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王爷和永宁父子俩快马加鞭，赶在辰时末刻到了惠山浜。

随行船只数千艘，中间的舟最是耀眼，金碧辉煌，精致雄伟，若长龙卧波，绣满龙纹的船帆直插天际。

文武百官，乐工侍女，长跪在河岸上。跪拜的河岸及上船的岸堤上，都铺了暗金色地毯。

前面的船已在慢行，人影橹橹。

十王爷见状，马上拉他下岸，上了御舟。

御舟陈设豪华，金黄色的龙纹雕刻装饰，尽显雍容华贵。

\"宁儿，这船名为安福舻，是皇上亲笔御赐。后面那船为翔凤艇。为皇后及嫔妃专乘。你听名字就知道，后面那船男性勿上。\"十王爷细心叮嘱。

昨夜无眠，今晨伤心离别，又舟车劳顿，永宁很疲倦，他说，\"父王，记住了。有靠的吗？我想打盹。″

\"宁儿，随我去那边。\"十王爷牵着永宁，掀开帘子。

\"这里有专供休息的雅间，宁儿，睡吧。\"十王爷拍了拍床上。

\"嗯！父王，您去陪皇上吧。不要管我。\"说话时，永宁哈欠连连。毕竟还是孩子，瞌睡来了不由人。

或许是对船上岸边的景致无兴趣，或许是对船上复杂的人际关系惶恐，也或是真的累了。永宁很快进入了梦乡。

禾丹从清晨卯时，快过半时才睡觉，直到日过午时才醒来。

阳春三月，中午的太阳光爬上了禾丹的床幔，金色晃着她的眼睛，她的手已经松开，观音玉佩滑落至耳旁。

玉佩凉凉的感觉，让她顿时坐起来了。

\"哥哥！\"昨晚的一幕涌至眼前。

她快速穿衣下床，跑向门外。她先去了书房，以前这时，哥哥正在研读《针灸甲乙经》。

小铜人孤零零地立着，《针灸甲乙经》放在书桌上，上面压了一坨面团。

禾丹拿开了面团，一张便笺写着，″妹妹，努力读书习字，练功不可放下。医术一定得一流，要追求最高境界。因为我们救治的人，是这世上最痛苦的，情志病人。″

\"这世上不光是好人，也有坏人。我们行善时，也得提防恶人坏善。不论何时，一定得保护好自己和爹娘。所以，练好武功，是很好的护身之术。″

\"爹！娘！孩儿在这里，向您们跪拜三次，以谢您们倾情的养育之恩。日后，我会保护自己，请爹娘不要为我担心。″

\"我尽量努力修习未成之业，做到爹给我的八字言。细听，慢答，稳言，勿躁。\"

\"我会信鸽传消息予您们。您们有重大事情，也要传消息予我。\"

\"正是膝下弄欢时，岁月无缘却别离。

言辞有爱每日欢，慰籍天涯伦落人。

儿子，禾林，落笔。\"

禾丹看着信，泪水不知不觉又涌了出来。当她读完之后，滑落的泪水滴在干纸上，瞬间湿了字句，模糊了眼睛。

她又往后花园跑去。她明知哥哥已走了，但她还是跑去了后花园。

诺大的后花园，除了偶尔的鸟叫，再无往日兄妹俩，习棍练拳的呼喝声。

她不死心，又跑去了哥哥的卧房。

门开着，床幔挂在两边的床钩上。缎被整齐地叠着，红绿的绸花，洁白的底布，一层层相间着，整洁美观。

她打开柜门，除了少了哥哥平时着装的衣物，其它都未改变。

禾丹再次来到后花园，瘫坐在和哥哥，平时嬉闹的花坛边，任暖日晒着自己。

俗话说，秋末收太阳过冬，春初防太阳晒黑。二月底的太阳，已少了往日的温柔，变得有点火辣。

禾丹的脸被晒得红朴朴的，如丹红的苹果。鼻颊间的白嫩，轻轻一捏，又似乎能挤出水来。

那双哭过的丹凤眼，睫毛很快晒干，轻盈地微闭着，锁住了两汪清水，也锁住了与哥哥禾林，成长岁月中的欢声笑语。

\"笑笑，干嘛在这儿躺着。地上湿气很重，太阳又晒。走，随娘吃饭去。\"程茹温柔的嗔怪，在禾丹耳边响起。

程茹扶着禾丹的后背，她被迫坐直了腰身，没了先前的瘫软。

\"起来！\"程茹的语音哽咽，她再次拉了女儿，被太阳晒得白里透红的双手。

禾丹睁开眼，瞧见娘的双眸微肿，眼眶盈泪，她明白自己再也不能伤心了。

哥哥走了，爹娘已经很伤心了。我要替哥哥行孝，当爹娘的开心果。

想到这里，禾丹一下子跃了起来，说，\"娘！我们吃饭去。我真的好饿！\"

