩子，身上带着一团小乌云，既能在家里刮风下雨，又能打雷闪电，那一个月，光是电路就维修了七八回，动不动就得点蜡烛。

跟那时候比起来，现在的云灵简直就像个小天使，周荟温柔地拍了拍云灵的背：“要和我说说吗？”

云灵点点头，把路灯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周荟，本意是要宽慰她几句的周荟，没忍住笑出了声。

周荟笑够了才道：“这事得怪你哥，以前在家里装个氛围灯，把你的审美都给带坏了。”

想起丈夫为她搞得那些个浪漫，周荟就又好气又好笑，正常人怎么会觉得客厅装个氛围灯，晚上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会更浪漫呢？

那灯光简直就是对眼睛的伤害，对精神的污染。

“我想去道歉。”云灵眼巴巴地望向周荟，“或许他能原谅我。”

“你要怎么道歉呢？向他展示你的能力？”周荟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灵灵，你不能告诉他，你仔细想想，一个路灯已经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困扰，能呼风唤雨的同桌，岂不是要颠覆他的三观？他不需要知道真相，也不能知道……”

“他是我喜欢的人，也不能说吗？”云灵问道。

“现在还不能说，这是你最大的秘密，不要轻易告诉别人，好吗？”周荟说完，凝眸注视着云灵，见她点头答应，才柔声道，“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云灵走回自己房间，临睡前，她从双肩包里，翻出沈自玉买给她的草莓牛奶，和那天的六个石榴并排放在一块儿。

周荟没把云灵的事告诉丈夫，可这个家里还是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一家人吃早饭的时候，云灵的侄子云景航时不时地拿眼睛偷瞄她，云灵茫然开口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云景航不吱声，小侄女周景瑗凑过来仔仔细细地瞧了瞧，摇摇头道：“没有，今天的小姑姑还是美美哒。”

“只有小姑姑美吗？”周荟佯装吃醋。

“妈妈也美美哒。”嘴甜的景瑗跳下餐椅，噔噔噔地跑过去，凑到周荟颊边用力亲了她一口，还自带配音效果。

木～马～

“爸爸也要。”云栖主动凑过去，求亲亲，岂料先前还很配合的景瑗，蹙起眉头做了个嫌弃的表情，两个小麻花辫儿一甩，拽拽地走了。

受打击的云栖看向景航，儿子一口咽下半个水煮的鸡蛋，瞄都不瞄他一眼，径直回自己房间了。

备受打击的云栖看向周荟，还没开口，就被周荟塞了半个鸡蛋在嘴里，堵住了大龄“巨婴”的嘤嘤嘤。

周荟时常感慨，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个大人，却带了四个孩子。

云栖跟个小孩儿似的长不大，云灵时不时地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吓，云景航是青春期的叛逆小孩，周景瑗是可可爱爱的贴心小棉袄。

孩子是大人甜蜜的负担，周荟认了，哪怕是四个。

吃过早饭的云灵，回房里写作业，刚摊开一张语文试卷，房门被人敲响。

云灵起身打开房门，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景航扬了扬手里的数学习题册，没吭声。

15岁的景航在读初三，正处在变声期，因为声音有些低沉嘶哑，他在家里都不怎么说话。

云灵习以为常，侧身让他进房间，问道：“哪道题不会？指给我看看。”

岂料，景航随手关上房门，将习题册随手丢在云灵书桌上，压低声音道：“我昨晚都听到了，你偷偷早恋。”

“啊？”云灵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平时拽得二五八万的小屁孩，现在居然在八卦她的私事，真稀奇。

“别早恋，爸会送你回落云山的。”这话藏在景航心里很久，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契机告诉云灵。

直到昨天晚上，他房门没关上，无意间听到了妈妈和云灵的谈话。

景航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绝口不提爸爸说过的话，可他不能装聋作哑。

他不希望云灵回落云山去，在景航心里，云灵早就是他们家的一员，家人是不应该分开的。

云灵有恃无恐，不以为然道：“我不愿意的事，谁都不能强迫我，你别担心，我不回落云山。”

“谁担心你了，随便你。”景航见她不听劝，转身要走，被云灵拉住了手腕，询问道，“来都来了，是哪道题不会？”

“没。”景航想挣开云灵的手，可挣了几下都挣不开，被云灵支配、碾压的恐惧伴随他成长的每一个阶段，无论过去多久，都历历在目。

“没有男生会喜欢你这么剽悍的女生。”景航恼羞成怒。

“那你说说，男生都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云灵不气他说自己剽悍，反倒追问起男生的喜好。

景航闻言更气了，脑海中浮现出他们班最讨人厌的娘娘腔，故意道：“喜欢比兰花指，说话嗲声嗲气，没事就掉两滴眼泪，动不动就嘤嘤嘤的。”

“这样啊，我懂了。”云灵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原来你喜欢这种女生，放心吧，我会帮你留意的。”

“不要！”景航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还是挣脱不开云灵的手，他憋得脸通红，自暴自弃地道，“你要是喜欢谁，什么都不用做，就这么抓住他的手腕，保准能让他感受到什么叫绝望。”

云灵嘻嘻一笑，松开景航的手腕，重获自由的少年连习题册都不要了，打开房门就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