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丹睡至卯时过了才醒，这时，禾彤已经诊完脉。他没有回船舱，而是望着岸边的纤夫，思索。

\"爹！想什么呢。\"禾丹一把搂住爹的腰身，头靠在爹的后背，撒娇。

″都这么大了，还撒娇，可别忘了自己是男儿身的。\"禾彤提醒禾丹的身份。

禾丹不情愿地松开了手，转身至爹的左边。\"爹，我睡着了，忘了号脉。\"禾丹低着头说。她抱歉得都不好意思抬头看爹了。

禾彤手指岸边，\"笑笑，那一群人，是用生命在透支啊！全是营养不良的，吸烟尘太多的，劳累过度的。哮喘，肺气肿居多。你好好琢磨琢磨，有没简单的食疗，或者丹方。你看的书比爹多，先人的成果拿来用也成。″

瘦骨嶙峋头高昂，一丝不苟望前方。

脚踩三餐今还在，不知明日去何方。

\"有时候，一步，就进了鬼门关。这些人真是可怜啊！\"禾丹恨自己势单力薄，不能救他们，哪怕给他们调养一下身体。

禾丹转身正对着禾彤，\"爹，等下号脉后，给晚上拉纤的人，都针灸针灸吧。这不用花钱，也不用吃药。″

禾彤摇了摇头，\"针灸时间长，灸一个，不灸第二个。都令人生怨。″

\"也是。\"禾丹说完，转身进了船舱。

太阳顶空照，空气越来越热，河水也像煮沸了似的。

禾丹热汗直流，用手当扇，翻阅古书，找寻方子。

补肾敛肺定喘方。这个不错。

茶叶一钱，荞麦面二十钱，蜂蜜十二钱。茶叶研细末，和入荞麦面，蜂蜜拌匀。每次取四钱，沸水冲泡，代茶饮之。

这个好是好，但穷人家哪吃得起蜂蜜呀。算了吧，再找。

主治哮喘发作。这个还行，不用很费钱。

乌贼骨一斤，红糖两斤。将乌贼骨放砂锅内焙干，研细末，加入红糖调匀。每次温开水送服四钱，早，中，晚各一次，连服半月。

肺气肿主状呼吸困难，气短，乏力，上腹胀满。古人用药主在调脾健胃。

党参，茯岺各二钱，白术，白芥子，陈皮各两钱五，甘草，半夏各一钱，苏子，莱服子，黄芪各两钱欠，红枣十枚。诸药熬汤，红枣，陈皮后下，开锅后去陈皮喝汤。

禾丹本来想了好几个食疗方子，比如太子参炖瘦肉，清肺润燥汤，但因为都是穷人，买不起原料，所以想想也就算了。

\"爹，我写好了，多抄了好几份，你发给他们吧。″禾丹的脸色绯红，像要中暑一样。

\"相公，我也难受。我们上岸歇上一晚再走吧。\"程茹脸色也苍白，冒着虚汗。

\"那我们就在镇江上岸吧，歇上一宿。\"禾大夫说完，拿着方子，去了船尾。

太阳很大，晒得背发烫，一家人又大包小包地上岸，找寻住处。

镇江水上交通发达，船舶左来右去，十分繁忙。衍生了饭店，酒肆，客栈的生意也十分兴隆。

\"爹，这里的客栈好热闹啊，不愧是银码头。\"禾彤听了女儿的夸赞，却不知怎样选客栈。一律装修豪华的客栈，让禾彤也选无可选。

见爹犹豫，禾丹推了爹一下，\"住吧，爹。我们马上把钱挣回来。越是繁华的地方，人们更舍得掏钱养生。这个，爹。\"禾丹用右手号左手，给了禾彤看。

禾彤会意，爽快地入住了。

几人吃了粥，馒头。程茹歇下了。禾彤和女儿又将操起旧业，挣银养家糊口。

\"初来贵地，承蒙照顾。号脉开方，赏钱随意。″禾丹又扯开了嗓子，没有一点女儿的羞涩样。

这次，他们把诊点，就选在了客栈的不远处。这儿也是闹市的出口，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大姑娘，小媳妇都婀娜而来，又骋婷而去。