桌子上，一盘酸萝卜麻辣鸡块，油脂已落盘底，鸡块干黄干黄地冒着醇香。

\"哇！娘，好久没吃这个菜了。好香啊！″禾丹说着，并没手下留情。

她拿起一块矗在盘顶的鸡肉，直放嘴里，并赞叹道，\"娘！您也来一块。真的好香！酱香味，酸香味，酸辣味，融在鸡块里。真的太香了！\"

一番回嚼之后，她真的用另外一只手，为她娘拿了一块鸡肉，递给她。

程茹怜爱地笑了，说，\"我早吃过了，你吃。″

\"坐好！我给你乘饭。″说话间，一碗白米饭已放在了禾丹面前。

\"娘！哥哥早上什么时候走的？″禾丹嘴里嚼着鸡肉，又不落下说话。

程茹想了一下，说，″大概刚到辰时吧，十王爷就到了。没过多久，就走了。\"因为她只能远远地瞧着。

她说得如此的轻描淡写，完全隐去了自己的伤心落泪，难过痛哭。

\"娘！我以后再不睡懒觉了。\"禾丹用帕擦了擦嘴，抹干净了手。″我得起早练武功。上午呢，读书习字，下午习医针灸。\"

程茹怕女儿流于形式，便说，\"写在纸上，贴在床边，还有，书房也得贴一张。

\"也是哦！怕我这懒虫病又患了。\"禾丹嘻笑着。

\"还改一下。清晨读书，上午练功，下午习医。\"程茹说。

她又补充道，\"你师父不长住府上。上午念，他可以当时指正。\"

\"知道了，娘！\"禾丹也许真饿了，这顿饭足足吃了半个时辰。

禾彤拿着便笺也来到了膳房，他递给了程茹，\"这是林儿写的，看看。″

夫人没接，说\"给笑笑看吧，我已看过。″

禾彤还没转递，笑笑则笑答，\"我早看过了。爹，您和我说说，春天是情志病高发时期，为何？\"

禾彤在桌边的木椅上坐下了。他说，\"岐伯曰，人有五脏，脏有五变，变有五，故五五二十五，以应五时。″

\"肝，心，脾，均为牡脏。肝色青，其时春。心色赤，其时夏。脾色黄，其时长夏。\"

\"爹，是不是每个季节，应吃季节对应的食物？\"禾丹由颜色知蔬菜，粮作物。

禾彤露齿一笑，欣慰之意顿显，\"是的！顺应季节的食物，有益这个季节对应的脏器。\"

他接着又说道，\"肺，肾，均为牝脏。肺色白，其时秋。肾色黑，其时冬。也是吃相应颜色的蔬菜瓜果。″

\"重点来了\"禾彤敲了敲桌面，\"人逆春气则少阳不生，肝气内变。这也是情志病在春季高发的原因。\"

他歇了一下，喝了一口程茹递给他的开水，继续说道，\"逆春气包括熬夜懒床整天不运动等等，也包括春天吃寒冷食物，喝冰水等。这些阻止了少阳的生成，故肝气内变。或怒，或笑，或骂，或歌。或沉默寡言，或喋喋不休。\"

\"爹，我明白了，情志病高发春季的原因。冬未养肾，致肾水不足，肾精枯竭。肾空髓空，大脑营养不足，再遇逆春气，故发病。\"

禾彤对于女儿头头是道的解释，很是赞赏，他竖了大拇指。

然后继续说道，\"逆夏气则太阳不长，心气内洞。

逆秋气则太阳不收，肺气焦满。

逆冬气则少阴不藏，肾气浊沉。\"

禾丹抢言，\"故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因为她在医书上好像见过。

\"是的，小茹，以后安排膳食，多从这些方面考虑。我们的身体也一样，应遵从四季而养生。″

窗外，草长莺飞，万物生长。