胆大的，永远是穷人。拿命试的，也是穷人。他们难得一见诊金随意的大夫，就在禾丹吆喝后不久，一列队就排上了。

禾林因忘了桥之因，故在岸边一直疾驰，却怎么也到不了对岸，因为没桥。

女扮男装的禾丹，让禾林似曾相识。几年不见，各自都变了样。

禾林也排上了队。如果真是她，他想给她一个惊喜。

禾林站在队伍中，打量着禾丹。

除了个子长高了之外，秀发愈加浓密。虽然戴帽遮住了，但露出的双鬓，秀发松软黑密。她的眉毛没变，依然如月牙儿般，只是更浓了些。眼睛依然清澈迷人，望着望着，就忘了方向。

可惜带着面纱，又是男装，这让禾林也不敢贸然相认。

\"我的观音吊坠呢？这才是证明身份的证据。\"禾林搜寻着，又不好意思直盯着她看。

禾彤还在客栈收拾，他把将军放在了窗台，打开了笼子。

将军见状，呼地一声，展翅飞走了。禾彤见它越飞越高，没过了房顶。

将军在空中几个腾跃，飞到了禾丹的诊台边的屋檐上。只见它咕咕地叫了几声，展翅半空，直落在禾林的肩膀上。

禾林先是一惊，\"谁家的鸟儿？\"待他定睛一看，似曾相识。

\"将军，″禾林惊喜不已，他抚磨着将军的灰毛，将它放在掌心。将军绻缩着，不再飞走。禾林看向禾丹的眼光，愈加温柔。

\"爹呢？娘呢？怎么只有妹妹一人？如果她不是妹妹，那将军怎么会在这里呢？难道是爹娘有不测，将军来报信的？\"

禾林的心，一下又浮躁不安了。眼见队伍还长，禾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队伍走得很慢，因为禾丹一人，号脉开方，时间拉长了些。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禾丹面前的小盒子里，丢了不少银票。这里的人，出手阔绰。给一两诊金的人也不少。

禾林按住心中的激动，他把将军捧在胸前。轮到他了，直接把将军递上去。如果蒙面男子叫它为将军的话，那这人定是妹妹。

正当禾林遐想之即，一大群人涌了过来。禾林来不及细看，这群人直接涌过诊台。慌乱之中，禾林见蒙面男子抱起钱盒子，被卷入了汹涌的人潮中。

禾林急得大喊，\"笑笑，妹妹！\"他的声音太大，震得将军\"呼\"地一声，从他的手中飞出。

禾丹也隐约听见了喊声，她不知是谁在喊。她放眼四周，皆是茫茫往前涌的人群。她看到了将军，从头顶飞过，落在了对面的屋檐上。

禾丹使劲往外挤，她瘦个，很费力才挤到了街边，她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了客栈前面。人群依然前涌，禾丹赶紧走进了客栈内。并带上了门。

将军也飞回了客栈，在窗台咕咕地叫个不停。

禾林见人群中老中幼皆有，哀壕不止。知道这又是一极大户人家，被官府抄家了。财封门锁，人一般是冲的冲军，流放的流放。

禾林睁眼细瞧，却再也没见到刚才那蒙面男子。他的心中极其懊悔，\"为什么不早点上去，带着将军去询问？\"他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骂自己，\"猪脑袋！笨蛋！″

人潮过后，禾林站在街边，不知何去何从？他那一袭白衣，在阳光下，随着河风，飘飘欲飞。紧锁的双眉，忧愁落了一地。他眼中的温柔，令他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只是他的心中在问，\"妹妹，你在哪里？″

″爹，娘，您们又在那里？″

身边，商贩的吆喝声，又此起彼伏。

\"粽子，好吃的囟味红豆粽。\"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端着粽子，大声吆喝。

他看见禾林，马上迎上去，\"哥哥，买个粽子吧。娘说，这叫相思粽。吃了就可以见到心上人了。″

禾林莞尔一笑，露出了整齐的白牙。小男孩又仰头说，\"哥哥，你真好看。姐姐，也很好看吧。″

禾林摸了小男孩的头，\"小滑头。姐姐当然很好看啦！她可是天下第一美女呢！\"

\"真的吗？″小男孩边问边递了两个粽子给禾林。并说，\"好事成双！\"

禾林简直被小男孩逗得笑不可止。他的五官都笑了起来，整个人散发出无限的魅力。

小男孩拿着禾林给的一两银子，开心地又吆喝开了，\"红豆粽，相思粽。可口的红豆粽，美美的相思粽。\"

\"大哥哥，小姐姐，相思粽，买相思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